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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姬潤小子,真不簡單……』
在軍議結束之後,齊王呂僖手持着西路軍主将趙弘潤送來的捷報,心中暗暗贊歎着。
自從當年趙弘潤攜三萬五千軍隊大破楚暘城君熊拓十六萬軍隊,甚至一度反攻到楚國境内時,齊王呂僖便時不時地關注着這位魏國的年輕王子。
他研究過那位魏國年輕王子的用兵,感覺後者很擅長分化敵軍的士卒,将其吸收到己方軍中,并已吸納了許許多多楚國出身的将領。
在齊王呂僖看來,此舉意味着那位年輕的肅王并非是一個狹義種族利益至上的人,他的包容心要更大。
平心而論,齊王呂僖并不認爲這對于他齊國、乃至中原國家,是一件好事。
正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一般包容心大的人,他們的野心也更大,那麽問題就來了,魏國的那位王子吸納那麽多楚人,他到底想做什麽?
齊王呂僖有這個預感:那位魏國的年輕王子,日後總有一日會對各國伸手。
不得不說,倘若不是他長久以來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以至于病入膏肓、命将不久,他呂僖絕對不會坐視像姬潤這樣的人繼續成長,因爲他感覺這個年輕人的眼界與心都非常大,總有一日會大到想将整個天下都握在手中。
倘若此人出現在齊國呂氏,那麽呂僖勢必會不遺餘力地栽培他,而倘若此人出現在外邦,那就不遺餘力地毀掉他,曆來中原各國都是這麽做的。
但遺憾的是,齊王呂僖命将不久,而他的幾個兒子,在他看來也沒一個成器的,這就讓呂僖隻能選擇别的辦法。
比如,栽培一位才能絕不遜色那個姬潤的魏國質子姬昭,将其拉攏到齊國呂氏這邊來。
這樣做的好處就在于,哪怕有朝一日他呂僖身故不在了,他的女婿姬昭亦可以支撐起偌大的齊國,并借助魏國的支援與幫助,安然度過他呂僖亡故的艱難時期——一旦呂僖身故,楚國勢必興兵攻打齊國作爲報複,呂僖并不希望他的國家因此亡國。
至于日後如何,呂僖卻是鞭長莫及了。
但可以預見,由于有着女婿姬昭的這層關系,哪怕日後果真如他所料,魏國問鼎中原霸主之位,甚至于徐徐吞并其餘中原各國,包括他的齊國,他呂僖的呂氏一族,想必亦能逃過一劫,哪怕是歸順了魏國也能繼續成爲大貴族。
當然了,這是後招的後招,是沒有辦法情況下的消極之策,倘若有可能的話,他呂僖自然不會甘願将齊國的社稷葬送,可問題就在于,他的子嗣不如魏王姬偲的子嗣賢明,這有什麽辦法?
『哎!』
齊王呂僖長長歎了口氣,心中頗有些苦澀。
想他呂僖也是一時的中原霸主,北壓韓國、南制楚國,現今中原各國,無人膽敢正面與他齊國交惡,可這有什麽用?一旦呂僖不在了,齊國不還是會被打回原形?
比如這次,他呂僖費盡心機組織齊魯魏三國伐楚之戰,還不是因爲他自認爲他那幾個兒子無人可以擔當重任?倘若姬潤、姬昭是他兒子,他呂僖有何必在命将不久的情況下仍然要勉強自己,親自作爲主帥讨伐楚國,隻是爲了盡可能地削弱楚國,免得他死後,他的齊國抵擋不住楚國前來報複的軍隊?
『人比人氣死人啊……怎麽那姬偲就能生出似姬潤、姬昭這般有驚世才華的兒子呢?』
手持着趙弘潤那份捷報,齊王呂僖不由地有些嫉妒魏國的那位國主。
同樣是一國之主,怎麽差距就這麽大呢?
隻能說,齊國太安逸了,一直以來處于霸主地位的齊國,讓國人乃至呂僖的幾個兒子都沒有那種緊張感,不比魏國,北有韓國的威脅、南有楚國的進犯,且前些年還有西邊的陰戎與東面的宋國,可謂處在四戰之地。
“大王?”
眼瞅着齊王呂僖手持那份捷報時不時地歎息,田諱疑惑地詢問出聲。
而在他身旁,趙弘潤的六王兄姬昭臉上亦露出了納悶之色,心中暗暗有些驚訝:雖然說這封捷報中寫了一樁不地道的事,但也不至于讓這位嶽父大人如此長籲短歎吧?
聽聞田諱的詢問,齊王呂僖這才回過神來,隻見他抛卻了心中的諸般哀怨,左手拿着捷報,右手手指輕輕在捷報上彈着,苦笑着搖頭說道:“那個姬潤小子,他還真是不客氣啊……”
此時,田諱尚未看過那份捷報,因此并不理解齊王呂僖這番話究竟是什麽意思,遂疑惑地問道:“大王,這話怎講?”
