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趙弘潤有意無意地提起『小宣也十五了』、『也算是成年了』之類的話,雖然效果看起來似乎不怎麽樣,但趙弘潤并不氣餒,繼續坑弟弟。
畢竟隻有弟弟弘宣掉入坑中,他才有好日子過嘛。
隻可惜,沈淑妃終歸也是宮内的老人了,哪裏會看不透大兒子的心思,見趙弘潤三番兩次将弟弟趙弘宣推出來當擋箭牌,終于有一日忍不住用手指一點大兒子的額頭,沒好氣地說道:“你個小滑頭。……你是兄,他是弟,長幼有序,豈可亂了次序?”
趙弘潤聞言說道:“娘,長幼有序這話可不是用在這兒的……不是孩兒說啊,娘,您不覺得小宣的性子有些過于内向了麽?孩兒認爲,您要是不給張羅張羅,恐怕……唔,再過幾年也沒個結果。”
聽了這話,沈淑妃微微在意了,畢竟她兩個兒子,大兒子趙弘潤還真不用她操心,當初作爲剛出閣的皇子,就敢帶着宗衛們去逛煙花柳巷,這在曆來也算是頭一份了。
相比之下,小兒子趙弘宣的性格就内斂地多,内向而又害羞,性格與他哥哥截然相反,讓人很難相信這對兄弟居然是從小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娘就怕挑地不合适,回頭弘宣不滿意,埋怨爲娘……”沈淑妃有些擔心地說道,畢竟大兒子趙弘潤就是強烈抵制聯姻的典型,曾經還爲此險些與魏天子反目。
“那就先立側室,讓小宣自己挑。……曆來不都是這麽做的麽?”趙弘潤不懷好意地說道。
沈淑妃若有所思。
見此,趙弘潤眉開眼笑,暗自偷着樂。
雖然沈淑妃并沒有直接認可他的話,但好歹是有些意動了,這就足夠了。
畢竟趙弘潤的目的,隻是爲了沈淑妃的注意力轉移到趙弘宣那邊。
至于弟弟趙弘宣的意見,從小到大不知坑了弟弟多少回的無良兄長表示那根本不算問題。
反正依着趙弘宣的性格,隻要沈淑妃與他提起這樁事,那小子滿臉羞紅支支吾吾準說不出什麽話來。
隻要能撐過這個月,撐到趙弘潤率軍伐楚,啊哈,就又能再拖一年。
當然,由于這招禍水東引太沒有技術含量,以至于當晚沈淑妃隐晦地向趙弘宣提出此事時,趙弘宣沒少咬牙切齒,用憤恨而又悲壯的目光看着兄長。
隻可惜,這樣的日子并沒有維持多久,畢竟那位齊國使節田侑這兩天一次又一次地往禮部跑,讓禮部尚書杜宥神煩不已。
杜宥心說:這樁事明明已移交給肅王,你幹嘛老往我這跑?
于是三日之後,禮部尚書杜宥實在不勝其煩,正兒八經給齊使田侑寫了份公文,讓後者拿着這份東西到肅王府去。
其實在此之前,齊使田侑也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早已向肅王府投遞了拜帖,隻是一直沒有得到回應而已。
爲何?因爲趙弘潤這兩日想多陪陪沈淑妃,故意叫肅王府上的人壓下不回。
但這回齊使田侑拿着禮部的公文前來,趙弘潤就不好再有所怠慢了,畢竟前者是私人性質的拜會,而後者則是朝廷的引薦,意義是不同的。
因此,在提早與沈淑妃打過招呼之後,在七月初六的這一日,趙弘潤并沒有再去皇宮内的凝香宮,而是在肅王府接見了齊國使節田侑。
當日辰時,齊使田侑按約來到了肅王府,在宗衛穆青的帶領下,來到了府内北屋的廳堂。
看得出來,這位齊國使節心中對趙弘潤是抱持着一些意見的,以至于在兩人相互見禮之後,這位齊使帶着幾分譏諷說道:“想見肅王一面,可真是難呐……”
對此,趙弘潤微微一笑,也不動怒。
畢竟說到底,這件事的确是他的失禮,幾次三番讓對方吃閉門羹,換誰誰心裏也不好受。
“請尊使諒解。……本王前段陣子不在大梁,與母妃分别半年,近幾日回到大梁後,亦想盡一盡孝道,想多陪陪母妃,怠慢之處,還望尊使多多原諒。”
聽趙弘潤這麽誠懇地一說,齊使田侑心中怨氣頓消,畢竟『忠孝』自古以來就是中原國家所推崇的優秀品德,就算他心中不滿,也無法抓着這點指責什麽。
更何況,趙弘潤那誠懇而樸素的言辭,着實讓齊使田侑對他印象大佳。
“肅王殿下忠國守孝,田某唯有敬佩。”
說真格的,趙弘潤果真是單純因爲想陪陪沈淑妃麽?
事實上,想陪陪沈淑妃這事不假,而想晾一晾齊使田侑,這也是真的。
說到底,趙弘潤其實并不傾向于協助齊國讨伐楚國,因爲他覺得他們魏國這兩年來的大動作并不少,一伐楚國、二伐三川,消耗了魏國不少國力,眼下正應該修生養息一段時間,以應付随時有可能爆發的韓魏之戰,而不是盲目地協助齊國攻打楚國。
眼下攻打楚國,能有什麽好處?
