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5.第665章 說降

“跪下!”

在铚縣的主街上,蔡擒虎與鄒信二人将五花大綁的铚縣守将孫叔轲丢在了趙弘潤面前。

看得出來,雖然孫叔轲的用兵偏向保守,但卻是一位很有骨氣的将領,即便是落入敵軍手中作爲俘虜,仍然是一臉淡然,仿佛看淡了生死。

隻見他斜睨了一眼鄒信,冷冷罵道:“無恥小人,背國投敵,何敢在本将面前耀武揚威?是爲讨好你的新主子麽?”

“你……”鄒信聞言面露愠色,擡腿一腳踹在孫叔轲的左腳膝窩,然而後者似乎早有防備,即便被踹了一腳,使得左腿不受控制地彎曲了一下,但仍然憑借右腿的力量,倨傲地站在趙弘潤面前,用斜睨的眼神掃視着四周。

見此,鄒信皺皺眉,正要再次強迫孫叔轲跪下,卻見坐在馬上的趙弘潤揮了揮手,溫和地說道:“好了,鄒(信)将軍,跪與不跪,隻是一個形式而已。……縱使你強迫他對本王下跪,他必定也會在心中大罵本王。本王受他一跪,也沒啥好處,還要白白被他罵,不值當的啊。”

聽着趙弘潤這豁達而幽默的話,附近的兵将們會心笑了起來,而孫叔轲則是用異樣的目光打量着趙弘潤,眼眸中閃過絲絲驚詫。

片刻後,孫叔轲狐疑地問趙弘潤道:“你便是魏軍的主帥,魏國的肅王姬潤?”

“正是。”趙弘潤點了點頭,随即他瞧瞧左右,對孫叔轲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先找個可落腳安歇的地方吧。……孫叔将軍有什麽推薦的麽?”

『問我?』

孫叔轲滿臉古怪表情。

要知道他此刻已然是魏軍的俘虜,可這位奇怪的魏國肅王,說話時的語氣卻仿佛将他當做了友人。

不過雖然感到古怪,但孫叔轲還是回答了趙弘潤的話:“依閣下的身份,這座城内能配得上尊駕身份的,恐怕也隻有縣公萬奚的府邸了……”

“萬氏一族……麽?”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在略一沉吟後,說道:“那個地方不合适,換一個吧。……隻要能遮風擋雨即可,本王并不會嫌棄。”

“……”孫叔轲看向趙弘潤的眼神變得愈發古怪了,随即随口說道:“那某就無能爲力了。”

聽聞此言,趙弘潤思忖了片刻,說道:“那就去崗哨吧。”

崗哨,又稱哨所、城營,是入駐某個城縣的駐軍兵将所居住的地方,屬軍方的建築,不過偶爾也會幹涉城内治安、緝盜等情況。

一般而言,這類城縣駐軍崗哨的規模都不會很大,似铚縣這種規模的城池,如果是在魏國,其城内崗哨充其量也就隻能容納八百人到一千人左右。

不過在楚國就不好說了,畢竟楚國的人口太多,緻使軍隊的人數也多,似铚縣這種規模的城池内塞個近萬駐軍,趙弘潤都不會感到吃驚。

一言既出,附近諸兵将自然唯有聽從,哪怕是一頭霧水的孫叔轲,此刻也老老實實跟在趙弘潤的坐騎後,與衆人一同前往城内的哨所。

他很納悶,這位魏國年輕的肅王殿下究竟想要做什麽。

途中,一行人經過萬氏一族的府邸,孫叔轲隐約能夠聽到府内的悲呼與女人的哭泣聲,這讓他心中一沉,随即不由地暗暗冷哼起來。

『自作孽不可活!』

他當然明白眼下這座萬氏一族的縣公府内究竟發生着什麽,但是他卻沒有任何同情該族的情緒。甚至于,也不知出于怎樣的心理,此刻孫叔轲居然隐隐有種痛快的感覺。

原因很簡單,因爲他早就告誡過铚縣縣公萬奚,讓他拿一筆錢财出來激勵軍卒,然而,後者那個貪婪而吝啬的蠢貨,最終都不肯拿出一筆錢來激勵軍卒,以至于铚縣被魏軍攻破,而萬氏一族的财富,亦落入了魏軍手中。

倘若此刻縣公萬奚就在身邊,說不準孫叔轲還要譏諷兩句:看!這就是你貪小而失大的惡果!

忽然,孫叔轲心中微微一動,因爲他想起了趙弘潤方才那句『并不合适』,心中隐隐已明白了幾分。

畢竟這一路上前來,已冠名鄢陵軍的原相城楚軍,在魏軍軍紀的約束下,并不敢冒犯城内的百姓。

雖然這體現了魏軍的紀律性,但也會讓士卒們感到不滿。

畢竟攻破敵城便可肆意搶掠城内的财富,這雖然是曆代戰争的醜惡,但也是底層士卒與将領的利益一緻的根本原因——一般士卒,可沒有那麽高的思想覺悟,他們冒着性命危險奮力攻打敵城,除了軍規約束外,破城之後掠奪财富的誘惑,亦是維持士氣的一大原因。

