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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可能!斷然不可能!』
眼望着趙弘潤,其對面而坐的二伯趙元俨心中驚詫不已。
要知道,似成陵王趙文燊、濟陽王趙文倬、中陽王趙文喧、原陽王趙文楷他們四人,他們這次的目的,就是爲了迫使趙弘潤對他們開放三川。
而趙弘潤之所以拒絕對貴族勢力開放三川的目的,朝野其實也早已有人猜到:敲打貴族商賈、扶持平民商賈!
這不,一部分識相的貴族,當即求見了魏天子,貢獻了一些手中的礦脈,還承諾立刻上繳過去拖欠朝廷的催款,并給予額外的三分利息。
而在這種情況下,趙弘潤仍然拒絕與成陵王等國内貴族的勢力接觸,企圖拖延時間,因此,後者想到了宗府,希望使宗府介入這件事,逼迫趙弘潤服軟。
沒想到,宗府非但沒有使趙弘潤屈服,反而加劇了這場沖突,使得目前三者間的最大矛盾,不再是趙弘潤與以成陵王他們爲代表的國内貴族,而變成了趙弘潤與宗府的沖突。
而導緻此事演變至這種地步的原因,正是成陵王等人。
在這種情況下,成陵王豈會投向趙弘潤這個原本的政敵?若是他們敢這麽做的話,被他們牽扯到這件事中的宗府,那是絕對不會輕饒他們的。
要知道,宗府之所以對趙弘潤沒轍,最關鍵的一點那是因爲魏天子是他爹,宗府不可能真的關趙弘潤十年二十年,而魏天子也絕不可能坐視他如今最器重的兒子在禁閉中蹉跎二十年的光陰。
換而言之,若是宗府當真敢一意孤行,這就意味着與皇權撕破臉皮。
然而,似成陵王這些國内的貴族,他們又有什麽仗持,膽敢得罪宗府?
要知道,隻有宗府與魏國内的貴族勢力聯合起來,才能有制約皇權的力量,若是兩者内部出現矛盾的話,魏天子的權勢并不會畏懼其中任何一個。
合則兩利、分則兩害,趙元俨不相信成陵王等人連這點都不清,被趙弘潤幾句話說得倒戈。
『除非……除非這小子還攥着什麽……』
趙元俨深深地望了一眼趙弘潤,由衷地感覺,這個侄子真的長大了,已有能力介入大人之間的權利遊戲。
不過話說回來,比起這件事,趙元俨更加頭疼于趙弘潤給他出的難題。
隻見他側過臉去,望着開水鼎沸的炊鼎,随即又望了一眼手中新米與腐米參雜的米袋,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若是個正常人,絕不可能将新米與腐敗的米一起煮,可若是将後者挑出來的來,卻恰恰中了趙弘潤的計。
當然,其實事實上,趙元俨可以故意做出氣憤的樣子,拂袖離去。
但問題是,似這種耍賴的方式并不能解決問題。
因爲趙元俨是一個非常正直而古闆的人,而這也正是趙弘潤所敬重他的地方。
而若是趙元俨以耍賴的方式逃避了來自小輩的“詢問”,那麽毋庸置疑,他就會失去趙弘潤對他的尊重,而趙元俨自己,日後恐怕也沒有什麽底氣繼續像以往那樣一本正經地訓斥晚輩。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趙元俨的性格決定他不會選擇旁門左道、投機取巧的方式。
這不,在遲疑了良久後,趙元俨輕歎一口氣,将米袋子放回了石桌上,随即擡頭望着趙弘潤,問道:“你……當真說服了成陵王等人?”
“小侄豈敢诓騙二伯?此事千真萬确。”趙弘潤信誓旦旦地說道。
趙元俨聞言驚疑不定,皺眉道:“我要知道具體。”
“具體就是……”趙弘潤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給了趙元俨。
“……”趙元俨疑惑地望了一眼趙弘潤,随即接過紙瞅了幾眼,口中喃喃念道:“推恩令……這是?”
說罷,他好似瞧見了什麽驚駭的事物,面色頓時大變,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趙弘潤片刻,随即再次低下頭,皺着眉頭仔仔細細地掃視紙張上的每一個字。
足足過了有數杯酒的工夫,趙元俨這才長吐一口氣,仿佛初次認識趙弘潤般打量着後者,随即沉聲說道:“此乃亂國之策,縱使是你父皇,也不會應允的!”
趙弘潤微微一笑,說道:“但這并不妨礙小侄拿它吓唬吓唬某些人。”
趙元俨沉默了片刻,又說道:“成陵王他們,并非是單憑幾句威脅就會忍讓妥協的……還有什麽?”
