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兩支隐賊衆其實都有善于打探情報以及暗殺的隐賊,但彼此多少是存在區别的。
黑鴉側向于暗殺,而青鴉側向于打探情報。
至于如何使這兩支隐賊衆相互制衡,其實也很簡單,趙弘潤隻要将阜丘衆中願意投降的那些人,并入黑鴉之中,長此以往,就足以讓原邑丘衆逐漸與黑鴉拉開距離。
這也是考慮到阜丘衆隐賊的實力的确很出衆。
反正如今金勾已經逃離了陽夏,白白殺了阜丘衆這些出色的隐賊,未免也太可惜了,還不如讓那個叫做『佴』的年輕的阜丘衆,帶着這幫人并入黑鴉,如此一來,阜丘衆與邑丘衆之間的恩怨,便傳承到了黑鴉與青鴉之間。
三月五日的時候,邑丘衆,不,應該是稱作已合并了段樓、耿樓的青鴉衆,陸續帶着家當退出戈陽山,朝着商水縣方向而去。
商水縣作爲趙弘潤的變相封邑,相信青鴉衆定能在這座論朝氣蓬勃絲毫不遜色王都大梁的縣城紮根下來,逐漸變得強大。
同時,黑蛛、喪鴉二人的黑鴉,則正式進駐了戈陽山,在邑丘衆原來的巢穴基礎上,開始建造隐賊村,并且陸續将他們藏匿在陽夏城内城外的那些隐賊們的家眷,都接到這個村落。
而對此,趙弘潤是有點郁悶的。
因爲當黑鴉與白鴉遷走了他們手底下隐賊們的家眷們後,趙弘潤突然發現,陽夏縣内的人口銳減三成。
居然銳減三成!
這意味着什麽?
這意味着前一陣子趙弘潤自認爲已控制了縣城内的隐賊勢力,可實際上,仍有不少一批與隐賊相關的人居住在陽夏,居住在他眼皮子底下。
『果然隐賊衆還是要由隐賊衆來治……』
趙弘潤搖了搖頭。
也難怪,畢竟他寄以厚望的商水軍,此番雖然說也立下了大功,但卻是打了豺狼跑了虎,那些真正潛伏在陽夏,具有威脅的隐賊勢力,商水軍白白巡邏了幾日,居然硬是沒有發現。
不過好在這一切都已結束。
待等他安排好最後的部署,他也就能放心地離開陽夏,前往鄢陵或者商水了。
期間,趙弘潤詢問遊馬,詢問他究竟是呆在陽夏,還是跟着青鴉衆一起前往商水。
遊馬想了想,決定還是搬到商水縣去,畢竟比起黑蛛與喪鴉等人,他遊馬與應康的關系更近,既然應康都搬到商水縣去了,他遊馬衆繼續留在陽夏,又有什麽意思?
甚至于,還會惹來黑蛛、喪鴉二人的白眼,畢竟眼下的陽夏已變成了黑鴉的勢力範圍,他遊馬衆若是繼續厚着臉皮呆在這裏,彼此很有可能會産生摩擦。
“希望肅王殿下能讓我遊馬衆在商水安家,享有一席之地。”
遊馬誠懇地向趙弘潤提出了請求。
而聽聞此言,趙弘潤欣然許諾,随後,他詢問遊馬道:“當初本王就對你說過,本王會對遊馬衆網開一面。……那麽如今,可曾想過恢複『遊馬』這個騎兵隊的番号?”
對于趙弘潤的這個建議,遊馬砰然心動,但是仔細想過之後,他再次婉言拒絕了趙弘潤的好意。
正所謂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如今他麾下的遊馬衆,豈還是當年威名赫赫的『砀郡遊馬』?
當年那批遊馬軍中的骨幹,死的死、亡的亡,以至于遊馬這個當年伯長級别的小頭目,都能成爲遊馬衆的首領,就算恢複遊馬的番号,又能如何?
隻是讓『砀郡遊馬』這個番号蒙羞而已。
不過對于趙弘潤重提此事,遊馬還是感覺很納悶,開口詢問道:“我大魏亦有擅戰的騎兵,爲何在下感覺,殿下似乎對我遊馬念念不忘?”
