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被商水軍擊敗的蕲縣守将季琮,在退守浍河之際,再次被田耽所率領的東路軍擊敗,剛剛造好甚至還未徹底竣工的軍營,亦被東路齊軍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見大勢已去,蕲縣守将季琮也不知從哪弄了條舟船過來,倉皇逃到了浍河南岸,随後投奔『下蔡』去了。
但是他麾下的兩萬楚國正軍,卻被田耽所率領的東路齊軍殺死無數,僥幸未死者,亦被後者逼下浍河,除了某些會水的楚兵萬分僥幸地逃過一劫外,那些不會水的士卒,盡皆溺死于河中。
據戰後統計,此戰,季琮在吃前一場了敗仗後好不容易聚集的兩萬餘軍隊,幾乎被田耽的東路齊軍殺光。
齊軍狠狠蹂躏了這支楚國的敗軍,總算是在他們身上發洩了在蕲縣、在商水軍那邊所積累的怒氣。
當日傍晚,大概是酉時至戌時前後,蕲縣城内那些以南門氏一族爲首的,已歸順魏國的貴族們,陸陸續續出西城門,向铚縣方向遷移。
與他們一同搬遷的,還有铚縣内的近萬當地百姓,畢竟商水軍可沒忘記趙弘潤所囑咐的事——隻要打下一個城池,就向當地的居民傳揚魏國的仁政,讓那些平民百姓心甘情願地歸順魏國。
而在此期間,商水軍亦陸續走出城池,與遠處的東路軍相互對峙。
随後,待等城内那些願意跟随魏軍離開的貴族與百姓都出了城後,商水軍這才與東路軍交割了蕲縣。
期間,無論是伍忌還是田耽,亦或是這兩位将軍麾下的兵将們,對彼此都沒有什麽好臉色,一個個都冷着臉,從頭到尾幾乎沒有幾句話,極有“默契”地移交了蕲縣。
此後,商水軍護送着那些貴族與百姓前往铚縣,而東路軍則進駐蕲縣,開始着手準備進攻符離塞的事宜。
盡管雙方到最後并沒有發生沖突,但雙方兵将們彼此都清楚一件事:他們彼此,算是在今日結了怨了!
八月二十三日,商水軍護送着那些氏族與百姓,終于抵達了铚縣,而在聽說了這個消息後,趙弘潤降尊親自到铚縣城門外迎接。
畢竟商水軍倒是還好說,但那以南門氏爲首的蕲縣氏族,卻是此仗首批舉家投奔魏國的楚國貴族,趙弘潤自然要做到足夠的禮待,如此一來,才能吸引更多的楚國貴族投奔魏國。
或許有人會說,似趙弘潤這般廣收楚國的平民與貴族,難道就不怕将一些害群之馬也迎到魏國麽?
說實話,趙弘潤還真不怕。
因爲一旦到了魏國,這些楚人隻能仰仗魏人鼻息,根本不怕他們不聽話。
倘若其中某些貴族将他們在楚國時的惡習也帶到了魏國,亦或是心懷不軌,到時候有的是法子對付他們。
不過話說回來,那些氏族的族長們,可能也意識到了自己家族日後的命運,因此在趙弘潤親自出城迎接他們時,都表現地格外激動,大有『受寵若驚』、『感動涕零』的意思。
不管這些人究竟是發自肺腑,疑惑隻是在演戲,總得來說,雙方相處地頗爲融洽,簡直堪稱是一拍即合,相見恨晚。
而在此之後,趙弘潤就提出讓這些氏族與平民百姓們繼續向北遷移,遷移至相城。
畢竟再過個一兩日,趙弘潤的西路軍就将與此刻身在蕲縣的田耽的東路軍,協助齊王呂僖的大軍突破符離塞的封鎖,到時候,符離塞、铚縣、蕲縣這三者之間的大片土地,都将會成爲戰場,無關人員留在這裏,那可是十分危險的。
至于保護這些人的任務,趙弘潤自然是交給了鄢陵軍的三營,由該營營将孫叔轲來負責。
由于時間緊迫,南門氏等楚國貴族,包括從蕲縣遷移至此的平民百姓,都沒有在铚縣過久耽擱,歇息了一陣子後,便再次趕路前往相城。
而在此之後,趙弘潤則帶着商水軍等諸将回到城内的哨所,在哨所内的大廳内召集衆将,準備商議進攻符離塞的種種事宜。
沒想到在商議之前,伍忌卻頗有些遲疑地說出了他在蕲縣與田耽對峙的事。
“……讓殿下您爲難了,末将當時隻是氣憤齊軍過于霸道……”
别看在田耽面前,伍忌仿佛是寸土必争,争鋒相對,但在趙弘潤面前,伍忌卻仿佛仍然是當年那個千人将。
“與田耽對峙?”聽了伍忌的話,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要求伍忌将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見此,伍忌便一五一十地說出了他們商水軍在蕲縣與田耽的東路軍僵持對峙的事,并不敢誇大其詞。
倒是在伍忌講述完畢之後,似徐炯等有資格參與軍議的商水軍三千人将,在旁面色憤然地補充齊軍的嚣張氣焰。
“……殿下您是沒瞧見當時的情況,(伍忌)将軍隻是要求齊軍在城外稍等片刻,好讓城内那些願意投奔我大魏的貴族收拾行裝,可那些人倒是好,居然當即開罵,還說什麽『若不即刻開城門便攻破城池』……那是何等的嚣張!”
