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宗衛長衛驕并未阻攔,因此,趙來峪拄着拐杖來到趙弘潤身邊,瞥了一眼請帖,在微微皺了皺眉後,随即“哼哼”了兩聲。
“有什麽建議麽?”趙弘潤随口問道。
趙來峪輕笑了幾聲,拄着拐杖來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後徐徐說道:“老夫建議你仍以『傷重』作爲借口,婉言推辭。”
“你覺得我鬥不過鄭城王氏?”趙弘潤有些驚異地問道。
豈料趙來峪捋平了衣袖上的褶皺,慢條斯理地說道:“老夫是覺得你會将事情搞砸。”
趙弘潤愣了愣,随即呵呵笑了起來。
是的,無論是趙弘潤還是趙來峪,都猜得到那名來自鄭城王氏的貴客此番究竟是爲何而來。
無非就是想化解趙弘潤與安陵王氏之間的矛盾而已。
可趙弘潤既然已經決定要拿安陵王氏殺雞儆猴,又會輕易放過?
如此一下,最壞的結局也無非也就是與那名鄭城王氏的族人當場翻臉。
而趙來峪的建議,就是讓趙弘潤稍微拖延幾日,待大梁那邊的雍王弘譽派來他的人,讓雍王去對付鄭城王氏,去得罪鄭城王氏。
“可本王親自登門你趙氏一門,遇襲受傷的把戲,早已被城内貴族看穿。……倘若此時拖延,豈不是讓城内的貴族誤以爲本王怕了鄭城王氏?”說到這裏,趙弘潤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好不容易才掌握了局面,可不想再出什麽岔子。”
聽聞此言,趙來峪眼中閃過幾絲異色,提醒道:“你能忍着住麽?”
趙弘潤撇了撇嘴,輕哼一聲道:“若忍不住,索性就幫雍王搬倒東宮!”
“……”趙來峪張了張嘴,随即苦笑着搖了搖頭。
半響後,他猶豫這問道:“弘潤,那幾個小子……在牢裏的情況如何?”
他口中的那幾個小子,即他的幾個孫子,三公子趙成稚、五公子趙成炅、八公子趙成棠、十公子趙成粲,以及十三公子趙成恂。
這五個趙來峪的孫子,今早就被趙弘潤以『貢氏兄弟案』與『縣倉虧空案』兩項罪行的嫌犯名義,叫宗衛周樸将其關入了縣牢。
目的很簡單,就是叫這幫以往養尊處優、自我感覺良好的公子爺,嘗嘗牢獄的滋味、挫一挫他們的銳氣,誰要是在牢裏面不聽話,或叫嚣什麽,相信得到趙弘潤授意的周樸,定會好好“伺候”這幫公子爺。
而這些,都是趙來峪托付趙弘潤的。
沒辦法,趙來峪的三個兒子,都不是什麽能成器的人,因此,趙來峪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幾個孫子身上。
這是他與趙弘潤的交易。
“哼!”聽聞此事,趙弘輕哼一聲,淡淡說道:“幾個小家夥嚣張地很,不過,周樸賞他們吃了幾個嘴巴,總算是消停下來了。”
趙來峪一張布滿褶皺的老臉微微抖了抖,随即又問道:“成恂呢?”
不得不說,五個孫子中,趙來峪最看重的就是趙成恂。
提到趙成恂,趙弘潤眼中閃過幾絲異色,饒有興緻地說道:“據周樸所言,那小子好似是看出了點什麽了,在牢裏非常安分,相當識時務。……哪怕是周樸故意挑釁他,他也隻當做沒聽到。”
“唔。”趙來峪聞言眼中泛起繼續贊許之色。
畢竟他與趙弘潤私底下的交易,并沒有透露給那幾個孫子,當時宗衛們帶着商水軍再次到安陵趙氏府上抓人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爲是他趙來峪與趙弘潤的談判失敗,以至于雙方徹底撕破臉皮了。
在那種情況下,趙成恂若是仍能看出點什麽,這就說明,此子的天份是非常不錯的。
“無妨,哪怕是看出點什麽,牢裏的環境,亦能磨練那幫小子的心性。……隻要不緻殘,讓周樸盡管下手!”
“……你還真狠心啊。”趙弘潤怪異地瞥了一眼趙來峪,不過他也明白,趙來峪的那幾個孫子,早已被他們的父伯慣壞了,若是不用點狠勁,那幫小子是不會乖乖聽話的。
“你大兒媳怎麽辦?”趙弘潤冷不丁問道。
仿佛早已料到趙弘潤由此一問,趙來峪捋了捋胡須,冷冷說道:“此女偏幫王氏,教唆文蔺,險些緻我趙氏一門家破人亡,這樣的婦道人家,留她作甚?老夫已叫文蔺寫下休書,将其逐回王氏。”
『……真夠狠的,這老東西。』
趙弘潤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口說道:“你就不怕趙十三(趙成恂)恨你?”