然顯然,眼前那位年輕的魏國肅王姬潤,他在嚴令禁止麾下軍隊侵害城内平民的同時,也做出了相應的退讓與妥協。

這讓孫叔轲對這位肅王的品德高看了幾分。

畢竟铚縣内的某些貴族,縱使是孫叔轲有時候也看不過眼,因此對方的生死,前者并不會在意。

估摸一炷香工夫後,趙弘潤一行人來到了铚縣的哨所——這裏已經被魏軍控制了。

哨所,自然不如尋常府邸那樣建築設施完善,粗略打量,俨然就是一座小型的要塞,有着高聳的石質高牆,以及四角的哨塔。

隻不過,似這種崗哨雖然賣相不錯,但實際上,與其說是有什麽戰略意義,倒不如說是用來震懾的——在城池淪陷的情況下,小小一個哨所根本無力挽回局面。

此時,哨所内的魏軍,已接管了這裏的一切,那些并沒有參與到搶掠富豪府邸的鄢陵軍,或者說原相城楚軍士卒,正在對這附近的降兵進行收編。

遠遠地,有幾名将領模樣的男人在瞧見趙弘潤,在瞧見他身旁的鄒信後,皆注視行禮,大概是鄒信手底下的将官。

鄒信朝着那些人點了點頭,随即将趙弘潤等一行人請到了哨所内,來到了裏面的大廳。

肅王衛們迅速接管了大廳,畢竟這裏将成爲他們家殿下的下榻之處,這位忠誠的護衛自然要做好防衛工作。

而在這些人開始忙碌于搜查哨所内的安全隐患時,趙弘潤則在大廳内對孫叔轲展開了勸降事宜。

“爲本王效力吧,孫叔将軍。”

可能是在軍營裏呆的時間長了,趙弘潤逐漸也染了軍營裏的習慣,說話直截了當,不像貴族們那樣爲了彰顯自己的地位而拐彎抹角。

不過冷不丁聽到趙弘潤這句直白的勸降,孫叔轲着實是愣了一下。

雖說他從方才趙弘潤對待他的态度隐約猜到了幾分,但當後者親口說出那句話時,孫叔轲仍然感到吃驚。

“某可是楚人……”孫叔轲狐疑地說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哈哈一笑,說道:“本王如今麾下,有近八萬楚人出身的軍隊,并且在我大魏的颍水郡南部,還居住着數十萬楚人出身的國民……孫叔将軍是想表達什麽呢?”

孫叔轲頓時啞然,因爲他這才想起,此番攻打他铚縣的魏軍,幾乎有八成都是楚國出身的兵将。

似這種事,無論放在古今都是一件極其罕見的事:明明是魏人的王子,卻居然如此信任楚人組成的軍隊,偏偏那些由楚人組成的軍隊,還甘願爲這位魏國的肅王殿下所驅使,爲此不惜與同胞開戰。

想了想,孫叔轲搖頭說道:“閣下的美意,孫叔轲心領。……某當初發誓主巨陽君效力,不可違背諾言。如今兵敗,唯有一死。”

言下之意,是希望趙弘潤處決他。

見此,趙弘潤撇了撇嘴,帶着幾分譏諷說道:“愚蠢!……起初本王還看好你,沒想到,你卻是個蠢貨!”

孫叔轲聞言面色微怒,不悅說道:“閣下這話是什麽意思?……縱使某兵敗被俘,你亦不可這般羞辱我!”

“羞辱?”趙弘潤哂笑道:“本王隻是實話實說罷了!……本王在攻打铚縣前,曾将這附近一帶村子的居民遷往相城,那時,本王就已聽說那巨陽君是個什麽貨色。而你,甯可爲了那等家夥而死,卻不願留着有用的性命去造福你的同胞,這不是愚蠢,又是什麽?”

孫叔轲聞言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而此時,趙弘潤揮了揮手,示意宗衛呂牧爲孫叔轲松綁,随即對後者淡淡說道:“眼下铚縣已落入本王手中,殺不殺你,無關大局。……隻是本王愛惜你的才能,不忍讓你這等将才沒能轟轟烈烈戰死在沙場,卻屈死在本王的刀下。……你走吧。”

“走?”

孫叔轲瞥了一眼正在爲他松綁的宗衛呂牧,随即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向趙弘潤,心中大感震驚:對方的意思,是要放自己離開?

仿佛是看穿了孫叔轲的心思,趙弘潤淡淡說道:“對,本王愛惜你的才能,故而放你一馬。……你大可投奔那位被這附近楚人平民唾罵與憎恨的巨陽君,繼續與我魏軍爲敵;或者離城後找個無人的地方,因爲抵不過兵敗的恥辱而自刎;亦或者,你也可以留着你這條性命,真正地爲你的同胞做些什麽。”頓了頓,他直視着孫叔轲,搖搖頭說道:“其實本王很納悶,你等究竟在保護什麽呢?恕本王直言,你等守護的根本不是這個國家,也并非是這個國家的子民,你們保護的,隻是那一小撮人……談不上『爲國捐軀』!因此,别在本王面前擺出這份仿佛是爲民族而犧牲的驕傲。”

“……”孫叔轲渾身一震。

尤其是最後一句,仿佛撕裂了他的心。

而在旁,新降将領鄒信亦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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