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應康所說,他們青鴉衆在商水縣東南側找到了一片無名的丘陵地帶,他們将其命名爲『青鴉之丘』,并且,決定将隐賊村建在這裏。
趙弘潤回憶腦海中的記憶,這才明白應康所說的『青鴉之丘』,應該指的就是商水東南側與楚國的邊界附近,那片有丘陵、有泥潭、有森林,地形非常複雜的那一片地域。
因爲趙弘潤并不了解隐賊的生活、行動習性,因此他并沒有對應康指手畫腳地出什麽主意,他隻是告訴應康,若是後者有什麽需要,可以聯系商水縣内的羊舌焘,也可以向商水軍的谷粱崴、巫馬焦、伍忌三将尋求幫助。
對此,應康心中十分滿意。
他本來以爲他們青鴉衆在投奔了這位肅王殿下後,會失去以往的所有的自由,可沒想到,這位肅王殿下根本不打算插手他們青鴉衆内部的事,隻要他應康将青鴉衆帶領好。
“肅王殿下,據初步估計,村落的建設大概需要數個月,期間并不需要很多的人手,不知肅王殿下有何吩咐我青鴉衆的事?”
因爲感受到趙弘潤對青鴉衆的信任,應康投桃報李,主動請事,大概他也是想向趙弘潤證明:趙弘潤這般看重他青鴉衆,這個選擇是正确無誤的。
“暫時本王沒有……”
趙弘潤說了半截,忽然想起了那日兵部派人送到他手中的公文,摸了摸下巴,問道:“應康,你可聽說過『桓虎』此人?”
『桓虎?那是誰?』
應康臉上露出幾許迷茫之色。
趙弘潤顯然是看出了應康心中的迷惑,解釋道:“此人乃韓國出身的盜賊,去年我大魏聯絡三川部落,欲商談『借道』一事時,此人在此期間曾率三四百寇騎,夜襲我大魏與三川部落的宿營地,更企圖挾持本王的父皇……”
應康聞言驚地倒抽一口冷氣。
要知道,别看他們這些隐賊以往平日裏在心情糟糕時大罵朝廷如何如何,或者大罵魏天子如何如何,可事實上隐賊們普遍并不敢與朝廷作對,因此每回朝廷派來圍剿的軍隊時,他們總是躲起來,避其鋒芒。
而如今,聽說那個大盜賊桓虎居然曾率寇騎夜襲朝廷的駐地,甚至于企圖挾持魏天子,應康頓時被唬地說不出話來。
忽然,應康靈機一動,下意識地問道:“莫非是韓國的『砀郡遊馬』?”
趙弘潤聞言眼眸微微一亮,贊許地點了點頭。
何謂『砀郡遊馬』?
那是魏國曾經爲了打擊宋國所創建的騎軍,名義上是賊寇,實際上卻是受朝廷命令的正規軍,專門做一些魏國不方便插手的事。
比如,當宋國進攻魏國的盟國衛國時,魏國礙于宋國背後的大國齊國,不好自己出動,如此便叫砀郡遊馬軍在宋國境内騷擾、惹事,讓宋國對衛國的軍事行動泡湯。
因此,趙弘潤也曾懷疑過大盜賊桓虎的那一支騎兵,便是韓國那邊的『砀郡遊馬』,目的就是爲了給魏國制造混亂。
“本王亦有類似猜測,不過,本王與那桓虎隻碰面過一回,況且隻是遠遠瞧見,并不曾說過話,因此,真相如何,本王也無從所知。……不過,無論他是賊軍也好,受命于韓國也罷,總之,我大魏不可任他肆意行事。”說着,趙弘潤頓了頓,又接着說道:“桓虎此賊,本在成臯關境外,但前幾日,本王接到兵部派人送來的公文,言成臯軍圍剿桓虎失敗,桓虎率數百寇騎繞過伊山,從伊山南側潛入我大魏陽翟,于陽翟附近消失了行蹤。……青鴉衆的頭一樁差事,就替本王将桓虎的蹤迹找出來吧。”
聽聞此言,應康表情有些詫異,語氣有些古怪地道:“隻是找到桓虎的蹤迹?……事實上,我青鴉衆可以将桓虎或擒或殺,送于肅王駕前。”
趙弘潤聞言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應康,你太小瞧那桓虎了。……以本王判斷,那桓虎絕對要比金勾更加棘手。找到他,跟着他,然後本王派兵圍剿。”
『那桓虎……竟會比金勾更加棘手?』
應康心中有些不以爲然,在他看來,區區數百騎盜賊而已,他青鴉衆如今有數千人手,明明是輕易就能解決的事。
然而,見趙弘潤已将話說到這份上,他自然不好再多說什麽,隻好抱拳說道:“屬下遵命。”
望着應康離去時的背影,趙弘潤便知這位青鴉衆的首領,心中必定沒将桓虎當一回事。
不過這無所謂。
反正,隻要應康在桓虎那邊吃了苦頭,他自然會醒悟,醒悟『天下豪傑絕不僅限于他陽夏縣』的這個道理。
當然了,倘若應康有本事擒殺那桓虎,這對趙弘潤也沒有什麽壞處。
趙弘潤自然不會去在意他手中的利劍太過于鋒利,他隻在意這柄利劍在鋒利之餘,會不會割傷他的手指。
應康離開之後,趙弘潤站在前廳,目光不經意地望向了站在一旁、持劍護衛的宗衛衛驕。
