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烏娜、帶着芈姜,帶着宗衛們,帶着肅王衛們,趙弘潤一行百餘人時而策馬在廣闊的草原上,時而狩獵于山林中,時而又去各部落的部落地做客,日子過得何其滋潤。
隻不過,有時想到回大梁後便不得不面對的事,趙弘潤還是感覺有點煩心。
“殿下,王甫派人送來了口訊。”
“唔……說什麽?”
“果然不出殿下所料,如上回殿下伐楚凱旋後那般,各地封王又一次聚攏于大梁。不過這回,來的可不是他們的世子,而是他們親自趕赴大梁……”
策馬伫立于一片土坡上,宗衛沈彧瞧着時機,趁自家殿下勒馬歇息之時,這才适時地向趙弘潤提起了大梁那邊的情況。
望了一眼遠處那在十幾名肅王衛的保護下追逐獵物的烏娜,趙弘潤原本洋溢在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地就消失了。
“有哪些人?”趙弘潤淡淡問道。
沈彧聞言壓低聲音說道:“王族中,有成陵王、濟陽王、中陽王……當然,還有殿下您的老相識,原陽王父子……而世族中,向朝廷奏請此事的就更多了。”
趙弘潤聞言摸了摸下巴,問道:“換而言之,半個大魏的王族與貴族站出來聯合彈劾我,是麽?”
“恐怕不止是半個大魏……”沈彧苦笑道。
趙弘潤聞言咂咂嘴,一副榮辱不驚之色,隻不過在半響後,他幽幽歎了口氣,忍不住搖頭說道:“真是悲哀啊,沈彧……”
沈彧自然聽得懂自家殿下的這句感慨,亦輕歎一聲,說道:“那些家夥眼中隻有利益,豈人人似殿下這般,以大魏社稷爲重?”
他二人正交談着,芈姜駕馭着坐騎緩緩走了過來,淡淡問道:“在聊什麽呢?”
趙弘潤轉頭望了一眼芈姜,淡淡說道:“聊本王在這爲大魏開疆辟土,國内有一幫家夥,迫不及待地想在本王背後捅刀子……”
芈姜愣了愣,随即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語氣不明地說道:“你在走我父親的老路,知道麽?”
芈姜、芈芮的生父,乃楚國汝南君熊灏,一生緻力于提高楚國内的平民地位、削弱貴族階層的權利,是一位曾在楚國平民中享有極高聲望的邑君。
但遺憾的是,這位邑君所作出的改革,觸犯了楚國貴族圈子的利益,使得楚國貴族們聯合起來對付這位汝南君熊灏,緻使芈姜、芈芮姐妹年幼時便家破人亡,不得不在暘城君熊拓的幫助下,逃亡到巴國去避禍。
“你是在擔心我?”趙弘潤聞言笑着問道。
芈姜聞言輕哼一聲,冷着臉說道:“隻是警告你而已。”
“當真隻是警告?”
“當真!……你覺得我有必要擔心你麽?”
“說不定你心裏挺關心我咧?”
“我?關心你?哼哼,可笑!”芈姜冷着臉撇過頭去。
見此,趙弘潤皺皺眉,說道:“芈姜,最近你火氣很大啊,是不是最近吃的羊肉過多,上火了?”
“你才吃羊肉上火!”芈姜冷哼一聲。
在二人身後,宗衛沈彧眼瞅着這兩位又開始了日常的吵架拌嘴,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過在識趣地離開之前,沈彧忍不住插嘴道:“殿下,芈姜大人最近火氣大,您覺得,是不是您做了什麽讓芈姜大人感覺不快的事呢?比如,在與烏娜姑娘在一起後,冷落了芈姜大人什麽的,又比如,在與烏娜姑娘在一起後,冷落了芈姜大人什麽的,再比如……”
說到這裏,沈彧『比如』不下去了,因爲芈姜正俏臉微紅,恨恨地盯着他。
見此,沈彧趕緊逃離,畢竟論單打獨鬥,他可不是芈姜的對手。
更何況,就算能打得赢此女,沈彧也不敢對這位日後極有可能會成爲主母的女人動手啊。
不過沈彧一走,趙弘潤與芈姜這邊的氣氛便逐漸有些尴尬了。
平心而論,趙弘潤不是不知道芈姜關心自己,他隻是不敢肯定,芈姜的這份關心,是不是出于那個邪物的關系,就像他也十分關切芈姜的事一樣。
至于喜歡?
『誰會喜歡這種毒舌腹黑的女人?』
趙弘潤瞥了一眼身旁的芈姜,暗暗對自己說道。
“你此刻是不是在想,誰會喜歡這個毒舌腹黑的女人……對吧?”芈姜眯着一雙美眸,眸中泛着名爲危險的目芒。
『我恨這種聯系……』
趙弘潤心中暗恨,臉上卻露出和善的笑容,笑着說道:“毒舌腹黑,咦?你對你自己很了解嘛!”
