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疾馳其實并不準确,因爲這支騎兵的沖鋒速度并不快,但是那股氣勢,卻讓衆宗衛們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就仿佛心底大喊着一句話:男兒當如是!
事實上趙弘潤同樣也萬分激動,畢竟,重騎兵可以稱得上是冷兵器戰場上最暴戾的兵種。
“太……太厲害了……”
玉珑公主睜大着眼睛喃喃說道,可能是因爲被震撼到了,她雙腿微微有些發軟,因此扶着趙弘潤的手臂勉強支撐着。
『厲害是厲害,可惜不能持久……』
趙弘潤聞言心中暗歎了一聲。
果然,從趙弘潤等人面前掠過的遊馬重騎,在前面不遠處就逐漸停止了沖鋒,随即,那些全身穿着重甲的騎兵從馬背上爬了下來,喘着粗氣解下了身上的重甲,而有些騎兵,則幹脆直接從馬背上倒了下來,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而此時,軍營裏湧出一批預備兵,手忙腳亂地替騎兵們解下身上的重甲,同時也解下了戰馬上的重甲。
見此,玉珑公主眼睛一亮,對趙弘潤說道:“弘潤,我能去看看麽?”
馬遊詫異地看着玉珑公主,畢竟在他眼裏的玉珑公主,隻是一名穿着錦甲的侍衛,隻不過這侍衛,似乎身份有些特殊?
“去吧。”趙弘潤笑着點點頭,說道:“都去吧。”
後面這句,是對衆宗衛們說的,畢竟他早已注意到,呂牧、穆青、周樸等人此刻亦是兩眼放光。
于是乎,玉珑公主與宗衛們跑了個沒影,隻剩下宗衛長衛驕還記得自己的職責,站在趙弘潤身邊。
“衛驕,你不去麽?”趙弘潤好奇地問道。
“不了。”衛驕忍着心中的誘惑,堅定地搖了搖頭。
見此,趙弘潤也不再多勸,轉頭對馬遊問道:“感覺怎麽樣?”
馬遊的表情看似有些複雜,在遲疑了片刻後,苦笑着說道:“這重騎兵,說實話并不符合我遊馬軍的傳統。”
趙弘潤愣了愣,随即亦是點了點頭。
的确,遊馬軍的傳統是遊騎兵,即遊蕩輕騎,是擅長在戰略上打擊敵軍的騎兵,比如說,騷擾敵軍、追殲敵軍斥候、偷襲敵軍的糧道等等。
而重騎兵則是戰術騎兵,他們在戰略層次不頂屁用,但是在單個戰場上,他們卻擁有着足以在短時間内摧毀數倍敵軍的瞬間爆發力。
因此,從理智角度來說,将遊馬騎兵改造成重騎兵,實際上是一個很愚蠢而沒有遠見的決定,畢竟遊騎兵的自保能力極強,而重騎兵,則太過于依賴友軍,若是單獨成軍,很有可能會被敵軍整個吃掉。
可問題就在于,趙弘潤手底下的魏國騎兵,就隻有遊馬軍,畢竟駐軍六營的騎兵趙弘潤是沒辦法調動的,再者,他也不可能會将這等利器交給川北騎兵。
說到底,趙弘潤還是有私心的,畢竟遊馬軍是魏人與少數商水縣人組成的騎兵,自然要比川北騎兵值得信任。
“……不要怪本王胡亂瞎改,如今我大魏,除了駐軍六營,就隻有你們遊馬軍有騎兵的底子,駐軍六營,本王是沒辦法調動的……”說着,趙弘潤改變了語氣,笑着說道:“抛開遊馬軍的傳統,這重騎兵,你覺得怎樣?”
馬遊聞言搖了搖頭,皺眉說道:“耐力是最大的問題。無論是人還是馬……短距離的沖鋒,威力的确很驚人,但是殿下您也看到了,這些騎士們隻不過是跑了一小段,就已一個個累得氣喘籲籲,這要是真到了戰場……從一開始,我就不看好這種重騎兵。”
趙弘潤聞言略帶詫異地看了一眼馬遊,畢竟馬遊一眼就看穿了重騎兵的弱點,不愧是當年砀郡遊馬的老卒,十分理解騎兵的精髓。
騎兵的精髓是在于正面戰場上沖毀敵軍麽?
不,在正面戰場上分割敵軍的陣型,配合步兵打擊敵軍,在戰略層次上騷擾敵軍,這才是騎兵的精髓——機動力與靈活性!
而重騎兵在正面戰場上的暴力雖說可圈可點,但是說到底,它實際上的騎兵的錯誤發展路線,雖說在局部戰場上具有絕對的統治力,但相比較輕騎兵,重騎兵的局限性實在太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趙弘潤長吐了一口氣,幽幽說道:“在騎兵這方面,韓國已領先我大魏太多太多……縱使是當年的砀郡遊馬,也沒有完全把握能戰勝韓國騎兵吧?”
馬遊默然地點了點頭,盡管他一直以來都以身爲砀郡遊馬的一員而驕傲,但不至于狂妄地認爲砀郡遊馬能穩穩戰争韓國的騎兵。
畢竟從某種程度來說,砀郡遊馬的創建,就是借鑒了韓國輕騎的訓練與戰術使用。
話說回來,縱使是砀郡遊馬都不能保證無法戰勝韓國騎兵,難道重騎兵就可以辦到麽?
