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三個字,然而那語氣,卻讓人隐隐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因爲那語氣中,仿佛蘊藏着滔天的怒意,隻是隐而未發。
『這小子……』
三叔公面色微變,彎下腰,将手中的燭台舉到趙弘潤頭旁。
借助蠟燭的光亮,三叔公終于看到了趙弘潤那雙布滿血絲、且充斥着仿佛無窮無盡憤怒的眼眸。
而與此同時,小叔公亦瞧見了趙弘潤的面色與眼神,心中咯噔一下之餘,暗道不好。
因爲他意識到,趙弘潤正在這靜慮室堅持十七日之久,那并非是因爲心性逐漸平靜地或者别的什麽,而是因爲,這位年輕的王族子弟,一直在忍耐着,忍耐着。
倘若說,在靜慮室内呆了整整十七日後,趙弘潤領悟了何謂心境上的靜如止水,那麽,小叔公會誇贊此子天資卓越。
但可惜的是,趙弘潤在修身養性方面絲毫沒有精進。
按理來說,無法達到心靜如水的人,是無法忍受住靜慮室内這種近乎折磨般的環境的,否則,以往那些犯了事的王族子弟,爲何會對宗府畏懼如虎?
然而,絲毫沒有在修身養性方便領悟到什麽的趙弘潤,卻忍耐了下來,忍了足足十七日。
這是何等可怕的意志力!
要知道這更難!
而且,更讓人感覺驚駭!
『……八殿下,氣勢何時變得如此……如此迫人?且……殺氣騰騰。』
望着趙弘潤,李钲面色微變。
有一瞬間,就連他亦感覺後脊有些發涼。
因爲他感覺,此刻眼前的這位肅王殿下,簡直就像是一頭被關了許久的饑餓猛獸,一旦掙脫楚牢籠就勢必會傷人。
而在李钲暗暗吃驚之時,三叔公眼中亦泛起了幾分驚駭之色。
因爲趙弘潤瞥眼望向他的眼神,仿佛是夾雜着濃濃恨意。
與半月前罵他『老東西』時的眼神不同,當時眼前這小輩的眼神很正常,并沒有什麽恨意或者别的什麽,但是今時今日,那雙眼眸中卻是恨意夾雜着殺意。
是的,殺意!
那種恨到極緻,恨不得将人大卸八塊的殺意!
『此子……居然如此倔強?』
『其實這小子早已堅持不住了吧?可他居然……居然還是堅持了下來。』
『這份倔強,實在是太……太可怕了!』
三位叔公,心下暗想連篇。
他們心中有些打鼓。
他們有些遲疑,遲疑于應不應該将此子放出去。
因爲此子的眼神分明透露着一個訊息:他勢必會報複。
好比是一頭兇獸,出籠必傷人。
『看來今日不宜商談……』
望着趙弘潤的面色與眼神,小叔公暗暗自語之後,不動聲色地說道:“李钲統領,老夫觀肅王殿下氣色不佳,不如你先将他帶回肅王府吧。”
聽聞此言,三叔公眼睛一亮,暗暗點頭。
也是,似趙弘潤眼下這般滿腔怒意、殺氣騰騰,能商量出什麽結果來?
還不如讓他先回肅王府,過幾日消消氣再說。
畢竟三叔公也意識到了,要使眼前這個小輩改變主意,可不是那麽容易。
然而,就在李钲出于擔心趙弘潤的情況,正準備點頭答應之際,忽見趙弘潤瞥了一眼小叔公,看似平靜地說道:“小叔公,前幾****并未爲難弘潤,弘潤對你還是頗爲尊敬的,希望小叔公你莫要陷身于這件事。”
『好敏銳的小子……』
小叔公苦笑一聲,因爲他知道,他的意圖被趙弘潤一眼就識破了。
的确,趙弘潤一眼就看穿了小叔公建議放他回肅王府的意圖,因此出言警告,因爲他已猜到,小叔公是想借此消減他此刻滿腔的怒意,并且趙弘潤自己也認爲,一旦他回到肅王府,心中這股怒意的确是會逐漸消減的。
那并不是他想要的。
恐怕不會有人清楚,其實這次趙弘潤玩脫了。
因爲已有過好幾次被關在靜慮室的經驗,因此,趙弘潤在此之前樂觀地認爲,他可以堅持很久。
但事實上,在第十日的時候,他就幾近要抓狂了,全憑着堅韌的意志,以及『待本王出去後如何如何』這樣的報複心理,支撐着他,讓他一直堅持到今日。
因此,他絕不會讓心中的怒意簡簡單單地消減下來,否則,他如何對得起這些日子所遭受到的心理上的折磨?
既然是自己選擇的路,哪怕咬碎牙也得堅持下來!
想到這裏,趙弘潤倨傲地望向三叔公,冷冷說道:“沒什麽好商量的,本王的回答,仍然是……不!”
