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鄢陵軍與商水軍逐漸掌握了遊擊戰術的精髓,偷襲起楚軍越來越得心應手。
尤其是『冉滕隊』、『項離隊』、『張鳴隊』這支千人隊,已然成爲巨陽縣一帶各路楚軍的眼中釘、肉中刺。
比如,『鄣陽君熊整』麾下大将『周征』所率領的五萬『鄣陽軍』。
誰能想象一支足足五萬人,擁有數座軍營,占據着巨陽縣一帶山隘、要道的重兵,居然會被三支千人隊騷擾地四處火氣、疲于應付。
将軍周征不止一次設下陷阱,希望能将三支像老鼠一樣竄來竄去的千人隊圍剿,但遺憾的是,冉滕、項離、張鳴這三支千人隊,各自配備了十名商水青鴉。
在這些善于藏匿行蹤的青鴉衆的指引下,三支千人隊屢次逃過了周征的捕殺,氣地後者肝火大起。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間最出風頭的,其實并非是備受趙弘潤期待的冉滕、項離、張鳴三支千人隊,而是鄢陵軍的一支千人隊,『貢嬰隊』。
幾日前,『貢嬰隊』千人将貢嬰,與他的兄弟、五百人将貢孚,趁『彭蠡君熊益』麾下大将『徐暨』不備,趁夜殺入五萬『彭蠡軍』中,連挑了徐暨三座兵營,非但在混亂中殺了一名兩千人将,居然還成功放了一把火,險些将徐暨的大營給燎燒了。
氣地徐暨在次日清晨糾集了萬餘兵力搜索這幫人,隻可惜因爲遭到鄢陵軍與商水軍各路分兵隊伍的伏擊,最終無功而返。
待等前線的戰報傳到铚縣的趙弘潤手中,就連趙弘潤亦暗暗震驚貢嬰、貢孚二人的膽大包天。
“僅憑一支千人隊,居然敢夜襲五萬楚軍的兵營……這對兄弟,啧啧。”
趙弘潤啧啧贊歎。
事實上,對于貢嬰、貢孚二人,他并不陌生,畢竟這對兄弟正是當初鄢陵縣與安陵縣那樁險些激起兩縣開戰的命案的苦主。
而在那件事解決之後,趙弘潤見有些虧待貢氏一族,遂叫晏墨收了這對兄弟,讓他們在鄢陵軍當了一名五百人将。
畢竟有個軍職在身,貢氏一族在鄢陵的地位立馬會改變,也算是變相地補償他們。
沒想到,這對兄弟倒還真有些本事。
相比較而言,被他寄托希望的冉滕、項離、張鳴三人,至今都還未能達到他的期待。
『慢慢來吧,反正這場仗還有很長一段時日……』
歎了口氣,趙弘潤搖搖頭,坐在書房的書桌後,繼續揮筆在一張紙上書寫着。
屋内,宗衛長衛驕瞧見,笑着問道:“殿下,您是在給淑妃娘娘寫信麽?”
淑妃娘娘,即是沈淑妃,趙弘潤的養母,此女端莊賢淑,性情溫和,本着愛屋及烏的想法,對待諸宗衛也如半個兒子看待,因此,衆宗衛對那位淑妃娘娘皆很尊敬。
但聽聞此言,趙弘潤臉上卻露出了幾許苦笑,畢竟依他目前的情況,哪裏還有人多餘的兵力派到大梁,專門向沈淑妃送遞家書。
最多就是等向大梁傳遞戰報的時候,夾帶一份家書,讓他老爹魏天子轉交到沈淑妃手中罷了。
“我在給熊拓寫信。”趙弘潤解釋道。
“熊拓?”衛驕愣了愣,不解地問道:“這個時候給熊拓寫信?”
平心而論,自因爲芈姜的出現後,趙弘潤與熊拓曾經那劍拔弩張的關系一度緩解,可再怎麽說,如今也是身處敵我、立場鮮明,這個時候給熊拓寫信,這真的合适麽?
不過轉念一想,衛驕頓時就明白了,笑呵呵地說道:“卑職明白了,殿下這是要離間巨陽縣。”
趙弘潤淡淡一笑。
衛驕猜測沒錯,趙弘潤此番給熊拓寫信,就是爲了離間,爲了打擊熊拓。
畢竟在巨陽縣,隻有熊拓最爲了解他,倘若熊拓果真爲巨陽縣出謀劃策,這對趙弘潤而言,多少會是一個麻煩。
于是,趙弘潤寫這封書信,小小污蔑一下熊拓,不至于讓這位楚國公子背負通敵的罪名,但也不能讓他得到巨陽縣的信任。
事實上,這封信趙弘潤前幾日就打算寫,隻是當年固陵君熊吾突然率軍來襲,兼之又查證到項末企圖蓄浍河之水淹沒下遊,因此,趙弘潤忙着算計這二人,無暇顧及此事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倘若趙弘潤得知熊拓此刻心中的想法,恐怕就不會做這件多餘的事了。
因爲熊拓根本沒想過要幫巨陽縣一把,甚至于,這位心狠手辣的楚國公子,還在盤算着如何借助趙弘潤乃至魏軍的手,除掉巨陽君熊鯉這個楚國的禍害。
隻能說,縱使是趙弘潤,也有很多事是他料想不到的,他這封信,非但沒能達到預期的目的,反而幫了熊拓一把,使熊拓不必爲了巨陽縣而戰。
但不管怎麽說,趙弘潤的這份書信,最終還是送到了巨陽縣暘城君熊拓手中。
記得當時熊拓收到這份信時,表情非常古怪。
因爲趙弘潤在信中,大力感謝熊拓做到了他的承諾,“挑唆”固陵君熊吾進攻铚縣,“協助”他趙弘潤一鼓作氣使固陵君熊吾麾下八萬軍隊全軍覆沒。
而最後,趙弘潤亦在信中表示:既然熊拓做到了他的承諾,那麽,他趙弘潤也會做到他的承諾,對熊拓的封邑秋毫無犯。
污蔑,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污蔑!
