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陵王氏,則是安陵首屈一指的貴族豪門,數百年來皆是如此。
爲何安陵王氏可以傳承數百年?
理由很簡單,因爲這一支豪族,也姓姬!
是的,安陵王氏,乃魏國建國初期姬姓王族子弟的後人,隻不過随着一代代的傳承,與姬姓趙氏一族血統隔得比較遠了,遂降爲『公族』,稱『姬姓王氏』。
别看趙弘潤他三叔公趙來峪的那一支『姬姓趙氏』貴爲王族,而安陵王氏隻不過是公族,好似矮了一些,可事實上,王氏在安陵的底蘊,根本不是趙來峪這一支姬姓趙氏可比,隻不過後者血統更純正、地位更高些而已。
不誇張地說,安陵王氏的勢力與财力,絕不會比成陵王趙文燊等封王的諸侯遜色,兩者的區别,僅在于後者有封邑,并且無論多少代仍可套用『姬姓趙氏』這個尊貴的姓氏,而前者卻沒有這種殊榮而已。
這類例子,在魏國司空見慣:有許多财富驚人、勢力龐大的大貴族,事實上都姓姬,都出自『姬姓趙氏』這個尊貴的姓氏,隻不過随着年代的變遷,他們由于血脈雜了,而被宗府勒令改了氏稱罷了。
說白了,如今在魏國,『姬姓』的大貴族有許許多多,但『趙氏』,卻隻有宗族以及成陵王趙文燊等建國初期所封的諸侯王,其餘,皆改了氏稱,比如在這安陵的王氏。
如今的安陵王氏,家主叫做王瓒,在其同輩兄弟中排行老大,下面有兩個弟弟,一個叫王泫、一個叫王倫。
而王瓒又生了三個兒子,四個女兒,長子叫做王植、次子即王邯,三子即是被當地人稱之爲『王三公子』的王郴。
嫡長子王植,這人素有才華,年紀輕輕便通過了科舉,随後在安陵王氏财力與勢力的支持下,步入仕途,眼下在大梁朝廷吏部擔任郎官,稱得上是年輕有爲。
而次子王邯,則自幼不喜好讀書,從小跟着哥哥王植讀書,但最終也沒學出個所以然來。
起初,王邯希望能入伍駐軍六營,當個軍官,但遺憾的是,安陵王氏雖然權勢不小,但駐軍六營的那幾位大将軍,卻從不對國内的貴族假以顔色,畢竟似百裏跋、司馬安、朱亥、徐殷等大将軍,皆是魏天子曾經身邊的宗衛,威脅他們?活膩味了?
于是,最早王邯憑着安陵王氏的勢力,雖然當時混入了浚水軍,但卻隻撈到一個伍長的職務。
浚水軍,衆所周知,訓練是極其艱苦的,王邯熬了半年,實在是熬不住了,遂逃回了家中。
當時安陵王氏花了好大代價,才讓浚水軍将王邯的名字在兵冊中劃除,否則,似王邯這種逃兵,浚水軍勢必會将其抓回去,嚴肅軍紀。
以爲駐軍六營是城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不過看在安陵王氏暗中送的重禮的份上,百裏跋最終還是将王邯這個逃兵給劃除了。
回到安陵後,王邯在家族的幫助下,成爲了安陵的都尉。
不得不說,王邯終歸是在浚水軍中**練了半年,一身武藝還真着實不錯,至少尋常的縣兵,來十個也不是他對手,因此,擔任縣尉倒也不算什麽大問題。
至于王瓒最小的兒子王郴,那就純粹是個嬌生慣養的纨绔子弟了,平日裏犬馬聲色,小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不可否認,這是魏國國内絕大多數貴族世家的真實寫照:對于要繼承家業的嫡長子,家族會嚴格教育,鼎力培養,但是對于一些注定無法繼承家業的兒子,對他們的家教就要相對寬松許多。
這種教育方式,導緻安陵王氏的這代的嫡長子王植年紀輕輕便步入仕途,被稱之爲棟梁之才,而他的弟弟王邯與王郴,一個仗着自己是縣尉橫行鄉裏,一個純粹吃喝玩樂,每日走馬狩獵,根本未考慮過将來。
不過話說回來,似王郴這種貴族子弟,就算注定将來無法繼承家業,也确實不需要爲将來的生活所擔憂,畢竟他再怎麽說也是王氏的族人,就算王植日後繼承了家業,也不會虧待他兩個弟弟。
再者,王郴雖然不學無術,但對父母卻頗爲孝順,兼之又能說會道,哄得老父老母頗爲歡心。
因此,别看王瓒對外總是誇獎自己的大兒子王植,但是内心,卻對小兒子王郴極爲疼愛,除了家主之位不可能傳給王郴外,其餘王郴無論想要什麽,王瓒都會盡力滿足他。
不過,今日王郴回來的時候,王瓒卻從家仆口中得知小兒子神色有異。
于是,王瓒便命家仆将王郴叫到了書房。
“郴兒,聽說你今日不高興,怎麽了,與成恂鬥嘴了?”王瓒笑着問道。
安陵王氏,與安陵趙氏,出自一個祖宗,而近代又多有聯姻,兩家的關系極好,因此,就算趙成恂是王族子弟,在王瓒面前,向來也是持小輩之禮的。
“孩兒與十三兄親如兄弟,怎麽會争吵鬥嘴呢?”王郴搖了搖頭,他口中的『十三兄』,指的便是在安陵趙氏這一支中排行十三的趙成恂。
王瓒聞言哈哈一笑,點點頭說道:“好好好,親如兄弟就好。……我王氏,與你十三兄的趙氏,本來就是一個祖宗衍生下來的,本就是兄弟。”說着,他頓了頓,疑惑問道:“既然并非是因爲你十三兄,那又是爲何?”
