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鴉衆的段沛在趙弘潤耳邊說道。
趙弘潤聞言略微皺了皺眉,早在得知安陵王氏在搬遷至鄭城的途中被桓虎騎寇襲擊,他便猜到鄭城王氏準要來找他的麻煩,因此毫不意外。
但是對方的态度,卻讓趙弘潤頗感不快。
“什麽人?是王瑔麽?”趙弘潤随口問道。
段沛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是一個自稱『王寓』的老頭子。”
在旁,趙來峪聽到『王寓』這個名字,不由地面色微變,當即壓低聲音提醒趙弘潤道:“弘潤,此人乃王皇後與王瑔之父也!……你千萬不可魯莽。”
『國丈?』
趙弘潤聞言頓時收起了輕視之心,畢竟王瑔與王寓根本不能比,後者那可是鄭城王氏的家主,當朝皇後的父親,地位比起他趙弘潤隻會高、不會低。
“要老夫陪你一同去麽?”趙來峪在旁問道。
趙弘潤微微擺了擺手,随口說道:“既然王寓親自前來,想必是有什麽要事,多半并非爲與我争吵而來。”
說到這裏,他不由地暗自嘀咕了一句:不會是王瑔出了什麽事吧?
想了想,趙弘潤喚來一隊商水軍士卒,命其保護趙來峪,免得這老頭在這氣氛瘋狂的場地心髒病發作,而随後,他便帶着五名宗衛以及青鴉衆的段沛,乘坐馬車回到了安陵城。
馬車徐徐入城,随後來到縣衙外,當趙弘潤步下馬車的時候,他皺眉瞧見,有一隊陌生的軍隊居然接管了縣衙的防務。
“爲了避免發生不必要的沖突,我讓青鴉衆的兄弟們退下了……”段沛小聲在旁向趙弘潤解釋道。
趙弘潤不置與否,但他掃了一眼段沛的眼神,分明是透露着這樣一個訊息:下次沒必要!
段沛一臉讪讪。
而此時,那支陌生的軍隊亦注意到了趙弘潤等人,見趙弘潤走向縣衙,便有一名打扮地跟将軍似的男人走上前來,攔下趙弘潤,沉聲說道:“你就是肅王弘潤殿下麽?”
他對趙弘潤的稱呼是沒有錯,但語氣中卻沒有尊重之意,強硬地仿佛跟質問似的,見此,宗衛長衛驕眯了眯眼睛,冷冷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乃是國丈府上的家兵。”那将軍打扮的男人朝身前左上空抱了抱拳,語氣硬邦邦地回答道。
“家兵……”趙弘潤随口念叨着,随即,負背雙手在打量了對方幾眼後,問道:“喂,你識字麽?”
那名将軍打扮的男人皺了皺眉,不甚理解地點了點頭:“識得。”
“那就好。”趙弘潤點點頭,朝着縣衙的匾額努了努嘴,平靜地說道:“念。”
那名将軍打扮的男人回頭瞧了一眼縣衙匾額上那偌大的『安陵衙門』四字,可能是意識到了什麽,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地低頭說道:“在下……在下……”
“你不是說你認得麽?你是在诓本王麽?”趙弘潤平靜地問道。
而此時,宗衛長衛驕走上前一步,不由分說甩給對方一個巴掌,口中陰聲罵道:“你好大的膽子!”
那名将軍打扮的男人,被衛驕一記巴掌抽地倒退了兩步,又驚又怒,右手居然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而與此同時,那些值守在縣衙外的家兵,亦作出欲上前來的架勢。
“你要做什麽?”趙弘潤平靜地看着那名将軍打扮的男人。
隻見後者面色陰晴不定地看了趙弘潤片刻,低頭說道:“國丈在縣衙内等你,肅王殿下。”
然而,趙弘潤根本不動腳步,依舊負背雙手淡然地瞅着他,口中平靜地問道:“此事先不急,你還未回答本王呢,你到底認不認字?”
瞥了一眼那一臉有恃無恐、此刻正捏着拳頭的衛驕,那名将軍打扮的男人面色掙紮了一陣,小聲說道:“肅王殿下恕罪……”
“本王問的是你認不認字。”
“在下……在下認字。”
“念。匾額上寫着什麽?”
“……”那名将軍打扮的男人咬了咬牙,低聲說道:“上面寫着……安陵衙門。”
“很好。”趙弘潤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即又平靜地說道:“你認得就好辦,叫你手下的人都出來……因爲這是安陵衙門,是官府,不是你們鄭城王氏的府邸,明白麽?”
那名将軍打扮的男人面色一陣青白,咬咬牙說道:“肅王恕罪,我們沒有别的意思,我們隻是……隻是想保護國丈大人……”
趙弘潤輕笑一聲,意有所指地說道:“所以本王便沒有召喚商水軍,将你們以造反的名義就地格殺,對麽?……記住,這裏是縣衙,代表的是朝廷的顔面。”
“是……殿下稍等。”
那名将軍打扮的男人低了低頭,邁步走向縣衙内。
片刻後,縣衙的家兵陸續撤了出來,但是那名将軍打扮的男人,卻是最後一個出來的。
毫不意外,此人準是将這件事報告給了縣衙内的國丈王寓。
當然,盡管猜到此事,但趙弘潤也并沒有難爲對方,他隻是覺得,朝廷有必要強調一下地方縣衙的權威性,要不然,什麽阿貓阿狗都敢淩駕于地方縣衙,如此一來,地方縣衙豈還有什麽威信在?如何治理當地的民衆?