“徐炯所言句句确鑿!……殿下,縱使是(伍忌)将軍在祭出殿下您的王旗後,那幫齊将猶滿嘴污穢,若非我軍此刻與他齊軍尚是盟軍,末将都恨不得帶兵殺出城去了……”
『……』
聽着幾名商水軍三千人将你一言我一語地指責田耽與他的東路軍,趙弘潤微微皺着眉頭,沒有說話。
他很清楚,這些将領們的話,固然是有些誇張,畢竟他們身爲商水軍的一員,理所當然會爲他商水軍說話,但說到底,這些将領們并沒有膽子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換而言之,這件事十有八九是齊軍率先挑釁的。
而見趙弘潤皺着眉頭不說話,諸商水軍将領們微微有些惶恐,畢竟在他們心目中,眼前這位肅王殿下的威信,可要比那什麽田耽重得多。
倘若眼前這位肅王殿下都覺得是他們錯了,那他們也隻能認了。
而就在這時,令鄢陵軍諸将領頗感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在座的鄢陵軍副将晏墨,居然開口替他們說話。
“殿下,末将以爲商水軍并沒有做錯什麽。……雖說蕲縣是東路軍的進攻目标,但商水軍提前攻克蕲縣,并将這座城池交付給齊軍,縱使不會讓齊軍領情,但也不欠齊軍什麽。相對而言,齊軍罔顧魏齊結盟的情誼,對商水軍辱罵在先,這才是無理取鬧!”
聽聞此言,諸商水軍将領們震驚地看向晏墨,就連趙弘潤亦忍不住轉頭瞧了一眼後者。
“晏墨,你居然爲商水軍求情?”趙弘潤面帶驚訝地瞅着晏墨,表情古怪地說道:“本王記得,前日你還因爲商水軍率先攻破蕲縣一事而咬牙切齒咧。”
“一碼事歸一碼事。”晏墨朝着趙弘潤抱了抱拳,正色說道:“殿下您曾教導我等,我魏軍應該是一個整體,眼下商水軍無辜遭齊軍辱罵,就好比是在辱罵我鄢陵軍,末将又豈會袖手旁觀。……若是換做晏墨,恐怕亦是如此。”
說着,他瞥了一眼伍忌等目瞪口呆的諸将,撇撇嘴說道:“至于商水軍打蕲縣嘛,末将依舊不認爲是我鄢陵軍輸了。……商水軍在南門氏的幫助下才攻下蕲縣,比不得我鄢陵軍是靠自己攻克铚縣,因此,算不得本事!”
『這混蛋!』
『虧老子适才還稍稍感動了一下!』
『就猜到這混蛋禀性難移!』
一幹反應過來的商水軍将領們,再一次用憤慨的目光瞪着晏墨。
而對此,趙弘潤無語地搖搖頭。
不過有一點他很欣慰:鄢陵軍與商水軍私下鬥歸鬥,但是在面對外勢力時,立場還是很一緻的。
“好了好了!”趙弘潤拍拍手阻止了鄢陵軍将領與商水軍将領們相互的瞪眼怒視,直截了當地說道:“這件事就到此爲止,正如晏墨所言,既然是齊國軍隊辱罵在先,那就休怪商水軍還擊。……至于鄢陵軍,認賭服輸,輸了就是輸了,莫扯什麽借口。”
聽聞此言,鄢陵軍将領這邊面色怏怏,而商水軍将領這邊也不再因爲與齊軍交惡這件事而惶恐。
倒是在旁看戲的汾陉軍大将軍徐殷此時忍不住說道:“殿下,與齊軍交惡,會不會有什麽不利?”
“能有什麽不利?”趙弘潤聞言曬笑一聲,說道:“眼下,可是齊國求着我大魏,田耽又豈敢造次?……本王相信伍忌,伍忌他說是齊軍辱罵在先,那麽,事情就是這麽回事。”說到這裏,他輕哼一聲,頗有些不悅地說道:“我早就聽說齊國的兵将仗着有魯國工匠的技術支持,氣焰嚣張,沒想到在本王的王旗面前,居然也不知收斂幾分……哼!最看不慣這種比本王還要嚣張的混賬!”
『……』
屋内諸将表情古怪地望向趙弘潤,想來他們也聽得出趙弘潤那最後一句話,着實有些微妙。
『某種意義上,這位殿下也算是“真性情”的人……』
徐殷苦笑着搖了搖頭,随即,他正色說道:“不過這樣一來,殿下您就要當心了,據徐某所知,田耽并不是一個忍氣吞聲的人。……待等日後西路軍、東路軍與齊王呂僖的大軍彙合,到時候,田耽保準會在齊王面前提起這件事。”
“那又怎樣?”趙弘潤輕哼一聲,冷冷說道:“齊國稱霸中原的時代即将結束,就連齊王呂僖都在預留後路,讨好我大魏,縱使是田耽不服氣,又能如何?……就算他不提,我也要在齊王面前提起這樁事,我倒是要問問齊王,齊軍出言侮辱友軍,這卻是什麽道理!”
說罷,趙弘潤掃視了一眼廳内諸将,沉聲說道:“田耽的傲氣,無非就是他戰功卓著。……都給本王争氣些!在這場戰役中,給本王用軍功将田耽以及東路軍壓蓋下去!”
“遵令!”
諸鄢陵軍、商水軍将領面色嚴肅地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