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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四日,趙弘潤帶着宗衛衛驕、褚亨、呂牧、周樸、穆青五人,來到了鄢陵縣。
因爲此番前往鄢陵是公差,因此,趙弘潤沒有帶上衆女,而是讓羊舌杏帶着衆女一同在商水縣遊玩,畢竟商水縣雖說貧窮落後,但到處山清水秀,景色如畫,着實是一個遊玩的好去處。
而衆女們在得知商水縣算是趙弘潤私底下的封邑後,都十分喜愛這片經濟落後的土地,紛紛表示要在『家門口』好好看看。
因爲有着肅王衛貼身保護衆女,再者,商水縣内又有商水軍與『商水青鴉』,況且還有芈姜、芈芮在,因此,趙弘潤倒也不擔心衆女的安危。
當晚,趙弘潤一行六個人進入了西華縣境内。
西華縣,是一個被召陵、鄢陵、商水、長平、淮陽以及陽夏等縣所環繞的縣城,本是一個中等規模的縣地,縣域内總人口達到兩千戶,但在楚魏之戰期間,西華縣的縣民幾乎都搬遷到了安陵、淮陽等縣,以至于這個縣域十室九空,幾乎已淪爲一個空縣。
不過雖說是空縣,但西華縣的官府職能依舊完全,并且該地的縣令也并非是生面孔,亦是趙弘潤曾經在楚魏戰争期間有過數面之緣,并且給予趙弘潤後勤鼎力支持的人,徐宥之。
因爲是熟人,因此趙弘潤在前往鄢陵的途中,順道去拜訪了一下。
不得不說,如今的西華縣,的确十分蕭條,官道上幾乎瞧不見有多少行人,哪怕是進了縣城,縣城内亦感覺有些空蕩蕩的,沒什麽人氣。
暗歎了一口氣,趙弘潤徑直來到了西華縣的縣衙,使現任宗衛長衛驕前去叫門。
待門房替趙弘潤通報之後,沒過多久,西華縣縣令徐宥之便急匆匆地出了縣衙,親自恭迎趙弘潤入内。
“肅王殿下莅臨我西華縣,下官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趙弘潤聞言揮了揮手,笑着說道:“都是老相識了,徐縣令何必如此拘束?來來來,今晚本王就在貴縣借宿一宿,可莫要覺得本王叨擾喲。”
“哪裏哪裏,肅王下榻敝縣,這可是我西華縣的福氣啊。”
說着,徐宥之連忙将趙弘潤請入府中,并吩咐庖廚準備酒菜,款待趙弘潤與他五名宗衛。
期間,徐宥之納悶地望了眼府衙外,疑惑地問道:“此番肅王殿下,身邊就隻帶了五位宗衛大人?”
“無妨的。”趙弘潤看出了徐宥之在話語中的關切之色,笑着擺了擺手。
不錯,趙弘潤明面上隻帶了衛驕等五名宗衛,可是在他附近,卻有數十、數百名青鴉衆的隐賊跟随,作爲隐身護衛,他根本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危。
酒席宴間,徐宥之頻頻給趙弘潤斟酒,二人不免就聊起了兩年前的楚魏之戰。
在聊這個話題時,徐宥之顯得興緻勃勃,畢竟他是一名文官,可是他在那場仗中,卻先後收複了西華與商水兩個縣,着實過了一把武将的瘾。
雖說當時占領西華與商水兩縣的楚軍早已失卻了鬥志,以至于當徐宥之率軍趕到的時候,幾乎是望風而降,但不管怎麽說,徐宥之也是收複了兩座縣城的文官,這是足以讓他吹噓一輩子的武勳。
作爲一名文官,能有幾個有機會撈到武勳?
不過聊着聊着,二人便聊到了西華縣的現狀,當趙弘潤向徐宥之講述他一路前來縣城,城内城外幾乎瞧不見什麽人影時,徐宥之長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對此,下官亦是束手無策,我西華縣的縣民,在那場戰事期間皆逃到了安陵、淮陽一帶,隻有不到一成在戰後返回我縣……再這樣下去,我西華縣恐怕要被朝廷取締了。”
趙弘潤深以爲然,畢竟西華縣如今就這麽點人,确實很有可能被朝廷取締,将縣域分成數份,并入周邊的鄢陵、商水、淮陽、陽夏等縣。
而徐宥之這位縣令,到時候恐怕也隻能無奈丢掉縣令之職,淪爲補官,等到什麽時候魏國境内某地的縣令之職有告缺時,在前往該地赴任。
不過有一件事讓趙弘潤很是不解,因爲按理來說,徐宥之作爲楚魏戰役期間的功臣之一,戰後不應該再守着西華縣這個蕭條的縣城,他應該會被召到王都大梁擔任京官才對。
聽聞趙弘潤的詢問,徐宥之沉默了片刻,這才說道:“戰後的獎賞,已由禮部頒下,不過升遷一事,本來吏部曾派人過來,說是要将下官調到黃池,不過後來,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再沒有音信……”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随即好似想到了什麽,沉聲說道:“看來,是本王害了徐縣令。”
很顯然,這多半是東宮太子弘禮在入主吏部後,否決了徐宥之的升遷。
畢竟在楚魏戰役期間,徐宥之雖然作爲一名文官卻賺到了武勳,出盡風頭,但他難免也被打上了『肅王弘潤』的标簽,而東宮太子弘禮向來對趙弘潤頗爲忌憚,豈會應允『肅王一系』的官員升遷?更别說還是調到黃池擔任縣令。
要知道,随着博浪沙河港的建設,大梁京郊四周的縣城人氣劇增,誰都猜得到似祥符、黃池、中牟等地的小縣會迅速發展起來,東宮太子雖說德大于才,但也不至于想不到在這類潛力巨大的縣城内,安排他那一系的官員。
而聽了趙弘潤的話,徐宥之卻爽朗地一笑,仍樂滋滋地說道:“下官讀了三十多年的書,卻撈到了尋常文官一輩子都掙不到的武勳,待他日下官身故之後,犬子甚至可以在下官的墓碑上添注這一筆武勳,啧啧……下官這輩子是值了。”
“哈哈哈。”趙弘潤被徐宥之那豁達的心胸逗樂了。
誰道文官就沒有一顆武将的心呢?
