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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七,趙弘潤率麾下肅王軍跨越皮牢關。
此時,猗山山上的大火已經熄滅,曾經郁郁蔥蔥的山林,此刻早已毀之一炬,以至于從遠處看,猗山兩處山頭焦黑,就仿佛醜陋的瘡疤一般,讓人看了以後感覺很是不舒服。
不得不說,縱火燒山這種事,一般還是少做爲妙,因爲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番趙弘潤一把火燒掉了整座猗山,這意味着未來幾年甚至十幾年裏,像唐縣這種地處于猗山附近的縣城,或者是坐落在這附近的山村,這些當地居民的日子就不會那麽好過了。
因此,趙弘潤尋思着,是不是想辦法将居住在這一帶的韓民遷到臨汾。
不可否認這是個不錯的主意,畢竟臨汾是河東郡西部屈指可數的幾個大城,容納些許韓民并不在話下。
可問題就在于,由于北一軍在前一次北疆戰役時期,在這片土地上做出的種種醜惡的暴行,以至于當地的韓民對魏軍的印象極其惡劣,基本上都是拒絕搬至臨汾去居住。
因此,趙弘潤能做的唯有給當地的韓民預留一些糧食,避免發生寒冬降臨時餓殍遍野的事情發生。
在穿過皮牢關的時候,趙弘潤四下打量這座關隘,确切地說,應該是關隘的廢墟——由于魏軍此番動用了石油這等戰略武器,以至于一座堅固的石砌關隘,被大火燒成一片廢墟。
在河東郡與上黨郡皆頗有名氣的皮牢關,從此不複存在。
對此,趙弘潤唏噓不已。
他不知道頻繁将石油作爲戰略級武器投入戰場,這究竟是對還是錯。
從有利的一面考慮,石油的威力簡直就是摧枯拉朽,強如皮牢關這等易守難攻的關隘,在用石油作爲助燃物的火勢面前也隻能黯然敗退,因爲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遏制的,屬于是天災的範疇。
但反過來的說,石油這種東西的危害也很大。
首先,它的污染很嚴重,若沒有燃燒完全,石油産生的油膜便會侵蝕土壤;哪怕是燃燒完全,這一帶的土壤也會出現鹽堿化。
在三川郡的河南城,也就是原羯角部落的部落營地,當初趙弘潤用龐大數量的石油,燒毀了這座城池,震驚了整個三川,使得諸多三川部落心驚膽顫,不敢與魏國爲敵。
可直到如今,在足足過了兩三年後,那片土地依舊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土,隻能偶爾瞧見幾株頑強的雜草在那片土地生長,根本不像是遍地碧綠草地的草原地帶。
而除了對環境的影響外,頻繁使用石油也會洩露這種黑油的存在,若是被魏國的敵人得知了這種黑水的存在,以至于日後将其投入到針對魏國的戰場上,趙弘潤就感覺一陣憂心。
要知道,石油可不是隻有在黔地才存在,最起碼在趙弘潤攻打楚國的時候,路過一座被當地稱之爲『烈山』的山丘,他就知道那座會時不時在雷雨天氣中劇烈燃燒的山丘,山體下很有可能就蘊藏着豐富的石油。
平心而論,投石車與石油桶彈的組合,趙弘潤其實并不滿意這種戰略武器。
别看石油燃燒時的威力極其巨大,但實際上,想想也知道用木桶來裝運的石油,事實上根本制造不了多大的火勢,除非像魏軍當初焚燒河南城那樣,不計代價地投入。
在趙弘潤看來,這種由石油造成的火勢,它更多的是震懾力,讓敵軍對此心生恐懼,至于殺傷力,隻要敵軍将領弄清楚石油的性質,别傻傻地讓士卒用水去滅火,而是趁早遠離,事實上石油引燃後造成的火勢,它充其量隻能燒毀一些防禦設施,無法造成大批量的敵軍人員傷亡。
說白了,用石油制造滔天大火,遂看似恍如天災,可實際上,殺死敵軍的效率遠遠不如魏國連弩與魯國的弩匣。
試想在『函谷一役』,魏軍用各種強弩在短短兩個時辰内殺死了數萬秦兵,而這回用石油助燃焚燒皮牢關,韓軍才損失多少兵力?
在韓将靳黈及時下令撤兵的情況下,韓軍的人員損失微乎其微,撐死了也就是數百人而已。
因此,将這種震懾力大于實際威力、且具有各種缺點的武器奉爲戰略級武器,隻能說趙弘潤也是沒有辦法。
『看來,還是得弄一種取代投石車與石油組合的攻城利器……』
思忖着這件事,趙弘潤駕馭着坐騎,緩緩通過了這片皮牢關的廢墟。
當日,肅王軍在皮牢關的東側,王屋山以及西濩澤的北側,在一片寬敞的平原地帶上,準備在這裏建造營寨作爲據點,攻打端氏縣。
可在半日之後,待等鄢陵軍、商水軍才剛剛抵達附近的森林,準備砍伐樹木建造營寨,前往端氏縣探查消息的青鴉衆便派人傳回來消息,說韓将靳黈再次從端氏縣撤兵,帶着縣内的縣民,繼續往東撤離。
聽到這個消息後,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
他當即帶着宗衛們,輕裝前往端氏縣。
果不其然,正如青鴉衆所彙報的那樣,端氏縣已變成了一座空城。
甚至于,韓将靳黈在撤離時做得非常撤離,一把火點燃了城内的糧倉、房屋等諸多建築,擺明了就是不打算給魏軍留下什麽有用的東西。
『這個靳黈……』
望着熊熊燃燒的端氏縣,趙弘潤不由地皺了皺眉。
此時,青鴉衆的頭目段沛來到了趙弘潤身邊,抱拳禀道:“殿下,事實上韓軍離我軍的距離并不遠,若是急行軍的話,或許可以追上……”
“沒有意義。”趙弘潤搖了搖頭。
追上靳黈軍又如何?
