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來了?”
趙弘宣熱情地與趙弘潤打着招呼。
這也難怪,畢竟兄弟倆自打去年七八份時北疆戰役爆發起,就沒有見過面,截止目前都快都一年了。
作爲弟弟,桓王趙弘宣亦十分想念自己的哥哥。
但是對面着殷切的趙弘宣,趙弘潤的面色則不大好看,皺着眉頭質問道:“弘宣,你跟着趙弘禮做什麽?我不是叫你跟他離地遠點麽?”他口中的趙弘禮,即東宮太子。
聽聞此言,趙弘宣張了張嘴,遲疑地說道:“哥,你這樣直呼東宮……”
“……”趙弘潤一言不發,隻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弟弟,用眼神打斷了弟弟的說教。
可能是畏懼兄長的威嚴,趙弘宣一臉怏怏地說道:“也沒有走得很近啊,隻是,東宮是主帥,我是副帥,軍中事務,都得由我倆商議……”
“商議軍務?”趙弘潤咧了咧嘴,撇嘴說道:“跟你商議軍務?”
“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趙弘宣有些不悅地說道:“在北疆時,我也是很努力的……雖然沒有做得像哥你那樣出色。”
他有心想反駁,可一想到眼前這位兄長正是一手促成『秦魏三川戰役大捷』的統帥,趙弘宣就不禁有些氣餒。
雙方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看看眼前這位兄長麾下的軍隊,商水軍、鄢陵軍、川北騎兵,打完楚國打秦國,一場勝仗接着一場勝仗,無一不叫世人震驚;再看看北一軍,先是被韓軍打地灰頭土臉,随後又被東進河東郡的秦軍侵奪了許多地盤,靠着在将軍姜鄙身後白撿功勞才挽回一些顔面。
兩者,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
注意到弟弟臉上的怏怏之色,趙弘潤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有些問題,遂轉口說道:“弘宣,哥沒有别的意思。……你初次出征,對方又是強敵韓國,能維持不敗,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哥隻是想告訴你,趙弘禮那所謂的與你商議軍務,隻不過是爲了拉攏你而已……”
沒想到聽到這話,趙弘宣的臉上更加不悅,語氣複雜地反問道:“爲何一定是拉攏我?因爲我有個手握軍權、每戰每勝的兄長?……就一定是這樣?”
“……”趙弘潤張了張嘴,被弟弟有些說懵了。
而此時,趙弘宣亦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調整情緒,誠懇地說道:“哥,你對太子有偏見。可能起初的時候,太子的确是因爲這個原因而推薦我擔任北一軍的副帥,但是在北疆的那段日子,我倆都很努力……你沒有親眼看到,因此你不會相信。當初反攻『曲沃』的時候,太子與我,殚精竭慮思索攻克敵城的策略,有時連飯都顧不上吃……”
“曲沃,是姜鄙将軍打下來的。”趙弘潤淡淡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宣憋着滿臉通紅,有些激動地攥着拳頭,半響後悶悶地說道:“是……曲沃是姜鄙将軍打下來的,沒有姜鄙将軍,我北一軍絕無可能攻克那座堅城。……許多人都這樣認爲,他們隻看到姜鄙将軍的北三軍,卻未曾看到我北一軍的犧牲。……不差再多哥你一個。”
說罷,他憤憤地一拂衣袖,轉身就想離開。
見此,趙弘潤低聲喝道:“站住!”
趙弘宣依言停下腳步,用帶着幾分怨憤的目光回頭看着趙弘潤。
“你要去哪?”趙弘潤皺眉說道。
隻見趙弘宣看了趙弘潤片刻,低聲說道:“敗軍之将,自然是與敗軍之将爲伍了。”
說着,他轉身離開了。
爲難地望了一眼趙弘潤,趙弘宣的宗衛長張骜一臉尴尬,在朝着趙弘潤抱了抱拳後,帶着宗衛們急匆匆地追了上去。
望着弟弟趙弘宣憤然離去的背影,趙弘潤眉頭深深皺了起來,詢問宗衛高括道:“高括,弘宣,近幾日與東宮走得很近麽?”
高括等人才剛剛從商水軍中回來,哪曉得北疆那邊發生的事,遂抱拳說道:“這個卑職不知,卑職會讓青鴉衆去打聽的。”
趙弘潤聞言點了點頭,随即,又擡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弟弟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去了一趟北疆,别的沒學到,倒是學會跟我犟嘴了……”
見此,宗衛周樸在旁低聲勸道:“殿下,您要知道,作爲您的弟弟,桓王殿下的壓力也很大。……同是一母所養,兄長逢戰必勝,這做弟弟的,當然也敢做出一番成績來。……您不該輕視北一軍的,至少在桓王殿下面前,因爲桓王殿下是北一軍的副帥啊……”
“……”趙弘潤默然不語。
半響,他深深吐了口氣,帶着在旁裝聾作啞的屈塍、伍忌等人前往宣政殿。
待等辰時正刻,宣政殿殿門大開,宮殿外廣場上的人群,鴉雀無聲地依次走入殿内。
在此期間,趙弘潤看到不少平日裏在早朝上甚少見到的熟面孔。
比如南梁王趙元佐、将軍姜鄙、魏武軍大将軍韶虎,似乎不少北疆戰役的功臣都受邀趕赴這場朝會。
除此以外,還有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宗府宗正趙元俨、宗府宗令趙元俼,等等等等。
走入宣政殿後,趙弘潤徑直來到東側,按照兄弟們排次,站在慶王趙弘信的下手,而屈塍、伍忌等人,則站在趙弘潤身後。
期間,趙弘潤擡頭看了一眼東宮太子趙弘禮的方向,随即眉頭頓時一皺。
因爲他看到,他的弟弟趙弘宣就站在東宮太子趙弘禮身邊,二人低聲說着什麽。
也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趙弘潤的目光,東宮太子趙弘禮擡頭看了一眼趙弘潤,卻被趙弘潤用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看屁啊!