豈料趙來峪看了一眼趙弘潤,笑着說道:“無妨,到時候花筆錢将帶回來就好,隻要弘潤你不幹涉,老夫自信仍有幾分薄面,不至于讓我趙氏兒媳淪落到邊疆爲囚軍。……這個女人,大抵是不錯的,借此事叫她清醒清醒也好。”
『唔?』
趙弘潤感覺自己對王氏一們的處置,似乎是被趙來峪給看穿了。
不過仔細想想,趙來峪能看穿這種事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畢竟王氏好歹也是姬姓,哪怕趙弘潤要殺雞儆猴,也不至于将他們全殺了,頂多就是充軍發配而已。
想到這裏,趙弘潤換了個話題說道:“縣倉虧空的份額,你拿雙倍補足,不要讓我難做。至于貢氏兄弟那邊,反正你們也不是主犯,就不必理睬了。”
趙來峪點點頭,盡管填補雙倍的虧空對于趙氏一門談不上殷實的家底來說,是一筆巨大的開支,但趙來峪并不在意。
畢竟,在趙弘潤的默許下,他們組織一支商隊前往三川來回跑幾趟,這損失就全回來了,有什麽大不了的?
再者,他也能明白爲何趙弘潤對他們趙氏一門罰地這麽狠,如若不這樣,趙弘潤何來借口去處罰王氏一門與其餘那些城内的貴族呢?
“回頭記得在朝中上下打點。……若傳出些閑言閑語,終歸是不好的。”
留下一句話,趙來峪拄着拐杖自顧自地離開了書房。
趙弘潤對此翻了翻白眼:他又不是三歲小兒,怎會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說到底,這老東西純粹就是來打聽他幾個孫子在縣牢裏的情況的。
搖了搖頭,趙弘潤再次拿起桌上那份請柬。
随即,他吩咐宗衛長衛驕道:“衛驕,命人備馬。”
“是!”衛驕低頭抱拳道。
留下宗衛周樸繼續看守縣牢,繼續教訓趙成恂等人,趙弘潤帶着衛驕、呂牧、褚亨、穆青四人,騎馬來到了王氏一門的府邸。
一路上,趙弘潤皆忍着笑,可待等他來到王氏一門的主宅時,他終究還是忍耐不住,臉上挂滿了笑容。
爲何?
因爲王氏一門名下的店鋪,包括他們的主宅,皆在前幾日被宗衛長衛驕帶着晏墨以及鄢陵兵,借機打砸了一通,以至于眼下看起來,這座屬于安陵首屈一指的豪門貴族的府邸,樣子何其凄慘。
『居然誇口要砸本王的粥廠……嘿!』
“做得好!”
趙弘潤小聲贊許了一句。
在旁,宗衛長衛驕愣了愣,随即亦陰陰地笑了幾聲。
随即,他翻身下馬,用力敲響了府邸的大門。
“嘭嘭嘭——”
“誰啊?!”
府邸内,傳來一聲愠怒的叫喊,讓衛驕隐隐感覺有些熟悉。
沒過多久,便有一名家仆打開了府邸,朝外瞅了一眼。
待瞧見衛驕時,隻見那名家仆怪叫一聲,滿臉驚恐,下意識地就想關上府門。
隻可惜,他的力氣沒有衛驕大,衛驕一把就将府門給推開了。
“你……你……”
隻見那名摔倒在地的家仆用手捂着他有些發腫的左臉,望向衛驕的眼眸中充滿了驚恐與畏懼。
『此人……好眼熟啊。』
衛驕盯着那名家仆瞧了半天,這才恍然大悟:此人,不就是當日他與晏墨來打砸王氏一門的主宅時,由于在給他們開門的時候出言不損,以至于被他一拳打暈在地的那名家仆嘛。
“放心,今日不打你。”
衛驕哂笑着從懷中取出那份請帖,丢在那名家仆腳邊,淡淡說道:“去通報吧。”
那名家仆撿起那份請帖仔細看了看,随即畏畏縮縮地說道:“我家老爺已吩咐過,無論肅王殿下何時登門赴宴,皆可徑直入府。……諸位請。”
說罷,他噔噔噔跑到府内去了,跑得很快,就仿佛生怕被衛驕追上來再次打暈似的。
而此時,趙弘潤已邁步走入了府内。
王氏一門的主宅,他趙弘潤在初抵安陵的當日,就來過一回,當時隻覺得雕梁畫棟十分講究,可如今嘛,就仿佛被龍卷風襲擊過一樣,假山被砸塌、花木被拔起,路過的池子旁,隐約還漂浮着一層黃色的東西。
那究竟是什麽東西,趙弘潤不想細究,趕忙走過。
他隻是在心中暗暗咋舌:相比較沈彧,衛驕更狠,也更損。
沿着記憶中的路線走向府内,走了片刻工夫,趙弘潤忽然瞧見迎面走來幾人。
王瓒、王泫、王倫,這三兄弟模樣相似,還是挺好認的。
但是走在他們三人身前的那位衣冠楚楚的年輕人,趙弘潤就不認得了。
而就在趙弘潤暗自猜測之際,隻見那名衣冠華貴的年輕人走到趙弘潤身前,拱手笑道:“鄭城王氏,王瑔(quan),久仰肅王殿下威名。”
『王瑔……』
趙弘潤敷衍般的拱了拱手作爲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