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陽夏縣的街頭,趙弘潤用詫然的目光打量着這條街。
隻見迎面那條街道上,來來往往有不少行人,背着鋤頭、赤着雙腳的農夫,也有帶着子女的婦人,不過最多的,還是一些看起來無所事事的男人。
那些看起來無所事事的男人,彼此兩三成群,身上的衣服也不曉得是怎麽搭配的,一件深色、一件淺色,讓人看起來很是不舒服。
甚至于,有的衣服破破爛爛、污漬斑斑,就像是好幾年沒洗似的。
唯一的共同點是,這些看似無所事事的男人,他們身上皆帶着兵器。
『遊俠……』
趙弘潤當即便猜到了這些人的身份。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弘潤打量他們的目光,在迎面而來的幾名遊俠中,有一名嘴裏叼着一根草莖的遊俠亦轉過頭來,用眼掃了一眼趙弘潤一行人。
隻見在這名遊俠眼中,趙弘潤一行,包括陳宵在内總共十三人,雖然看似平民打扮,但眼尖的他,還是能從對方背在身後的包裹中,隐隐看出兵器的輪廓。
“看什麽看?”
那名遊俠語氣不善地沖着趙弘潤說道。
“你要怎樣?”
一副平民打扮的宗衛高括眼睛一蹬。
“……”那幾名遊俠面上閃過一絲猶豫,輕嘁了一聲,便與他的同伴離開了。
可能是他與他的同伴僅四個人,而趙弘潤這邊,卻有宗衛們以及陳宵十一名高個子的關系。
見此,高括轉頭小聲對趙弘潤說道:“公子,碰到這種地痞無賴,一定不能示弱,否則,他們反而會覺得咱們好欺負。”
顯然他這是在解釋方才出聲呵斥對方的原因。
其實趙弘潤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還是忍不住調侃高括道:“看來你這方面經驗豐富啊。”
在衆宗衛的竊笑聲中,高括頗有些尴尬地解釋道:“這不是當初在大梁時,與城内某些地痞打過交道嘛……”
還别說,衆宗衛中,唯獨高括的社交範圍最廣,因爲他主要負責替趙弘潤打探消息,爲此,他結交了一幫大梁城内的地痞無賴,時不時地請那些人喝酒吃飯,或者直接給那些人一些酒錢,方便他定期地得到一些小道消息。
而在與那些地痞無賴接觸的過程中,高括自然也認清了這些人大多都是些欺軟怕硬的角色,自然也懂得如何對付這類人。
調侃了幾句後,趙弘潤對高括說道:“高括,我想找個人問問這縣城的情況,你有什麽建議?”
“終于到了我發揮本事的時候了。”在宗衛們的笑聲中,高括自嘲似地開了一句玩笑,随即對趙弘潤說道:“公子,一般人都會覺得,似酒肆、酒館這種地方,是打探消息的最好地方,可事實上,要打探當地的消息,酒肆、酒館并不是一個最佳的去處。”
“是這樣麽?”趙弘潤驚訝地問道,畢竟他以往也覺得酒館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沒想到高括卻否決了此事。
“是的,公子,要詢問當地的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詢問當地的地痞。”高括認真地說道:“地痞亦是一種謀生的職業……穆青,你們幾個别笑。”
高括沒好氣地瞥了一眼發笑的衆宗衛,随即對趙弘潤說道:“公子或許不知,要當一名地痞并不容易,不是說好鬥好狠就算是一個地痞了,這行也有這行的規矩。……比如剛才那幾名對咱們瞪眼的遊俠,他們就不算是當地的地痞,充其量就是幾個來這裏謀生糊口的外來人,像他們這種态度,遲早會被人弄死。”
趙弘潤聽得很是玄乎,疑惑問道:“那地痞是什麽樣的人呢?”