雖說楚國的疆域廣闊,讓趙弘潤曾經很是眼紅,可問題是,十幾年前傾吞的宋國全境,他們魏國至今都還未消化呢,又何來底氣惦記着楚國的領土?
因此在趙弘潤心中,除非是一鼓作氣攻滅楚國,使魏國能夠消滅一個在南方的巨大威脅,否則,他輕易不想觸怒這個龐大的國家。
魏國的國民人口大概是七百萬不到,而楚國的人口,粗略估計則是魏國的四倍,與擁有幾千萬人口的國家徹底撕破臉皮,這可不是什麽理智的事。
隻可惜,『齊魯魏三國連橫』早已昭告天下,除非魏國願意被天下人指責背信棄義,否則,已無法在這件事中抽身。
當然,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
比如說,倘若此刻齊王呂僖突然暴斃身亡,齊國陷入奪權内亂,那麽三國伐楚之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大不了到時候趙弘潤楚兵威脅一下楚國,間接幫助齊國分擔一部分來自楚國的威脅呗,總好過帶着幾萬軍隊去與楚國死磕。
但很遺憾,趙弘潤至今都沒有收到任何有關于『齊王呂僖暴斃』的傳言。
“肅王殿下,相信我大齊與貴國的盟約,肅王殿下應該是也有耳聞……”
在趙弘潤正處于胡思亂想的時候,齊使田侑巴拉巴拉開始說說趙弘潤。
雖然這些說辭,趙弘潤并沒有聽進去幾句,但大概的意思,後者還是能猜到的,總結下來無非一句話:魏國,何時出兵?
“唔……”當齊使田侑說完之後,趙弘潤長吐了一口氣,打着官腔說道:“這件事,不好辦呐。”
聽聞此言,齊使田侑的面色微微有些難看,有些不悅地提醒道:“肅王殿下,『齊魯魏三國連橫』,那可是早已……”
“貴使誤會了,本王不是這個意思。”擺擺手打斷了齊使田侑的話,趙弘潤正色說道:“本王隻是覺得……對了,貴國是不是最近削減了陳兵在齊、韓邊界的重兵?”
齊使田侑愣了愣,摸了摸下巴處的一撮小胡子,沒有說話。
而趙弘潤卻沒有關注齊使田侑,依舊自顧自地說道:“不瞞尊使,今年年初的時候,北方的韓國就開始在天門、盟門兩關聚集騎軍,軍隊多達十萬,前一陣子,韓國的騎兵攻克了北地,将胡人驅趕到了北方,拜這仗所賜,如今我大魏不得不調集更多的軍隊布防在北境……”
說到這裏,他擡頭望向齊使田侑,竟隐隐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
“……”齊使田侑默然地瞅着趙弘潤,半響後這才說道:“大王對此仗格外重視,從河界抽調了十萬軍隊……”
他口中的河界,指的便是大河(黃河)下遊那一整個齊國與韓國接壤的邊界。
聽聞此言,趙弘潤心中釋然,他本來就好奇同樣是走精兵路線的齊國弄哪弄來那麽多兵力,說什麽要組成三十萬的聯軍,沒想到是把布防在北境防備韓國的軍隊給調到南面去了。
由此可見,這回齊王呂僖果真是打算以他僅剩不多的壽命,打垮楚國,免得楚國趁他死後反制齊國。
想了想,趙弘潤苦笑着說道:“原來如此……貴國減弱了對韓國的威脅,我大魏這邊的壓力可就大了……”
仿佛是猜到了趙弘潤要說什麽,齊使田侑連忙打斷道:“肅王殿下,有壓力的并不隻是貴國,還有我大齊的巨鹿郡……”
“哦?”趙弘潤聞言略帶調侃地說道:“火弩戰船不足以防守河界麽?”
是的,齊國在河界駐紮了一支可以發射火弩的戰船隊伍,這些戰船皆是由魯國的巧匠精心打造打造,齊國爲此花費了巨大的金錢。
但憑借着這支戰船水軍,齊國在南制楚國的前提下,亦堪稱吊打北方的韓國。
韓國引以爲傲的騎軍,在這些齊國水軍面前毫無作爲,往往齊國的水軍一出動,河界以北的韓國城郭便要蒙受巨大的災難,久而久之,韓人都不敢在沿河一帶建造城郭,那些以往的沿河的城郭,亦被廢棄了許多。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齊國并不擔心他們北方的國界,他們當初在齊、韓邊界陳兵,隻是爲了給韓國施加壓力,否則,當初韓國說不定會趁魏、楚交戰的機會,嘗試攻略魏國的上黨、河東一帶。
望了眼微微皺眉的齊使田侑,趙弘潤壓低了嗓音。
“尊使放心,我大魏必定出兵擁護盟主,但是五萬軍隊……我大魏恐怕有些承受不起,本王方才也說過,北方的韓國,此刻正陳重兵于邊戍,不得不防呐……”
齊使田侑望了一眼趙弘潤,面色頓時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