“……”芈姜眯了眯眼睛,冷笑一聲。
這時,随着遠處傳來一聲『潤』的呼聲,烏娜乘着坐騎來到了這邊,一臉雀躍之色地說道:“潤,我們逮到那幾隻鹿了。”
“哦?”趙弘潤擡起頭一瞧,瞧見遠處肅王衛們正圍在一起,亦笑着說道:“唔,托烏娜的福,看來今日咱們有鹿肉可食了。”
在趙弘潤的誇贊下,烏娜俏臉紅撲撲的,十分喜人,隻見她親昵地摟住趙弘潤的手臂,眼中帶着幾分期盼,說道:“潤,你真的要帶我去大梁麽?”
“當然。”撫摸着烏娜的頭發,趙弘潤笑着說道。
再一次得到肯定,烏娜臉上更加喜悅,随即,她好似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問道:“可是我對大魏一無所知……”
“沒關系,那些你不知的事,我會慢慢告訴你的。”趙弘潤似溺愛般地說道。
話音剛落,芈姜在旁淡淡插嘴道:“沒關系的,烏娜,他會慢慢告訴你的……比如說,他在大梁還有一位心愛的女人。”
趙弘潤正在撫摸烏娜頭發的手猛地一頓,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盯着芈姜。
“我在幫你啊。”芈姜一副『不知好歹』表情,随即望着懵懂不解的烏娜,惡意滿滿地說道:“烏娜,我相信你與那位蘇姑娘,一定會相處地很好的。”
烏娜雖說單純,但人卻不傻,瞧見趙弘潤黑着臉,自然能隐約猜到幾分,笑着說道:“沒關系呀,其實我爹也有很多女人的……我的潤他這麽出色,自然會有别的女人愛慕。”說罷,她對趙弘潤說道:“潤,你放心吧,烏娜一定會與那位姐姐和睦相處的。”
聽着烏娜如此直白坦率的保證,趙弘潤反而有種莫名的負罪感。
而此時,芈姜又開口道:“事實上,烏娜,你除了會有一位姓蘇的姐姐外,還會有一位姓羊舌的妹妹喲……”
她刻意加重了妹妹兩字。
“喂,你夠了吧?”趙弘潤恨恨地注視着芈姜,沒好氣地說道:“誰都知道那隻是那個小丫頭一廂情願,我根本就沒有強迫她的意思!”
芈姜輕哼一聲,似自言自語般說道:“但願這次回去,肅王府能相安無事……”
趙弘潤氣地肺都快炸了,不及細思便憤憤說道:“你以爲上次的事是因爲誰啊?不就是你麽?”
“……”芈姜愣了愣,随即撇過了微微有些發紅的臉,不再坑聲了。
也難怪,畢竟上回蘇姑娘憤然搬離肅王府的事,起因在于趙弘潤的母妃沈淑妃比起準兒媳蘇姑娘,卻對芈姜更加親熱,噓寒問暖,讓蘇姑娘心裏不平衡了。
而導火索嘛,自然就是趙弘潤在與蘇姑娘發生床事後錯喊了芈姜的名字。
這兩樁事,都與芈姜逃不了關系。
尴尬,十分尴尬。
無論是失言的趙弘潤,還是在聽到那句話的芈姜,都感覺無盡的尴尬。
尤其是芈姜,當她從某些渠道得知,趙弘潤在與蘇姑娘做那事居然喊她的名字時,羞臊地好幾日沒敢露面。
而這時,烏娜瞅瞅趙弘潤、又瞅瞅芈姜,笑嘻嘻地說道:“芈姜姐姐,烏娜也會與你和睦相處的哦。”
趙弘潤:“……”
芈姜:“……”
漂亮的補刀,芈姜張了張嘴,半響說不出話來。
而趙弘潤,亦驚愕地望着烏娜。
望着天真爛漫的烏娜将滿臉尴尬之色的芈姜給拉走了,趙弘潤擡手做了一個擡手拭汗的動作。
『那個腹黑的女人,今遭算是陰溝裏翻船吧?真可怕……』
就在這時,宗衛呂牧駕馭着坐騎急匆匆地奔了過來,抱拳禀道:“殿下,剛收到的陛下手诏。”
說罷,他從懷中取出一份手诏,恭敬地遞給了趙弘潤。
趙弘潤接過手诏,粗略瞧了幾眼,眉頭略微皺了皺眉。
“殿下,可是不好的消息?”呂牧亦擔憂地說道。
也難怪,畢竟這場仗打完距今已有兩個月,按理來說身爲主帥的趙弘潤應當立刻返回大梁複命,然而,趙弘潤卻以各種借口拖延着,這已經是足夠禦史台出面彈劾的大事了。
“父皇命我年關前必須返回大梁……”
緩緩合上手诏,趙弘潤長吐一口氣,淡淡說道。
“隻是這樣?”呂牧愣了愣,有種如釋重負的感慨,畢竟他們本來就打算在年前回國。
“哼,隻是這樣?”
趙弘潤聞言輕哼一聲,淡淡說道:“父皇清楚的,我必定會在年關前返回大梁,在元日向母妃請安恭賀,可他卻發了這份催促手诏來……這就意味着,有人在父皇面前告了本王的狀,并且,還是不得不讓父皇妥協,發來這份催促手诏……”
“讓陛下妥協?”呂牧一臉駭然之色。
“是啊,讓父皇都隻能妥協……這就是本王即将面對的!”
望着廣闊無垠的草原,趙弘潤長吐一口氣,沉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