王郴聞言思忖了一下,随即這才怯生生地說道:“父親,孩兒可能……得罪了肅王趙潤。”
“得罪就得罪……”王瓒本不當回事,畢竟他這個小兒子從小會惹事,這些年來得罪的人可不少,他早就習以爲常了。
不過待反應過來,王瓒的面色就有些變了,急聲問道:“你說你得罪了誰?”
“就是十三兄本家的兄弟,肅王趙潤……”
“肅王?”王瓒面色一陣變幻,站起身來,在書房内來回踱着步,口中沉聲說道:“将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道來。”
于是,王郴便将他們狩獵回程時遭遇趙弘潤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王瓒,隻聽得後者眉頭微皺。
良久,王瓒皺眉說道:“你們不該将其關在城外。……本是一件小事,可你們這麽一弄,确是徹底得罪了那趙潤。”
“那是十三兄的主意……”王郴連忙解釋道:“父親不知,那趙潤是何等的嚣張跋扈,還說什麽他的名諱寫作『弘潤』,就念做『跋扈』、念做『咄咄逼人』,絲毫不将我王氏一族放在眼裏。”
其實這一些,王郴方才就已經說過一遍,因此,王瓒聽罷也沒有别的什麽反應,隻是搖頭說道:“盡管如此,你們還是不能将他關在城外……”
見父親這麽說,王郴心中微微有些吃驚,小聲問道:“父親,那趙潤,果真權勢很大麽?”
“唔。”王瓒點了點頭,凝聲說道:“趙潤,并非是尋常的皇子,今年開春的時候,他連大梁的宗府都給扳倒了,你不是奇怪你十三兄的祖父(趙來峪)爲何會來到我安陵麽?爲父可以告訴你,你十三兄的祖父,正是被那趙潤排擠,失去了對宗府的掌控……”
“宗……宗府?”
王郴面露吃驚之色。
别看平民百姓,除大梁那邊外,很少對宗府很少有知情的,但是在貴族圈子裏,宗府卻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尤其是在姬姓趙氏王族,以及像姬姓王氏這樣的公族心目中。
因此,驟然聽到趙弘潤連宗府都扳倒了,将趙成恂的祖父趙來峪從大梁踢走,踢回了安陵,王郴頓時目瞪口呆。
“那……那怎麽辦?”王郴驚慌失措地問道。
王瓒擺了擺手,示意小兒子稍安勿躁。
盡管王瓒并未見過肅王趙潤,但是對于那位肅王的事迹,他卻多有聽聞。
他并不擔心小兒子王郴得罪了那位肅王,畢竟雙方都是出自一個祖宗,就算稍有摩擦,相信那位肅王也不會将眼前這個小兒子往死裏整。
王瓒更加在意的,是他小兒子王郴口中所說的粥廠。
安陵城外的難民,王瓒知道;以他小兒子王郴與趙成恂爲首的一幫壞小子,搬空了縣倉内的庫米,售賣到外縣,他也知道。
在此之前,他并沒有興趣過問此事。
餓死些難民怎麽了?哪國沒有餓死過人?
然而那位肅王,卻命令他安陵縣的縣令嚴庸開設粥廠,施舍米粥給城外的難民,這個訊息,讓王瓒感覺到了情況不妙。
而那位肅王對待他小兒子以及安陵趙氏趙成恂的态度,更讓王瓒意識到了危機。
“郴兒,這幾****乖乖呆在家中,不許外出……”
就在王瓒叮囑自己小兒子的時候,忽然書房外急匆匆奔來一名家仆,上氣不接下氣地禀告道:“老爺,不好了,鄢陵軍占據了我安陵的南城門。……随後,有一夥人前往了縣倉,劈開了門鎖,檢查了縣倉内的倉米。”
王瓒心中咯噔一下。
他當然明白這件事究竟是何人主使:除了那個肅王趙潤,誰有膽量占據南城門,且私自打開縣倉檢查倉米?
在王郴驚愕的目光中,王瓒神色凝重地在書房内來回踱步,思考着對策。
也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一名家仆前來禀告。
“老爺,府外了一行人,說是肅王駕到,讓老爺親自出門恭迎。”
『果然來了……』
王瓒面色微變。
他并不在意趙弘潤一行人擺架子,畢竟趙弘潤的身份地位,的确要比他尊貴,親自出門恭迎,這并沒有什麽。
他擔心的,是那位肅王此番來意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