隻見齊王呂僖搖搖頭,似捉狹般望了一眼女婿姬昭,随即笑着說道:“這個姬潤,雖說憑五萬餘魏軍擊破了近十萬楚軍的封鎖,且攻克了相城,但是他五萬大軍的辎重、糧草,亦被那支從龍脊山出發前去偷襲他軍營的楚軍也奪了……這可真是,『不是自家東西不心疼』啊,你瞧瞧,他居然厚着臉皮繼續向寡人讨要辎重、糧草。”
聽聞此言,田諱臉上露出幾許笑容,說道:“西路魏軍此番立下此等戰功,些許辎重、糧草,大王何必心疼呢?”
“何必心疼?”齊王呂僖表情古怪地瞧了一眼田諱,随即說道:“你可知,那壞小子在捷報中言道,他魏國剛剛從三川之地采購了大批優質的羊皮,可以出售給我大齊,制成兵帳以及禦寒的衣物……”
“噗。”姬昭這時再也憋不住,頓時笑了出聲。
而這,就是他方才心中所想的那樁『不地道』的事。
要知道,此番西路魏軍的後勤,皆是由齊國提供的,無論是糧草、帳篷還是禦寒的衣物。
但是這些東西,趙弘潤爲了輕裝偷襲孟山附近的南門覺與南門懷那四萬相城楚軍,好不心疼地丢給了南門陽的軍隊,可事後,他卻毫不在意地繼續向齊國讨要,并且厚着臉皮告訴齊國,我魏國剛剛得了一批優質的羊皮,可以制成兵帳以及禦寒的衣物,你要不要?
天啊!
這批辎重可是提供給魏軍的!
那個小家夥怎麽能這麽厚臉皮呢?
而在聽了齊王呂僖的話後,田諱刹那間也傻眼了,随即,亦忍不住笑了起來,連連點頭贊道:“那位肅王殿下,果然有意思。”
“哼!”齊王呂僖故作氣憤地哼了聲,不過實際上卻未有絲毫怒意。
畢竟齊國财大氣粗,論富裕冠絕中原各國,豈會在意些财物?
反過來說,趙弘潤如此“會玩”,他反而對這個年輕人産生了濃重的興趣,畢竟他呂僖也是一個喜好“玩”的人。
不過很遺憾,他已經從魏國拐走了姬昭,倘若還想拐走一個姬潤,暫且不說後者是否願意投奔齊國,恐怕魏王姬偲那邊多半要翻臉了:拐走我一個兒子還不夠,還想拐第二個?要不要我九個兒子全給你算了?
“大王,臣下聽說,産自三川的羊皮,那可是上好的禦寒之物。”姬昭憋着笑插了句嘴。
齊王呂僖本想闆着臉故作生氣,結果沒裝成功,自己也哈哈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後,他感覺神清氣爽。
原因無他,隻因爲此番趙弘潤的西路軍與田耽的東路軍,皆取得了讓人瞠目結舌的進展,相比之下,他這個聯軍的主帥被擋在符離塞外,沒有絲毫進展,反而顯得有些沒面子。
“昭,将地圖鋪開。”
在徐徐收起了笑容後,齊王呂僖吩咐道。
聽聞此言,田諱意識到這位大王變得認真了,于是亦抛卻了玩笑心思,收斂了笑容。
而姬昭,則在這位嶽父的吩咐下,将地圖鋪開殿内的桌上。
這時,就見齊王呂僖邁步到桌旁,聚精會神地目視着桌上的地圖,沉聲說道:“姬潤小子言道,他非但要取『铚』,還要取『蕲』,我兒怎麽看?”
他口中的『我兒』,指的便是姬昭,畢竟女婿也算半個兒嘛,再者,這位女婿的才華,可要比他呂僖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驚豔地多。
聽聞此言,姬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蕲』縣,本非姬潤的進兵的路線,可他卻主動要求攻打,結合他此番接受了南門覺、南門懷等楚将的投誠,因此小婿判斷,『蕲』縣可能是楚國南門氏一族所居住的城池,我弟姬潤爲了安撫那幾名投誠的南門姓氏将領而做出的舉動。”
“唔……”齊王呂僖點了點頭,說道:“田耽在楚國兇名遠揚,可能是這個關系。……不過這樣一來,姬潤小子要拿下『蕲』,那可真是十拿九穩了……”
說着,齊王呂僖便不由得面露笑容,要知道『蕲』就在符離塞的東南側,一旦這個縣丢了,可想而知守衛符離塞的楚國将領們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而此時,可能是見自家大王過于樂觀,田諱忍不住提醒道:“大王,眼下可還不是松懈的時候。”
“唔唔,寡人知道。”齊王呂僖點了點頭,随即對田諱說道:“明日軍議時,你提出進兵之事,寡人這邊作爲主軍,可不能坐看西路軍與東路軍一路高奏凱歌,專美于前。”
聽聞此言,田諱與姬昭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是!”
八月八日,齊王呂僖親自所率領的齊魯聯軍,正式對符離塞展開猛攻,按照趙弘潤所要求的那樣,吸引了符離塞一帶楚軍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