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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晦氣!』
在大理寺監牢刑房内,趙弘潤擦了一把臉,但仍感覺臉頰上仿佛有些腥腥黏黏的東西。
在旁,門客溫崎神色凝重地說道:“殿下,方才那張三曉口中的『你們』,恐怕指的并非是殿下你跟徐大人、褚大人他們吧?”
擦了擦手,趙弘潤将毛巾随手丢在木盆中。
溫崎說得沒錯,趙弘潤亦感覺那張三曉在死前口中所說的『你們』,指的并非是他與徐榮、褚書禮、楊愈等官員,而更像是在指代『姬姓趙氏』王族。
『還有那什麽血債……難道那幫反魏勢力,其實針對的是我姬姓趙氏一族?』
搖晃着腦袋,趙弘潤邁步回到了原本拷打劉旺的刑房。
此時在那間刑房内,劉旺已被解除了繩索以及枷鎖,正與一名畫師說着什麽——由劉旺口述,那名畫師繪出那輛帶走刑部尚書周焉的馬車的外形。
“這是大海撈針啊。”
趙弘潤轉頭對站在一旁的大理寺卿正徐榮說道。
徐榮點了點頭,看得出來這位老大人面色不太好看。
原因無他,無非就是此案的關鍵人物張三曉嘴裏居然藏着毒囊,這意味着對方可能并非是兇黨的外圍成員。
隻可惜在此之前,誰都沒有将張三曉這個吏部的區區一介小吏與死士聯系起來,以至于沒有人去查過此人的嘴裏是否藏有什麽可以自絕性命的道具,以至于被張三曉自殺得逞。
這下好了,線索幾乎斷了,剩下的那個劉旺,根本不清楚此案中真正有分量的情報。
無奈之下,徐榮隻能去尋找那輛馬車。
在魏國的王都大梁,要尋找一輛馬車,這是何等的困難?
然而,徐榮等人卻已沒有什麽别的線索。
前後足足半個時辰,那名畫師按照劉旺口述,繪出了帶走周尚書的那輛馬車的圖繪。
而随後,劉旺亦被帶走了。
趙弘潤沒有失信,他允許劉旺暫時回到家中侍奉老母,待其老母過世之後,再履行懲處,發配充軍。
當然,期間派一到兩名刑部的府役監視着劉旺,這是必然的。
至于那一封銀子,也沒有人向劉旺索要。
爲此,劉旺在臨走前很是感激趙弘潤的寬宏。
在得到了那輛馬車的圖繪後,徐榮當即命人臨摹拓印,送到兵衛府衙那邊,叫兵衛全城搜尋那輛馬車的蹤迹。
至于能否找到那輛馬車,說實話,趙弘潤與徐榮等人都沒有什麽把握,畢竟這是在大梁。
而就在衆人的心情因張三曉一事難免有些受挫時,刑部左侍郎唐铮來到了大理寺監牢内的班房,手中捧着好些案宗。
“肅王殿下,您看看這些,是否就是當日您見過的那些無頭案宗。”
一見到趙弘潤,刑部左侍郎唐铮便将手中的案宗遞給了主動走上前來的宗衛長衛驕。
趙弘潤一份一份地仔細翻閱那些案宗,半響後點了點頭,肯定道:“不錯,正是本王當日曾目睹過的無頭案宗……”說罷,他轉頭望向刑部左侍郎唐铮,壓低聲音問道:“這果真是在貴部藏庫内找到的?”
“是的。”唐铮點了點頭。
除了今日剛來的溫崎外,屋内衆人都明白唐铮承認此事意味着什麽。
這表示,刑部本署内亦有内賊,有人在周尚書失蹤後,從周尚書當職的班房,将這些案宗給取走,放到了刑部的藏庫内,希望這些案宗就此塵封起來。
“可否詳細叙說一下?”趙弘潤問道。
見此,唐铮點了點頭,正要開口,卻見大理寺卿正徐榮在旁朝着唐铮拱了拱手,歉意地說道:“在此之前,先容老夫向唐大人道聲歉。”
瞧見這一幕,别說刑部左侍郎唐铮感到莫名其妙,就連趙弘潤也有些糊塗。最終,還是大梁府府正褚書禮出面解釋了一番,解了二人的疑惑。
原來,昨晚在與趙弘潤分别之後,徐榮曾請刑部左侍郎唐铮,在次日去刑部本署的藏庫查一查王齡、馬祁、蘇曆等人的案宗。
可是實際上呢,在半夜的時候,徐榮就已經叫少卿楊愈去查了一次,确實找到了王齡、馬祁、蘇曆等人的案宗,隻不過楊愈遵照徐榮的囑咐,在驗證過後并沒有取走,而是仍舊将那些案宗擺放在原來的位置。
顯然,徐榮是打算用這些案宗測試一下唐铮。
“……老夫當時是這樣想的,倘若果真能在刑部本署的藏庫找到王齡等人的案宗,那就表示,兇手并不希望這些東西被我等看到,更不希望那些案宗受到我等的關注……既然如此,若是兇手的同黨,十有八九會将那些案宗藏匿起來……”說到這裏,徐榮再次朝着刑部左侍郎唐铮拱了拱手,歉意地說道:“總之,貿然懷疑唐大人,老夫深感歉意。”
“呃……徐大人言重了。”刑部左侍郎擺了擺手,臉上表情顯得有些哭笑不得,他苦笑着說道:“下官還真沒想到,徐大人曾懷疑過下官。”
說到這裏,他見徐榮仿佛要再次開口道歉,連忙又壓低聲音嚴肅地說道:“但是,徐大人的懷疑并沒有錯,我刑部本署,的确有内賊……”
這話聽得屋内衆人一愣,唯獨徐榮眼中閃過幾絲驚訝之色,壓低聲音問道:“唐大人莫不是查到了什麽?”