更要命的是,這份書信還是一份草稿,即信中有多處塗抹、修改的地方。
于是,熊拓一看這份書信,他頓時就懂了:姬潤這是忌諱他。
『真是多此一舉……本公子本來就未想過要助巨陽君那家夥,何必多此一舉?』
捏着手中那份書信,熊拓頗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
不過在心底,他竟稍稍有些竊喜。
畢竟,趙弘潤此舉意味着,這位魏國公子姬潤,對他熊拓實際上是非常忌憚的,因此不惜用這種下三濫的離間計。
“嘿!”熊拓忍不住哼笑了一聲。
在旁,部将子車師瞧得目瞪口呆,驚駭地說道:“公子,您還笑得出來?姬潤送這份書信過來,分明就是不安好心!……還是速速将其燒毀了吧。”
說着,他就要伸手拿過熊拓手中的書信,将其焚毀,但是卻被熊拓伸手給阻止了。
“不可。”隻見熊拓搖了搖頭,正色說道:“姬潤派人給本公子送信,你以爲瞞得過熊吾等人?倘若本公子毀了這封書信,反而顯得本公子心虛,有不可告人之事。”
不得不說,熊拓猜得絲毫不錯。
沒過多久,固陵君熊吾便領着公羊韫、公羊瓒二人,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來到了熊拓這邊,口中毫無尊意地質問道:“熊拓,聽說那姬潤派人送了一封信給你,莫非你私下通敵?”
“無稽之談。”
熊拓早就猜到熊吾會來,因此臉上毫無驚色,再者,他也懶得向這個名義上的弟弟解釋什麽,遂轉頭對公羊韫、公羊瓒二人解釋道:“本公子在楚西時,曾與姬潤多有接觸,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想必是他得知我身在巨陽,因此故意寫這封信,使離間之計。”
公羊韫、公羊瓒二人對視一眼。
平心而論,他們是不相信暘城君熊拓會通敵的,畢竟熊拓怎麽說也是楚王熊胥之子,楚王熊胥也并非聲明熊拓不能繼承王位,因此,熊拓有什麽理由背棄國家,與那位魏國公子私下接觸呢?
相比之下,與其說是熊拓通敵,倒不如說是那姬潤使離間計的可能性更大。
而他們此番前來,也隻不過是礙于固陵君熊吾,不好拒絕罷了。
于是,爲了解決這個小麻煩,公羊韫拱了拱手,說道:“還請熊拓公子出示那封書信,若真是那姬潤詭計,在下當爲公子證明清白。”
熊拓聞言也不猶豫,将懷中的那份書信出示,沒想到還未遞到公羊韫、公羊瓒手中,就被固陵君熊吾奪了過去。
隻見固陵君熊吾掃了幾眼書信,随即嘴角便挂起了幾許得意的冷笑:“熊拓,你還說你未曾通敵?信中你二人暗算本本公子暫且不論,本公子且問你,你爲何塗抹修改書信的内容?”
『什麽?!』
公羊韫、公羊瓒二人聞言面色微變,湊近熊吾瞧了幾眼書信,隻見書信非但寫了姬潤與熊拓“合謀陷害”熊吾的事,還看到信中有多次塗抹修改的痕迹。
這使得這兩位楚宮廷卿大夫看向熊拓的眼神,也略微産生了幾許變化。
而對此,熊拓的表情依舊鎮定自若,隻見他輕哼一聲,淡淡說道:“此信,送來時即是如此。”
“哈!”熊吾聞言怒笑道:“姬潤那是何等精明的人物,難道會錯手将草文送給你手中。”
“他當然不會是錯手,而是别有用心。”瞥了一眼熊吾,熊拓朝着公羊韫與公羊瓒拱了拱手,正色說道:“兩位大人乃是我大楚名仕,想必能看穿姬潤的詭計。”
公羊韫對公羊瓒對視一眼,結果熊吾手中的書信仔細觀瞧,眼中的懷疑之色逐漸褪去。
畢竟較真地說,固陵君熊吾麾下八萬大軍,是折在上将軍項末的水攻之計下,屬于是誤傷,倘若連這種事那位魏公子都能提前預測,那就果真是太邪乎了。
不過話雖如此,推薦熊拓總領巨陽縣一帶戰事的事,也算是徹底泡湯了。
公羊韫、公羊瓒不知熊拓心中的想法,暗自爲這位公子感到惋惜。
而同時,此舉亦堅定了他們決定派刺客暗殺那位魏公子的決心。
他倆并不曉得,其實這會兒,趙弘潤手底下的陽夏黑鴉,也早已在趕來支援的路上,他倆的行爲,非但不能使楚軍扭轉虧勢,反而會使這場仗的激烈與混亂程度,再次升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