趙弘潤聞言苦笑了一下。
不可否認,他們魏國不是沒有騎兵隊,并且,那些騎兵隊并非很弱,比如浚水軍的骁騎營,砀山軍的獵騎騎,都是出色的騎兵隊。
但是,那隻是騎兵隊,是隊,充其量就是一個部營而已,創建的初衷,也隻是爲了配合步弓兩支兵種作戰,根本不能算是能獨當一面的騎軍。反觀魏國北方的鄰國韓國,他們的騎兵卻是以『軍』作爲單位,動辄幾萬十幾萬,這是一個重騎兵的國家。
而在魏國,将騎兵視爲『可單獨成軍』、并非是當成步弓兩個兵種的輔助的,也就隻有當年作爲試驗軍的砀郡遊馬,因此,趙弘潤很想嘗試看看,看看能否召集當年砀山遊馬的老卒,重現這支真正的騎軍。
畢竟『川北弓騎』雖然強大,但那終歸是羯族人的騎兵,堂堂魏國,難道連一支真正的騎軍都打造不出來麽?
但遺憾的是,遊馬卻告訴趙弘潤,如今他麾下的遊馬衆,早已不是當年的砀郡遊馬,就算趙弘潤勉強将其擴充成一支騎兵,也隻是一支毫無經驗、毫無訓練度的新軍而已。
也難怪,畢竟事隔十幾年,就算是諸如遊馬這等當初砀郡遊馬的老卒,十幾年下來未曾接觸戰馬、騎戰,也早就荒廢了本事,更何況,如今遊馬衆的那些年輕人,絕大多數都是當年那些老卒的子嗣。
于是,趙弘潤便作罷了恢複遊馬的念頭。
三月七日的時候,趙弘潤率領着兩萬餘商水軍,正式撤出了陽夏縣,前往商水縣。
其實,此番趙弘潤南下,隻是爲了協助禮部處理鄢陵與安陵這兩個城縣的矛盾,唔,主要是投奔魏國的楚民與原魏民之間的矛盾。
但因爲商水軍得返回商水駐地,并且還得給青鴉衆安排建造隐賊村的地點,趙弘潤還是決定先去一趟商水,待安排好青鴉衆後,再前往鄢陵。
而在離開陽夏之前,趙弘潤派人将圉縣縣令黃玙的妻室族兄,即驿長何之榮召到了陽夏,請他暫代陽夏縣令一職。
畢竟在近幾年,都是原邑丘衆在維持着陽夏的治安,如今邑丘衆更名青鴉衆搬離了陽夏,前往商水,陽夏這邊很有可能會亂成一團。
雖然說陽夏仍有黑鴉衆在,但趙弘潤怎麽看都不認爲黑蛛、喪鴉那兩名首領是擅長這方面的人才,畢竟這兩個家夥都是粗人,若要讓他們來維持陽夏的治安,那還真不知會被他們殺掉多少人。
平心而論,趙弘潤是沒有權限任命何之榮爲陽夏縣令的,畢竟這屬于是吏部的職權範圍,隻不過,待他将陽夏這邊發生的事上報朝廷,再到朝廷挑選出合适的人選,派遣過來擔任陽夏縣令,這一來一回最起碼也要三個月時間。
難道放任陽夏三個月不管?