“不錯。”唐铮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今日,下官在我刑部本署的藏庫内找到了王齡等人的案宗,下官便感覺情況不對。因爲肅王殿下曾說過,王齡乃是周尚書的舊友,周尚書一直不肯結案,又怎麽會将王齡等人的案宗放歸我刑部本署的藏庫,将其封存?……既然并非是周尚書,那就隻可能是此案的兇黨。”
深吸一口氣,唐铮接着說道:“因此,唐某當即查證,查證後方才得知,在六月十五日,即六月十四日周尚書失蹤的次日,我刑部有三位官員,曾出入周尚書的尚書班房,并且在屋内稍候了片刻。……這三人分别是『督捕司總捕頭尉遲方』、『律例司司侍郎譚公培』,以及『贓罰庫郎官餘諺』。”說到這裏,他臉上露出幾分森然之色,雙目微眯地補充道:“在此之後,下官迅速前往藏庫,查閱了出入藏庫的記錄薄,卻未曾發現六月十五日、十六日這兩日,有什麽人出入過……”
趙弘潤與徐榮、褚書禮對視一眼,心中有些駭然。
倘若唐铮所言不虛,那就意味着有人趁着工作之便,将王齡等人的案宗放到了刑部本署的藏庫。
而唐铮所舉例的三個人名中,『贓罰庫郎官餘諺』的嫌疑最大。
隻是……
刑部的郎官,竟也會是兇黨之一?
這豈不意味着,兇黨的潛伏勢力遠超衆人的想象?
與在場的衆人對視一眼,徐榮沉聲問道:“這三位大人現下身在何處?”
“已被下官請禁衛軍看押在周尚書的尚書班房。”唐铮拱手說道:“爲了免除他們三人的懷疑,下官還拘禁了另外幾位官員。”
“好。”徐榮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在刑部本署内的尚書班房内,幾位司侍郎以及郎官,或站、或坐,在房間裏議論紛紛。
“侍郎大人,不知唐左侍郎将我等召集至此,所爲何事?”
幾名郎官圍在刑部右侍郎單一鳴身邊,詢問着究竟。
聽聞此言,就聽有人大大咧咧地說道:“這還用問?保準是詢問我等有關于尚書大人的事。……也不曉得唐侍郎此舉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懷疑我等加害了尚書大人麽?”
單一鳴回頭瞧了一眼,這才發現開口的是督捕司的總捕頭尉遲方,一個平日裏與他關系不錯的武職官員。
于是,單一鳴開口勸道:“尉遲,稍安勿躁。……也不一定是唐大人的意思,你要知道,此案我刑部諸官都要避嫌,隻能聽命于大理寺……大理寺要審問我等,唐大人又豈能攔着?本官覺得嘛,應該隻是問問話而已,不打緊的。”
“喔……”
聽了單一鳴的勸說,屋内的諸刑部官員這才逐漸安心下來。
看得出來他們都有些郁悶,畢竟在平日,大理寺可是他們刑部本署的下屬,卻如今卻反過來調查他們。
而就在這些官員靜靜等候之際,忽然,大理寺卿正徐榮、大梁府府正褚書禮以及趙弘潤等人,在一幹宗衛與禁衛、兵衛的協同下,迅速闖入了刑部的尚書班房。
“拿下!”
随着大理寺卿正徐榮一聲令下,衛驕等宗衛們帶着禁衛一擁而上,在班房内十幾雙眼睛驚愕駭然的注視下,便将『督捕司總捕頭尉遲方』、『律例司司侍郎譚公培』以及『贓罰庫郎官餘諺』三人控制住。
“你……你們要做什麽?唐侍郎?徐大人?你們這是做什麽?”督捕司總捕頭尉遲方下意識地想要掙紮,卻被宗衛褚亨用蠻力鎖得緊緊地,絲毫也無法動彈。
而就在他氣憤之際,在他面前的宗衛呂牧抱拳說了句“得罪了”,便強行掰開他的嘴,将手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