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此之前,他向沈彧使了個眼色,朝着在旁探頭探腦的陳宵努了努嘴。
沈彧會意,走出了客棧,等他再回來時,手裏已多了一根繩索。
隻見他走到陳宵身前,抖了抖手中的繩索,說道:“伸手。”
陳宵愣了愣,随即又看了眼沈彧手中的繩索,表情驚愕地說道:“又要綁我?我方才可是助了你們一臂之力!”
“少廢話!……别忘了,你亦有行刺公子的嫌疑。”
沈彧二話不說就将陳宵的雙手給綁了,然而陳宵這回倒是沒有反抗,可能是不想背負『協同賊子行刺肅王』的污名,順從地雙手合攏,任憑沈彧将他綁了,隻是嘴裏猶罵罵咧咧、滿嘴的抱怨,大概是覺得趙弘潤等人恩将仇報之類的吧。
眼瞅着陳宵坐在地上生悶氣,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轉頭吩咐道:“沈彧,去幾個人檢查一下這家客棧,看看能否弄些未被下毒的酒菜出來。……芈芮,你那邊好了麽?”
方才在收集那種毒素的芈芮轉頭說道:“好了哦。”
“那你跟他們一起去。”
“喔。”
在沈彧的指揮下,高括、種招二人前往客棧二樓的住房搜查,而穆青則跟着芈芮前往一樓的廚房,看看能否獲得一點新鮮的食物。
而剩下的宗衛們,則繼續他們方才的工作,将地上的屍體分别排列于客棧的一側,随後檢查他們身上的物品,希望能夠找到些蛛絲馬迹。
但可惜的是,這些人身上沒有絲毫可以表明身份的東西,哪怕是那個趙弘潤寄以希望的店主的屍體,也沒有什麽東西。
而在這時,穆青在廚房那邊喊道:“公子,這邊還有幾具屍體。”
趙弘潤聞聲走到了廚房,這才發現,在廚房後門外的菜地裏,有幾具屍體被随意地抛棄在外,從衣着打扮判斷,可能是這架客棧真正的主人,一対年紀大概在四十幾歲的夫婦,以及三名十幾二十幾歲的小夥計。
跟在趙弘潤身後的芈姜走上前檢查了一下這幾具屍體,随即回頭對前者說道:“至少死了有一兩日了。”
『一兩日?換而言之,這幫人早在一兩日之前就已經開始在準備行刺我?』
趙弘潤皺了皺眉,要知道,一兩日之前,那時他們因爲烏娜的關系才剛剛從戶部的商隊船隻上下來,然而,何以這幫賊人卻能如此準确地把握他們的行蹤?
隻有一個解釋,那艘戶部轄下倉部所屬的貨運船隻上,有人給這幫賊人通風報信。
“真夠神通廣大的啊……”
趙弘潤嘀咕了一句,随即召來宗衛何苗、朱桂二人,吩咐他倆把那對夫婦以及三名小夥計找地方埋了,畢竟這五人的死,趙弘潤亦有逃不開的關系。
吩咐完之後,趙弘潤再次回到客棧的大廳,隻見他拉過一條長闆凳來,環抱雙臂望着那些已整整齊齊靠牆排列的屍體,若有所思。
這些賊人的頭頭,無疑就是那名扮作店主的刺客,雖然此人與趙弘潤說不到幾句話便服毒自盡了,但趙弘潤隐約還是發現了幾處蹊跷。
首先,是這夥賊子的紀律性。
要知道方才自從陳宵加入戰況後,雙方混戰時的戰況,便逐漸向宗衛們這邊傾斜。按理來說,這幫賊子瞧見局勢不妙,應該會選擇撤退才對。
然而,這幫賊人卻沒有一人逃生。
其次,在最後關頭,當隻剩下那名“店主”與另外兩名賊人時,那“店主”見此次行刺失敗,遂用手中的劍捅死了其中一名同夥,而另外一名同夥見此,居然用質問的口吻問前者『你要做什麽?』
這是否意味着,其實他們并非上下級的關系?
再次,當那名“店主”說了句『你以爲我等還走的了麽?……該履行事先約好的事項了』後,僅剩的一名賊子,居然自己選擇了自刎。
『約好的事項……?』
趙弘潤暗自嘀咕了兩句,忽然問仍在搜查屍體的呂牧等人道:“呂牧,那些賊人身上,可有那種内藏着毒藥的蠟丸?就是扮作店主的那男子最後服毒自盡的那種蠟丸。”
呂牧搖搖頭,說道:“不曾發現,看來隻有那名扮作店主的賊人有。”
“這樣啊……”
趙弘潤眼中泛起繼續詫異之色。
因爲按理來說,這夥賊子應該都會有那種藏有毒藥的蠟丸才對,除非……
除非這撥賊子,事實上并非是一路人。
想到這裏,趙弘潤皺眉問道:“沈彧,你有沒有聽說過……唔,專門殺人的刺客人群,可以被雇傭的那種。”
沈彧想了想,疑惑問道:“隐賊?”