于是,趙弘潤想了想去,最終還是決定越權任命何之榮暫代陽夏縣令一職,反正有黑鴉衆坐鎮陽夏,就算陽夏仍有些僥幸逃過一劫的隐賊衆與遊俠勢力,也絕沒有膽敢脅迫何之榮。
至于陽夏原縣令馬潛,趙弘潤多番思忖,最後決定還是讓他住在縣衙内。
值得一提的是,在當日趙弘潤将應康等人送上的禮物,即原阜丘衆首領金勾的那一條手臂送到馬潛面前,并明确告訴後者,這是當年殺害了他妻兒的主謀的手後,馬潛居然看着那一條手臂坐了大半天。
并且,據伺候在旁的商水軍士卒講述,當時馬潛的面色時而憤恨、時而茫然,仿佛有徹底清醒神志的迹象。
隻可惜,當趙弘潤欣喜地前去探望時,卻見馬潛又恢複了平日裏的瘋癫,就仿佛先前的清醒,隻是昙花一現。
見此,趙弘潤也隻能囑咐何之榮好好照顧馬潛了。
不過讓趙弘潤頗感意外的是,何之榮好下棋、馬潛也好下棋,這兩位棋藝都比趙弘潤高明的人,居然頗爲投緣,這讓趙弘潤頗爲高興。
當然了,倘若馬潛能稱呼何之榮的名字,而不是稱呼後者爲『大班頭』,相信趙弘潤會更加高興。
而最後一件事,那就是趙弘潤自己的私事了。
他帶着宗衛們來到了原阜丘衆巢穴的舊址,并且喚來如今已經成爲黑鴉衆一員的『佴』,向他詢問了一些事。
畢竟這個叫做『佴』的年輕人,以往跟随在原阜丘衆首領金勾身邊,自然會得知不少尋常阜丘衆不爲所知的事,比如說,究竟是何人花了五萬金,使阜丘衆在前一段時間幾次三番地來行刺他趙弘潤。
這個疑惑,趙弘潤深藏在心中已有多時,之所以直到今日才問起此事,是因爲他知道金勾不可能輕易就告訴他。
畢竟金勾奸猾狡詐,除非趙弘潤給他足夠的好處,否則,豈會輕易将這個辛秘透露出來?
于是,趙弘潤索性也懶得去問,直到眼下事情結束之後,這才詢問金勾身邊的年輕人『佴』。
然而,讓趙弘潤感到遺憾的是,佴告訴他,用重金懸賞他趙弘潤首級的人,當初并沒有露面,對方隻是叫人送來了幾箱金磚,箱内附帶着一份書信,一份寫着『懸賞肅王趙潤首級』字樣的書信。
而讓金勾不惜冒着天大的危險去派遣行刺趙弘潤的真正原因,則是因爲那封信寫的清清楚楚:五萬金,隻是定金,事成之後,另有厚報。
是的,當初陽夏諸隐賊衆懸賞他趙弘潤首級的五萬酬金,居然隻是定金,也難怪連金勾那樣奸猾狡詐的家夥都控制不住貪欲,爲了金錢派遣行刺趙弘潤,最終落了個阜丘衆覆滅、他自己逃亡異鄉的下場。
佴一邊講述,一邊将趙弘潤帶到了密室的深處,來到了金勾堆放那些金磚的地點。
當趙弘潤看到那些金磚時,他的面色就有些不太自然。
原因很簡單,因爲那些金磚的大小,着實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隻見趙弘潤雙手抱起一塊金磚掂了掂,随即皺皺眉,放下後又抱起另外一塊。
『這是……』
趙弘潤的面色越來越差,因爲他發現這兩塊金磚的分量,幾乎等同。
“這金磚,重幾何?”趙弘潤嚴肅地詢問佴道。
佴不明所以,如實說道:“重一石。”『注:肅氏度量衡還未普及,因此民間采用的仍然是舊斤制,一石(dan)約等于今15kg。』
聽聞此言,趙弘潤的面色變得更差了。
因爲在他印象中,哪怕是家财萬萬的貴族,也很少會熔鑄這種闆磚似的金磚,因爲重量太沉、價值太高,不方便流通。因此,魏國境内的貴族一般而言都會熔鑄成一兩左右的金餅、金條、金錠。
誰會去熔鑄重達一石的金磚?
隻有一個地方!
整個魏國,應該隻有一個地方會熔鑄這種金磚,那就是魏國的國庫。
爲了方便堆放,戶部的官員與冶工,會将上繳國庫的金子熔成約兩千兩價值的金磚。
『五萬金,整整二十五塊國庫的庫金……』
趙弘潤被自己聽到與看到的這一切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萬萬也沒有想到,這筆買他項上首級的賞金,居然是戶部所掌管的國庫的庫金。
“沈彧,帶走一塊,即刻派人送往大梁,親自交予戶部尚書李粱手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