事實上,重騎兵還真的能夠辦到。
因爲重騎兵是冷兵器戰場上最暴戾的戰術兵種,哪怕是正面與韓國騎兵交鋒,最後輸的也肯定是對方。
“……就好比兩個人賽跑,既然跑在後面的人已無法再加快速度,就要想辦法使跑在前面的人将速度放緩下來,最好令對方跌一跤。”趙弘潤笑着打趣道。
馬遊愣了愣,轉頭望向了遠處的騎士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自然明白趙弘潤這話是什麽意思:隻要遊馬重騎兵在戰場上爆發出令韓國震驚的實力,正面擊敗韓國騎兵,韓國勢必會效仿,大力培養這種重騎兵。
要命的是,打造一支重騎兵的花費可不小,倘若韓國一時頭腦發熱,決定打造一支幾萬人的重騎兵,那面前這位肅王殿下多半要笑哈哈了。
“就怕韓國不上當……”馬遊苦笑着說道。
“他們會上當的。”趙弘潤輕笑着說道。
在見識過了重騎兵在戰場上的暴戾後,不可能有人會拒絕這種暴力的兵種,哪怕是他趙弘潤,明知重騎兵注定隻是昙花一現,亦忍不住在心底幻想着指揮着十萬重騎兵踏碎敵軍的美妙景象。
因爲那種感覺,實在太暴戾,太刺激,太激動人心。
“……當然了,前提是遊馬軍得發揮出色。”趙弘潤叮囑道。
馬遊點了點頭,他知道,能不能使韓國騎兵狠狠地跌一跤,就看他遊馬軍以後在戰場上的發揮了。
可能是見馬遊太過于嚴肅,趙弘潤似笑非笑地說道:“别闆着一張臉了,就好似本王推給你什麽苦差事似的……縱使是你,難道就敢拍着胸口說你從未心動過,親自率領這支鐵騎在戰場上沖鋒,那一往無前的感覺?”
馬遊聞言一愣,不由自主地再次望向遠處的那些騎兵,随即臉上浮現幾絲尴尬的笑容。
的确,若是絲毫也未心動過,他又爲何非但不阻止某位肅王殿下提出的“不明智建議”,反而全力配合呢?
“是啊,末将也想嘗試一下那種感覺,穿着厚厚的铠甲,騎着同樣披着厚甲的戰馬,在戰場肆無忌憚地沖鋒,無論敵軍究竟有多少軍隊,一往無前,踏碎沿途任何阻擋在我軍前方的阻礙……”馬遊舔了舔嘴唇,心情有些亢奮地低聲說道。
的确,隻要有豪情的男兒漢,都無法拒絕這種誘惑。
“你會如願以償的。”趙弘潤信心滿滿地說道。
他知道,哪怕重騎兵存在着巨大的弊端,但不可否認,在世人還未徹底了解這支兵種前,它将統治戰場,直到被輕騎兵從戰略角度擊敗。
之後,趙弘潤與馬遊又了一陣,随即便告辭返回了大梁。
而在二人談論這支兵種的時候,玉珑公主與宗衛們則嘗試着穿着那些厚甲。
遺憾的是,玉珑公主最終也沒能如願,因爲那套铠甲實在是太厚重了,一套厚甲比她整個人還要重得多,穿戴之後根本沒法移動,縱使是宗衛們,在穿上那樣的重甲後,也顯得頗爲吃力。
唯獨宗衛褚亨,穿着重甲還在那虎虎生風地揮拳,仿佛沒受到什麽影響,驚呆了一大片遊馬騎兵。
回去的途中,趙弘潤仔細叮囑玉珑公主與宗衛們莫要洩露遊馬軍的情況,畢竟這支重騎兵,他可是準備坑韓國兩次的——他花費巨大讓冶造局打造了數千套這種鐵甲,少坑韓國一次他都覺得虧。
待等趙弘潤一行人回到肅王府,趙弘潤驚訝地發現,他那位三叔公趙來峪,居然已經來到了府上。
“三叔公,你來得有點快啊……”
趙弘潤與趙來峪打着招呼,同時吩咐府上準備菜肴,爲這位三叔公接風洗塵。
“不算快了。”趙來峪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據老夫所知,你小叔公(趙來拓)也已經到宗府了……”
“小叔公?”趙弘潤愣了愣,腦海中浮現起那位當初印象還不錯的小叔公,表情古怪地說道:“二伯……莫不是底氣不足?”
“哼。”趙來峪哂笑了一聲,淡淡說道:“别說元俨,縱使是老夫底氣亦不足,終究……那是隴西魏氏,是我趙氏的本家,弘潤啊,眼下可要一緻對外啊。”
看得出來,三叔公對某位不但在外面橫、在自家窩裏也橫的小輩并不是很放心。
“知道知道。”趙弘潤随口應道。
七月初,隴西魏氏帶領着終于穿過了成臯關,這幫人蜂擁湧入了『荥陽』、『密縣』、『巫沙』、『衍縣』、『安城』等諸縣,接管了諸縣的城防。
甚至于,連成臯關都接管了。
得知這件事,朝廷官員紛紛皺眉:這吃相也太難看了!
雖說隴西魏氏派來使者解釋了這件事,說是暫時居住,可魏國趙氏以及朝廷,依舊感覺心中不快:我大魏收留你們是看在同宗的份上,可看你們的架勢,仿佛要反客爲主,這算什麽?
隻是因爲隴西魏氏是魏國趙氏的本家?
一時間,魏國國内的氣氛亦變得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