趙弘潤聞言一愣,驚愕問道:“『隐賊』?那是什麽?”
沈彧聳了聳肩,說道:“顧名思義,就是『藏匿行蹤的賊人』啊。……據說隻要支付得起報酬,這些隐賊可以爲你辦任何事。”說到這裏,他好似醒悟了什麽,神色嚴肅地問道:“公子懷疑這些人是受雇的隐賊?”
“我隻是有這種感覺……”趙弘潤皺着眉頭長吐了口氣,随即皺眉問道:“沈彧,将你所知的關于『隐賊』的事都講出來。”
“是。”沈彧點點頭,随即講述道:“卑職是尚在宗府時,有一日聽人提及的……據說,數百年前我大魏攻滅梁、鄭等國後,有一部分梁、鄭國人,對我大魏懷恨在心,聚衆屢次引起叛亂,于是先王便派兵圍剿,那些人不敵我大魏的精銳軍士,逃匿到?陽、市丘、陽夏等地的深山,積蓄力量繼續對抗我大魏……那時的隐賊,據說專門行刺王公貴族,以及曆代先王任命的地方官員,曾幾度引起曆代先王的震怒,多次派人去圍剿,隻可惜那些賊人一旦發覺朝廷派來圍剿的軍隊,便藏匿到深山,銷聲匿迹,緻使派去圍剿的軍隊每每無功而返。”
頓了頓,沈彧接着講述道:“不過漸漸地,到了近百年,那些隐賊對我大魏就不再有什麽敵意了,可能是那些梁、鄭古國的後人差不多都死絕了的關系吧。……一般來說,他們與朝廷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按理來說,不可能會聚衆行刺似公子這般地位的人。”
“爲何?”趙弘潤疑惑問道。
“因爲他們除了受雇于人外,也有各自的營生啊。……比如在?陽、陽夏等地,像這種開設在荒郊野外的客棧,十有八九就是那些隐賊們開設的,若是惹怒了朝廷,使朝廷派去圍剿的軍隊,這些人亦會損失慘重的。”
“嚯?還有産業麽?”趙弘潤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皺眉問道:“而朝廷,居然對這些人視若無睹?”
聽聞此言,沈彧搖頭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是朝廷覺得要剿滅這些人很難吧。……不過我聽說,汾陉塞與?陽的隐賊關系不錯,據說徐殷大将軍以往也曾雇傭?陽的隐賊,定期地給他們一些錢,讓他們去監視楚國的情況。您也知道,當時我大魏與楚暘城君熊拓的關系,仍是非常緊張的。”
『我說熊拓他花了十年工夫都沒能攻克汾陉塞,居然……』
趙弘潤倍感不可思議。
想了想,他指了指那些屍體,問道:“那這些人,是哪裏的隐賊,你辨别地出來麽?”
“這個……”沈彧苦笑道:“雖然我聽說隐賊彼此都有些用于識别對方身份的法子,但……恐怕隻有隐賊才會清楚此事。”
趙弘潤點了點頭,随即擡手又指向那名假扮店主的男子的屍體,問道:“隐賊中,會有人藏着毒藥,以便事迹敗露之際服毒自盡麽?”
“這個倒是從未聽說……”沈彧想了想,指着那名引刀自刎的賊子的屍體說道:“一般來說,應該會像這人似的,用刀刃自盡,以免被人抓到,遭受折磨。”
『如此看來,這果真是兩撥人……』
趙弘潤目光掃了一眼那些屍體,心中暗暗想道:種種迹象表明,那名假扮店主的男子,應該就是雇傭這些隐賊的主謀……唔,應該是主謀的手下之類的,而其餘那些,不過是一些受雇來暗殺我的隐賊而已。換而言之,若是我能拿下那“店主”的話,應該就能逼問出一些隐秘的事……
『可惜!可惜!』
站起來身,趙弘潤再次走到那具假扮成店主的男子屍體旁,目光仔細打量着後者。
他實在有些想不通,想不通他到底與這男子背後的勢力有什麽仇、什麽怨,爲何這幫人要雇傭隐賊前來行刺他呢?
趙弘潤仔細回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他曾做過什麽會引起某些人殺意的事來。
哪怕是這次因爲三川之事對他最爲不滿的國内貴族勢力,也應該随着他趙弘潤與成陵王等幾人談妥了三川之事,而使那股不滿煙消雲散了呀。
『等會……離開大梁之前,六王叔他曾問過我,除了宗衛是否還得罪過什麽人,換句話說,六王叔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麽……』
趙弘潤想了想,覺得有必要在抵達商水縣後,寫封信派人送到大梁,将此事告訴六王叔趙元俼,問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過在此之前,趙弘潤覺得還是盡快前往商水爲妙,畢竟商水縣才是他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