以往,此時站在他身邊的宗衛,幾乎都是宗衛長沈彧,而如今,卻換成了衛驕,這讓趙弘潤多少有些不适應。
而衛驕,同樣也顯得很不自然。
尤其是當方才應康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仿佛在無聲地詢問『怎麽今日不是沈彧而是你衛驕』時,衛驕心中也很是别扭。
趙弘潤與衛驕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幾眼,最終,還是趙弘潤率先開口安撫。
“衛驕,方才你不必那般拘束,那應康是不會對我不利的。……似你方才那般瞪眼瞅着對方,對方還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麽呢。”
『诶?』
衛驕愣了愣,他這才意識到,或許應康根本不關心趙弘潤身邊的宗衛究竟是宗衛長沈彧還是他衛驕,對方隻是奇怪于他衛驕爲何拿眼瞪着他而已。
『是我想太多了麽?』
衛驕暗自自嘲了一句,随即苦笑對趙弘潤說道:“往日卑職也曾護衛殿下左右,并未感覺有何不适,隻是這幾日,渾身不自在……”
趙弘潤自然不會錯誤地認爲這是衛驕不喜呆在他身邊,衛驕會感覺不自在的原因,無非還是因爲沈彧。
畢竟衛驕人如其名,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以至于如今沈彧受了重傷,他暫代了宗衛長的職務,這讓衛驕有種竊奪了沈彧地位的愧疚感。
倘若是他當年憑着真本事擊敗了沈彧,被趙弘潤親口任命爲宗衛長,那衛驕自然是問心無愧,然而,以眼下這種方式暫代宗衛長,衛驕有種『勝之不武』的錯覺。
更何況,七八年下來,當年一心想與沈彧争奪宗衛長的衛驕,如今随着宗衛間的關系越來越親如兄弟,這份心早就淡了。
“去看看沈彧吧。”
“呃……好。”
二人來到了府内的廂房,本想去沈彧的屋子瞧瞧,沒想到,卻意外地發現沈彧居然沒在屋子,而是站在院子裏,好似是在發呆。
然而,在沈彧的腳邊,卻掉落着一柄出鞘的利劍。
趙弘潤與衛驕對視一眼,心中咯噔一下,連忙沿着走廊趕了過去。
而此時,沈彧臉上露出一副毅然神色,彎下腰,再次用右手拾起那柄利劍。
見此,衛驕驚聲急叫道:“沈彧,别做傻事!”
“啊?”
沈彧滿臉愕然地回過頭來,意外地看到趙弘潤與衛驕正疾步趕來,遂抱拳向趙弘潤行禮:“殿下。”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衛驕走上前,不動聲色地将地上那柄利劍拾了起來。
随即,臉上帶着憤怒,低聲質問沈彧道:“沈彧,爲了這點挫折就萌生死志,你對得起殿下對你的栽培麽?!”
“萌……萌生死志?”
沈彧滿臉驚愕地看着衛驕,随即,他恍然地苦笑了一聲,搖搖頭說道:“衛驕,你太小看沈某了。”說着,他轉頭望向同樣将信将疑的趙弘潤,解釋道:“殿下,您誤會了,卑職隻是想試試而已……”
見沈彧神色坦然,趙弘潤自然不會再懷疑沈彧那是想自刎,可能,沈彧隻是想試試,是否如芈姜所言,他日後再無法提起重物。
想到這裏,趙弘潤連忙勸道:“沈彧,你太心急了,芈姜不是說了麽,要養好手筋,最起碼也要個一年半載,在這段期間,你不可手提重物,以免傷勢加重。”
他并沒有詢問沈彧嘗試的結果如何,畢竟,那柄利劍方才是掉落在地上的,這已經很明朗了。
“話雖如此……”沈彧聞言苦笑了一聲,搖頭對趙弘潤說道:“殿下,沈彧懇請暫時離開殿下一段時日。”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不悅說道:“不允!”
說罷,他惱怒地沖着沈彧罵道:“沈彧,你在想什麽?!手筋受傷就覺得自己是個廢人了?你左手不還好好的麽?從今日起,給本王改練左手劍!”
“……”
沈彧張着嘴,頗有些哭笑不得。
好家夥,衛驕覺得他要自殺,而自家這位殿下,也覺得他要自暴自棄。
天見可憐,他沈彧根本就沒有自暴自棄的想法。
别說右手手筋受創,就算失去了右手,他沈彧仍然能以另外一種方式爲自家殿下出力。
“殿下誤會了,卑職隻是想暫時調到軍中,到百裏跋、司馬安、朱亥等大将軍身邊,學習如何統帥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