不過笑歸笑,徐宥之這件事趙弘潤卻是放在了心中,總得來說,他對于東宮太子這種對徐宥之刻意的打壓感到十分不滿。
别說徐宥之實際上并非是他肅王一系的官員,就算是,徐宥之是真正有着功勳的,憑什麽不讓他升職?
想到這裏,趙弘潤脫口說道:“徐縣令,若是日後西華縣不在了,或者吏部對你的安排你并不滿意,你來尋本王。”
『诶?』
徐宥之聞言吃了一驚,表情詫異地瞅了趙弘潤一陣,随即又思忖了小片刻,這才拱手正色說道:“下官遵命。”
『遵命?』
宗衛長衛驕詫異地望了一眼徐宥之。
不得不說,這就是衛驕與沈彧眼下最大的差别。
沈彧久在趙弘潤身邊擔任宗衛長,見過的事物要比衛驕多得多,倘若是沈彧在這裏,他立馬就會明白,徐宥之這句遵命,代表着他願意被真正打上『肅王一系』的标簽,而不是像衛驕這般,疑惑于徐宥之爲何在這個時候冒出一句『下官遵命』。
倒是呂牧與周樸兩位宗衛看出了些,對待徐宥之的态度也變得愈發友善,畢竟從徐宥之說出那句『下官遵命』起,他們就真的變成了自己人嘛。
而趙弘潤也很高興,畢竟他的商水縣,士兵、武将、裝備、金錢,什麽都不缺,就是缺處理内政的文官,而遺憾的是,讀書人這一塊,恰恰是趙弘潤目前無法涉及的,因此,對于有才學的文官,趙弘潤是能拉攏就拉攏,無論是圉縣的何之榮,還是西華的徐宥之。
當夜,趙弘潤與徐宥之皆喝到盡興,這才各自回屋歇息。
次日淩晨,趙弘潤在徐宥之的恭送下,再次啓程前往鄢陵。
出乎他的意料,在靠近鄢陵地界的時候,他意外地看到屈塍領着晏墨、左洵溪、華嵛、公冶勝、左丘穆等将領,帶着兩百兵,在鄢陵與西華兩縣的邊界等候着趙弘潤的到來。
“末将屈塍,率衆将在此恭候肅王殿下大駕!”
在趙弘潤的坐騎前,屈塍不顧身上的鮮亮的铠甲,單膝叩地,抱拳行禮,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不得不說,屈塍此人,相當會做人,明明是武将,卻有着文官般的圓滑,處事老道,滴水不漏。
而一般這種人是很危險的,因爲這類人有時表面上恭恭順順,實際上他内心在想些什麽,你根本無從得知。
至于趙弘潤爲何會有這種認爲,那是因爲,屈塍當年降魏國的時候,與像谷粱崴、巫馬焦、伍忌等人是不同的。
當初谷粱崴與巫馬焦是爲了自己性命前途考慮,并且他們此前在平輿君熊琥麾下也不得重用,心中早有郁意;而伍忌則是考慮到家中尚有老母、嫂嫂、侄兒侄女,因此降魏。
但屈塍不同,他雖然最早是項城君熊仼的部将,但是在平輿君熊琥麾下仍得到重用,并且,屈塍在最後關頭,仍企圖以詐降的辦法,使平輿君熊琥脫困。
哪怕是在聽罷趙弘潤口述的利害分析後,屈塍對于是否投靠魏國與趙弘潤一事,仍在猶豫,直到他親耳聽到暘城君熊拓麾下大将子車魚的戰死,認爲熊拓亦無法力挽狂瀾,便毅然而然地背叛了熊拓,給熊拓獻了一條“妙計”。
『注:具體的,請書友回顧第一百三十六章,這裏不做贅叙。』
最終,這條妙計使得熊拓被趙弘潤徹底擊潰。
但也正是因爲這條“妙計”,趙弘潤對屈塍有了戒心,畢竟當時屈塍所獻的那條妙計,分明是兩線釣魚。
總得來說,他臣服的并非是趙弘潤,他臣服的,是當時作爲勝利一方的趙弘潤。
他的忠誠,是有前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