此時靳黈軍正帶着衆多的韓國百姓向東邊撤退,若趙弘潤派兵急行軍追趕,會不會中埋伏暫且不說,萬一靳黈軍在發現後方出現追趕的魏軍時放棄了那些韓民,到時候魏軍該怎麽辦?
屠殺韓民洩憤?
還是說将那些韓民領回來,供養着他們,白白讓魏軍增加軍糧消耗的負擔?
所以說,還是讓對方帶着那些韓民撤退爲好。
“靳黈軍……是朝什麽方向撤退的?”趙弘潤詢問道。
“是朝東北方向撤退的。”段沛回答道。
聽聞此言,宗衛長衛驕從懷中取出了一份地圖。
這是一份很特别的地圖,因爲在這份地圖明明标注着『上黨』,因此顧名思義就是如今被韓國所控制的上黨郡,可在這份地圖中,上黨郡内有許多城池,都是屬于魏國的,标注着『魏』的字樣。
原來,這份地圖是數十年魏國還未丢掉上黨郡南部時的上黨地圖,是趙弘潤在趕赴北疆前,派宗衛到宗府的庫藏裏翻出上黨地圖,對照着那張皮質地圖臨摹繪制的。
至于爲何要帶着這份老地圖,想來也隻有一個原因:趙弘潤希望用這份地圖來激勵自己,在這次北疆戰役中,打敗韓國,收複數十年乃至近百年前,因爲本國軍隊戰敗而失去的國土。
“端氏的東北,那就是高狼了……”
宗衛長衛驕指着地圖沉聲說道。
趙弘潤瞥了一眼那份悠久的地圖,眼神微微有些恍惚。
『端氏……高狼……』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砀山軍大将軍司馬安。
記得早在『魏川三川戰役』時期,當時趙弘潤爲了獲取砀山軍的全力協助,曾與司馬安有過一次夜裏的談話。
當時,司馬安透露了他自己的出身,那時趙弘潤才知道,這位奉行『非我族類盡屠之』信念的砀山軍大将軍,居然是天門關守将司馬氏的後裔。
當時在屬于魏國的天門外,居住着幾支異族,比如自稱『端氏』的羝族人,自稱『高狼』的胡人,等等。
那時,把守天門關的魏軍與這些異族的關系頗爲和睦,甚至于,天門關的守将司馬氏一族,還發動士卒幫助這些異族建造城池,讓其能避免受寒冬風雪的侵襲。
然而,這些異族最終背叛了魏國,在韓國的利誘下,協助韓國的軍隊攻取了天門關,緻使『上黨戰役』魏國慘敗後,僅剩下的上黨郡南部一點點土地,亦被韓國所奪取。
而最緻命的是,魏國失去了天門關與孟門關,使得兩國的戰火從上黨郡燒到河東郡中部那片狹長的河套地帶。
毫不誇張地說,因爲那些異族的背叛而使魏國蒙受的損失,不亞于又是一場上黨戰役的慘敗。
不過,那些背叛了魏國的異族,如今的下場也沒有好到哪裏去,早已被韓國驅趕到了上黨郡西北方的貧瘠之地。
一日後,青鴉衆再次送回消息,言靳黈軍在高狼一帶折道往北,撤入『泫氏』縣。
于是乎,眼下就有兩個進兵的路線擺在趙弘潤面前:泫氏縣,或天門關。
此時的趙弘潤,尚未收到『南梁王趙元佐在天門關戰敗』的消息,因此,他在思忖之後,決定攻打泫氏。
畢竟韓将靳黈剛剛在他手中吃了敗仗,其麾下軍隊士氣低迷,此時不趁機追擊,更待何時?
反觀天門關,盡管趙弘潤有心想幫南梁王趙元佐一把,但衆所周知,天門關與孟門關,乃至韓國在上黨軍部署了重兵的兩座關隘。
尤其是天門關,就連南梁王趙元佐麾下的北二軍亦屢攻不下,難道會是什麽軟柿子麽?
既然要擴大戰果,當然要選擇泫氏的韓将靳黈下手咯。
可就在趙弘潤率領肅王軍抵達了泫氏之後,他收到沿着皮牢關從臨汾送來的緊急戰報,言南梁王趙元佐在十月初六于天門關戰敗。
在收到這個消息的同時,趙弘潤的面色瞬時間有些發白。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