“退到十丈外,這是規矩!”
丢下一句話,趙弘潤邁步走入了縣衙,而那位将軍打扮的男人雖然面色不渝,卻亦不敢多說什麽,指引着趙弘潤來到國丈王寓所在的地方。
不是别處,正是這幾日來趙弘潤充當歇息居住的書房。
邁步來到書房,趙弘潤便看到門檻内站着一名年紀大概在五六十歲的老人,衣冠楚楚、頭發也梳地整整齊齊,看起來頗爲精神。
尤其是對方那一雙眼睛,給趙弘潤的感覺,就仿佛看到了趙來峪似的。
『看來不是什麽善茬。』
趙弘潤暗自嘀咕了一句,不過臉上卻無表示,直接邁過門檻,從那王寓身邊走過。
王寓面色一愣,臉上泛起一層薄怒,呵呵地笑道:“肅王殿下,果真是好威儀!好威儀啊!”
而此時,趙弘潤已走到了屋内,轉過身來坐在上位,面無表情地說道:“依本王看來,國丈才是好威儀。……這是什麽地方?你府上的家兵家将不知,難道國丈也不知麽?看來,王氏果真是作威作福慣了……”
王寓聞言面色微微一僵,畢竟朝廷的确有明文規定,非特殊情況,任何人不得擅自圍罷、闖入縣衙,否則以造反罪名論處。
而『保護國丈』,這顯然不算什麽特殊情況。
“呵呵呵……”王寓突然變了臉,笑呵呵地說道:“是府上的兒郎們太過于心緊老夫的安危,莽撞之處,還請肅王多多見諒,老夫回頭會訓斥他們的。”
不得不說,這也是在趙弘潤面前,否則,私闖地方縣衙,對于似鄭城王氏這種大貴族而言,算是什麽大事麽?
沒瞧見安陵王氏都能逼迫安陵縣令嚴庸給他們做事?
不可否認,魏國地方縣的縣衙,的确是權威不高,普遍爲當地貴族所無視。
趙弘潤雖然很不爽這種情況,但他也明白,這種情況并非短時間内可以扭轉過來的。
想到這裏,他敷衍似地點了點頭,淡淡問道:“國丈,你欲見本王,所爲何事?”
聽聞此言,王寓又換了一種臉色,目視着趙弘潤沉聲說道:“老夫此來,是想向肅王讨個公道。”
“哦?請直言。”
“敢問肅王,既然安陵王氏已認可索賠一事,且已被肅王驅逐出安陵,何以肅王還不放過他們,叫人假冒賊寇,于半途截下。”
“……”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心說這老頭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要知道商水軍、鄢陵軍皆是步兵,而那襲擊安陵王氏隊伍的桓虎騎寇,卻是三百餘騎兵,這王瑔不至于連這種事都看不透吧?
還是說,這老小子故作不知,要将這屎盆子扣在他趙弘潤頭上?可這對他有什麽好處呢?
在即将與施氏到上黨角力的這會兒,再豎立一個敵人,對他鄭城王氏有什麽好處?
難道這老小子狂妄到要同時對付兩股勢力?
『……』
趙弘潤目視着仿佛一臉憤慨的王寓,忽然冷不丁問道:“那桓虎……找你們交涉了?”
聽聞此言,王寓驚訝地望着趙弘潤,随即一臉苦笑地長歎了一口氣,搖頭說道:“那賊子……擄走了瑔兒,還有分家的幾個頗有姿色的婦人與丫頭,要我等支付其巨額的贖金,否則……否則就殺了他們……”
『嚯!那桓虎夠可以的啊……』
趙弘潤頗有些幸災樂禍,随口說道:“那就繳納贖金呗,反正你鄭城王氏富可敵國。”
“實不敢當。”王寓搖了搖頭,随即苦笑說道:“倘若隻是要贖金就好了……”說着,他擡起頭來,望向趙弘潤,神色複雜地說道:“桓虎那惡賊,想要見肅王殿下你。”
『見我?』
趙弘潤愣了愣,要知道他當初除了在三川宿營地,在桓虎率領騎寇夜襲營地時與其有過一面之緣外,此後再無交集,對方怎麽會想到要見他?
就在趙弘潤暗自納悶之際,就見王寓拱了拱手,語氣莫名地說道:“請肅王殿下幫老夫救回幼子,老夫感激不盡。……若能救回犬子,此前諸多事,一筆勾銷!”
『……如果見死不救,這梁子算是架上了,是這個意思麽?』
趙弘潤淡淡掃了一眼王寓。
不過相比較王寓的軟威脅,他更加納悶桓虎爲何改變了主意,放棄了巨額的贖金,改成要見他一面呢?
那可是個膽敢襲擊魏天子的惡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