“還有……”趙弘潤咂了咂嘴,頗有些無奈地說道:“我答應了他們,日後帶着他們一起玩耍。”
趙元俨想了想,這才意識到趙弘潤所說的『一起玩耍』,大概就是『一起獲利』的意思。
就好比今朝的戶部。
要說此次趙弘潤平定了三川,哪方獲利最大,那麽毋庸置疑是朝廷戶部。
然而這句話,卻讓趙元俨滿臉吃驚,簡直比看到那《推恩令》更加吃驚,因爲在他印象中,趙弘潤可是非常排斥分利給貴族的。
“這可真是意外……”望着趙弘潤,趙元俨淡淡地嘲諷道:“沒想到這次你爲了對付宗府,居然做出這樣的犧牲……看來,你是打定主意要讓宗府一蹶不振了。”
“二伯這話說的。”趙弘潤擡手撓了撓臉,頗有些尴尬地說道:“弘潤我也是姬趙的子弟,豈會是真的排斥族人?隻不過,我讨厭有人在我碗裏争食,再者,某些家夥的吃相亦十分難看……事實上,我并不介意從碗裏分幾塊肉給族人們,但是,最大的那塊,勢必得是我大魏的,誰敢動這塊,小侄就剁誰的手。這一點,想必二伯也能理解吧?”
“……”俨王爺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并未說話,看樣子是接受了趙弘潤的說辭。
隻見他不動聲色地将手中的紙張團成了團,丢到了炊鼎下的炭火中,将其焚毀。
見此,趙弘潤一臉苦惱地說道:“二伯你這是做什麽,這張紙小侄還有用呢。”
俨王爺沒有理睬趙弘潤的抱怨,正色問道:“你想怎樣?”
聽聞此言,趙弘潤臉上埋怨的神色頓時收斂,壓低聲音說道:“小侄覺得,似太叔公、三叔公等宗老,既已卸任,就不該再住在宗府。……我大魏多的是風景如畫的山川。”
“……”趙元俨瞥了一眼趙弘潤,臉上絲毫沒有驚訝的樣子。
顯然,這件事他也已然猜到了。
而他真正想問的,也并非是這個。
“宗府……會怎樣?”俨王爺問道。
趙弘潤略微一愣,在思忖片刻後,沉聲說道:“數百年前,老祖宗設宗府,原是爲了管理姬趙一支,使對我姬趙一族做出賞罰,可如今,宗府仗着身背後有國内無數貴族支持,居然插手國事……似這等先例,不可開。”
盡管趙弘潤并沒有直言明說要如何懲治宗府,但其大意,趙元俨是聽懂了,就是要重砍宗府的權利,以爲警告。
見此,趙元俨皺皺眉說道:“似這般,宗府顔面大損,如何還有威信約束族人?”
而就在這時,就見趙弘潤嘴角揚起幾分笑意,壓低聲音說道:“所以說,未免宗府顔面大損,威嚴掃地,必須有個人來承擔責任!”
『……』
趙元俨眼神一凜,似不可思議般盯着趙弘潤。
誰來承擔責任?
這種問題根本沒有問的必要,眼下宗府誰威信最高、最具資格?
『此子居然……』
趙元俨望着趙弘潤,心中劇驚,說不出話來。
而這時,趙弘潤壓低聲音說道:“小侄不求二伯幫忙,二伯隻要……保持沉默即可。”
“……”趙元俨張了張嘴,最終卻沒有再說什麽。
當晚,趙元俨回到宗府,便被趙弘潤的那位太叔公趙泰汝叫了過去。
“元俨,老夫聽人說,你去了那可恨的小子的府上?”
“是。”望着坐在主位上的趙泰汝,趙元俨低了低頭,恭敬地說道:“他命人綁了犬子弘旻,威脅我過府,說若是不去的話,就将弘旻丢到煙花柳巷的那些女人床上去……”
“哼!”趙泰汝聞言頓了頓拐杖,冷冷說道:“居然敢如此放肆?”
在下首,三叔公符合着說道:“此子狂妄自負,做事不計後果,若放任其繼續施爲,恐非我大魏之福。”
太叔公趙泰汝老眼中閃過幾絲異色,随即問趙元俨道:“元俨,那可恨的小子與你說什麽了麽?”
趙元俨眼睑一垂,沉聲說道:“弘潤言道,宗府乃掌管姬趙一族賞罰的府邸,不該介入國家之事,若是宗府再一意孤行,他那邊……也不會再客氣了。”
“他以爲他今日在宗府,就稱得上是客氣?”太叔公狠狠地頓了頓拐杖,随即冷笑道:“老夫活了這麽久,從未見過如此狂妄的小子!也罷,就讓老夫見識一下,他所謂的『不客氣』,究竟是怎樣的不客氣!”
『……』
擡頭瞄了一眼怒氣沖沖的太叔公,趙元俨在心底無聲地歎了口氣。
最終,他沒有透露與趙弘潤詳談的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