也許是積威猶在,也許是東宮不想得罪威名如日中天的趙弘潤,也許是他今日心情好,也許是别的什麽原因,總之,東宮太子當即移開了視線,似乎并沒有生氣或者發作的意思。
這讓趙弘潤心情愈發不悅。
“陛下駕到!”
随着殿外一聲尖着嗓子的唱宣,魏天子邁步走入宣政殿,在大太監童憲的伴随下,徑直走到龍椅。
頓時間,殿内烏壓壓地跪倒一片。
“衆卿平身。”
相比較趙弘潤此刻惡劣的心情,魏天子的心情倒是不錯,笑容滿臉的。
也難怪,畢竟近端時間,先是『秦魏三川戰役』由魏國取得了驚世駭俗的大捷,随後在北疆,韓國又暫時收兵,意味着魏國終于可以從戰争的泥潭中抽身了,這讓魏天子着實非常高興。
也正是因爲這樣,今日的魏天子看起來格外慈祥,和和氣氣不帶絲毫戾氣。
他在開場便笑着說道:“來來來,讓朕瞧瞧将秦人殺得丢盔棄甲的猛将!……弘潤,不舍得将你麾下的猛将介紹給朕麽?”
聽聞此言,殿内響起一片善意的輕笑,除了與趙弘潤有恩怨的王氏一族外,其餘人大多都表露着善意的神色,尤其是臨洮君魏忌、繇諸君趙勝、将軍姜鄙等原隴西魏人。
見此,趙弘潤壓下心頭的煩躁,帶着屈塍、伍忌等七名将領出列,笑着說道:“父皇說笑了。”
說罷,他便當衆介紹屈塍、伍忌等人,不遺餘力地表彰他們在『秦魏三川戰役』中的功勳,讓殿内衆人啧啧稱贊。
正如趙弘潤所言,魏天子今日給予屈塍、伍忌等人入殿聽政的殊榮,其實就是爲了讓這幾人刷刷臉,漲一漲知名度,一方面讓屈塍、伍忌等人對魏國更加忠誠,一方面也讓投奔魏國的他國人士看到希望,跟千金買馬骨是一個道理。
但不可否認,經過今日,屈塍、伍忌等人也算是步上魏國權貴的上流層次了,不曉得會有多少人以各種方式與他們攀附交情——拉攏多半沒這個膽子,畢竟在如今的魏國,有幾人敢挖某位肅王殿下的牆角?但攀一攀交情,若是有尚未婚配的女兒或者侄女便下嫁一個過去,似這種事,縱使是某位肅王殿下,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随着屈塍、伍忌等将領滿臉紅光地回到隊伍當中,朝事的話題,便從秦魏三川戰役轉移到了北疆戰役上,南梁王趙元佐、将軍姜鄙、大将軍韶虎,這些北伐的有功之士,亦陸續出列,受到魏天子的嘉獎與朝中衆人的擁護。
而然後,以王氏一族爲首的東宮黨,就開始鼓吹東宮太子趙弘禮在北疆戰事中的功勳。
東宮太子趙弘禮在北疆的戰功,固然不能與南梁王趙元佐、将軍姜鄙、大将軍韶虎等人相提并論,更别說肅王趙弘潤,但是隻要與雍王弘譽強,這就足夠了。
畢竟目前目前東宮太子趙弘禮最大的勁敵,就是雍王趙弘譽。
可沒想到的是,就在這個時候,雍王弘譽突然出了一記狠招,居然将舅族施氏在北疆所得的收獲,包括收複的土地以及繳獲的财物,統統上繳朝廷。
那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頓時讓東宮太子以及東宮黨目瞪口呆。
雍王黨願意将在北疆所有的收獲都上繳給朝廷,這看似仿佛大義爲國,可問題是,雍王黨在北疆究竟能有多少收獲?
幾十裏土地?十幾車财物?
要知道,雍王黨在北疆時由于受到東宮黨的打壓,根本沒有撈到多少收獲啊!
可東宮黨呢?
他們厚着臉皮跟在将軍姜鄙的『北三軍』後面,那可是白撿了不少失地,得到了不少财富。
本來,這些東西東宮黨内部分一分,無論是魏天子還是朝廷,都不會多說什麽,畢竟『北一軍』所有一切,都是國内貴族們自行籌備的,因此,哪怕截取一些戰後收獲,這也是應該。
但是雍王弘譽這一番話,卻仿佛是将東宮黨架在火爐上烤。
拿,則在“大義”方面被雍王黨徹底比了下去,民間輿論徹底倒向雍王。
不拿,則在金錢與人手方面損失慘重,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甚至于入不敷出。
一時間,東宮太子弘禮以及東宮黨,無不用憤恨的目光看向笑容可掬的雍王弘譽。
心中直罵:這厮,怎得如此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