“公子稍等。”高括朝着四周瞧了瞧,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小巷子裏蹲着幾名平民打扮的男子,一個個看起來挺普通,甚至帶着幾分和善,不像方才那幾名遊俠那樣兇神惡煞,隻是他們那賊溜溜的眼睛,卻時不時地瞄着街上過往的行人。
“喏。”高括朝着那些人努了努嘴,随即帶頭走了過去。
而此時,那幾名高括口中所說的地痞也注意到了趙弘潤一行人,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那名高個子的消瘦男人更是熱情地說道:“幾位是他縣來的吧?想去哪?不是我自誇,我對這縣了若指掌。”
見此,高括輕哼一聲,随口對趙弘潤說道:“公子,咱們被當成肥羊了。這個時候若是跟着他們去,他們就會把咱們帶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偏僻角落,然後叫來一大幫人,搶咱們身上的财物。”
那名高個子的消瘦男子聞言面色微變,他身邊幾人更是露出了警惕之色。
而這時,高括卻将早已準備的一大錠銀子丢給了那名高個子的消瘦男子,随即用低沉的語氣對後者說道:“這位兄弟,我家公子想在陽夏呆一段時日,但是對這個縣有諸多不知情的事,你若是伺候地好,事後定有重賞,可若是你敢給我弄些什麽花招,我到時候第一個就宰了你。”
高括是殺過人的,因此他在說這番話時,隐隐有種讓趙弘潤不能理解的殺氣。
高個子的消瘦男子深深望了一眼高括,徐徐收起了臉上那熱情的笑容,換了一種輕松的笑意,笑着說道:“今日還真是走眼了,沒想到兄弟你居然熟悉此道……哎,苦差事喲。”
高括聞言笑道:“你伺候我家公子,這幾日保管你吃最好的酒菜,事後還有銀子可拿,平平穩穩,這算什麽苦差事?隻要你做得好,給你的賞銀,未必會比你打劫肥羊少。”
高個子的消瘦男子聞言舔了舔嘴唇,将手中的銀錠丢給了身邊手底下的人,沖着高括抱抱拳:“熟悉的人,都叫我呂三,兄弟怎麽稱呼?這位公子又如何稱呼?”
“高括。”高括抱了抱拳,随即替趙弘潤介紹道:“稱『肅公子』即可,别的什麽都不要問。我使錢雇你,你拿銀子,讓我等少遇到些是非,這是規矩。”
“高兄弟果然是行内人。”高個子呂三嘿嘿一笑,随即朝着趙弘潤躬身問道:“肅公子先想去哪?”
趙弘潤望了一眼高括,後者會意,代爲回答道:“先在城内逛逛,然後找家好點的酒館吃一頓。”
“好好好。”呂三連連點頭,畢竟如高括所言,白吃一頓飯,有啥好不樂意的。
因爲有過高括之前的警告,呂三等人并沒有帶着趙弘潤走小巷,徑直是走在大街上。
一路上,趙弘潤果然看到了一些『士館』,館門大開,裏面擺着一張張桌椅,有許多遊俠在内吃喝談笑。
不過讓趙弘潤納悶的是,這些『士館』似乎并不是同一個金主開設的,雖然牌匾上并沒有清楚注明,但是匾額上的花紋卻有所不同。
“陽夏縣内,似這般的『士館』很多麽?”趙弘潤忍不住問道。
呂三愣了愣,表情有些遲疑地望着趙弘潤,低聲說道:“肅公子,爲您好,這個公子還是不要問了。”
聽聞此言,高括低聲提醒道:“呂三,我們花銀子雇你,我家公子問什麽,你答什麽。”
呂三猶豫了一下,随即壓低聲音說道:“公子若一定想知道,那咱們先走一段,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趙弘潤點點頭,跟着呂三朝前走了一段路。
而這時,呂三這才低聲說道:“我陽夏,确實有不少『士館』,那是遊俠們掙取賞金的地方,我觀公子并不缺錢,那種地方最好避而遠之。”
正說着,隻見前面不遠處那間士館,有一名遊俠砰地一聲被人從館内打了出來,驚地附近的行人頓時停下了腳步。
而在此之後,隻見那間士館内走出幾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對着倒在地上的那名遊俠罵道:“狗崽子,再讓我們看到你,就不隻是這樣了。”
說罷,幾名壯漢将一些零碎的東西,比如包袱、兵器等,朝着那名遊俠一丢,随即走回了士館。
隻見倒在地上的那名遊俠掙紮着站起身,低聲罵了幾句,便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而街上,那些駐足觀瞧的當地平民,似乎對此也是司空見慣,瞧了兩眼,便不再觀瞧了。
“士館,不是收容遊俠的地方麽?”
趙弘潤轉頭問呂三道:“爲何那個男人會被趕出來?”
呂三聞言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趙弘潤,随即低聲解釋道:“士館,的确是收容遊俠的地方不假,但,士館終歸不是義舍啊。……似方才那個遊俠,肯定是在這間士館内騙吃騙喝,欠下了不少酒菜錢,卻又不去掙錢,因此才會被趕出來。”
“原來如此。”趙弘潤恍然地點點頭,随即又問道:“這些遊俠,他們以什麽方式掙錢?”
呂三皺了皺眉,但還是解釋道:“這種士館内,都會發布一些懸賞……”
『懸賞啊……』
趙弘潤眼睛眯了眯,輕笑着說道:“走,進去瞧瞧。”
聽聞此言,呂三終于色變,皺眉勸道:“這位肅公子,聽在下一句勸,那可不是什麽好去處。”
隻可惜,趙弘潤主意已決,豈是輕易可以改變的,當即說道:“你就呆在外面,沈彧、高括,走,咱們進去瞧瞧。”
說罷,趙弘潤便向那間士館走去。
宗衛們以及陳宵,自然不會畏懼,當即跟在趙弘潤身後,邁步走入了那間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