在李钲驚愕的目光中,三叔公這位宗府上一任的宗正大人,氣得渾身顫抖,手指着趙弘潤,怒極反笑道:“好!好!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紀,從未碰到過似你這般狂妄的小輩……你以爲你指使冶造局停工,與兵部工部戶部聯合上奏,借此脅迫宗府,宗府當真無計可施?”
『冶造局停工?』
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冷笑道:“老東西,你老糊塗了吧?本王何時令冶造局停工?”
在李钲驚駭的目光下,三叔公正要發作,小叔公連忙在旁勸道:“三哥,稍安勿躁,弘潤這些日子一直呆在宗府,足不出戶,如何去指使冶造局?”
“就算不是他,那必定是他的人!”三叔公滿臉愠怒地罵道:“狂妄!狂妄!居然敢借助朝廷脅迫宗府,簡直是史無前例!”
“……”趙弘潤皺眉望着三叔公與小叔公,眼角餘光瞥見了李钲,遂問道:“李钲将軍,怎麽回事?”
見趙弘潤開口詢問,李钲便将那則『肅王身陷宗府』的消息,以及『冶造局停工』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趙弘潤。
後者,隻聽得趙弘潤頻頻皺眉。
不可否認,冶造局停工這件事做得很漂亮,而且借口選擇也讓人挑不出毛病來,但趙弘潤卻不能認同,因爲他不希望因爲自己,而導緻冶造局的工程延後。
畢竟這個損失,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想到這裏,趙弘潤對李钲說道:“李钲将軍,麻煩你待會派人去一趟冶造局,以本王的名義,命他立刻恢複開工!……再者,告訴他,沒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暫停冶造局的工程項目!”
『诶?』
靜慮室内數人面色一愣。
要知道,冶造局停工,這俨然是趙弘潤借機脫困的最大助力,可是趙弘潤,卻毫不猶豫地将這個助力給抛棄。
因爲考慮到這一點,李钲暗示趙弘潤道:“殿下,這……合适麽?”
“沒有什麽不合适的。”趙弘潤掃了一眼三叔公,冷冷說道:“本王不會因爲一群卑鄙、無恥的下三濫而使冶造局停工,那是我大魏日後對抗****與南楚的最重要的司署!”
『……』
三叔公氣地渾身發抖,但罕見地沒有發作,反而有些欣賞趙弘潤這種時時刻刻心系國家社稷的信念。
但盡管如此,那句『一群卑鄙、無恥的下三濫』仍然讓他怒火滿腔。
于是,他冷哼了一聲,嘲諷道:“冶造局可是說他們沒錢了?”
“廢話!”趙弘潤冷笑道:“以往,本王一力承擔冶造局的所有花費,如今被你這個老東西抓到宗府來,還有誰會向冶造局投錢?……有能耐你拿幾百上千萬兩銀子出來?”
『幾百上千……萬?』
三位叔公面面相觑。
要知道,雖然他們曾是宗府執掌權柄的老人,可囊中也從未有過那麽多的錢。
“弘潤,冶造局……果真有那麽大的耗費?”小叔公驚愕地問道。
礙于是小叔公詢問,趙弘潤的語氣稍緩了些,解釋道:“是的,并且,這隻是前提投入,日後,冶造局的花費,恐怕得以『萬萬兩』來計算。”
『萬萬兩?』
小叔公驚聲說道:“弘潤,你在說笑吧?”
趙弘潤嗤笑一聲,也不辯解,隻是淡淡說道:“在我的規劃中,單單博浪沙河港的建設,就得耗資『十萬萬兩』,小叔公以爲呢?”
聽聞此言,三位叔公呆若木雞,就連李钲亦滿心震撼。
最後還是趙弘潤出聲提醒了李钲:“李钲将軍,還是請你親自跑一趟冶造局吧,我冶造局今時今日的工匠成千上萬,一旦停工,損失極大。”
“末将明白。”李钲下意識地抱了抱拳。
可能是被趙弘潤口吐的那幾個數字給吓到了,李钲首次在趙弘潤面前自稱末将。
而此時,趙弘潤又瞥了一眼三叔公,似恍然般說道:“對了,李钲将軍,經這個老東西提醒,本王想起,我冶造局還真有可能是因爲缺錢而不得不停工,不過沒關系,叫王甫盡管放心開工,本王這些日子身陷宗府而導緻無暇籌錢,這筆損失,宗府會承擔的!”
聽聞此言,李钲面色古怪之色,而三叔公則是瞪大了眼睛,張嘴就要說些什麽。
而就在這時,趙弘潤眼中閃過一絲憎恨之意,咬牙切齒地重複道:“宗府,勢必得承擔這筆錢!别說一個長本王兩輩的老東西,就算是我姬趙氏一族的祖宗在這裏,當着老祖宗的面,本王也會讓宗府掏出這筆錢!……沒錢就賣東西,拆府邸,一個銅錢都不能少!”
『……』
眼瞅着在說這番話時面色猙獰的趙弘潤,靜慮室内數人滿臉震撼,隻感覺頭皮麻煩。
三叔公趙來峪
七堂叔公趙來樸
小叔公趙來拓
太叔公趙泰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