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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日,即『雒地』三川部落向魏軍投降的第三日,數十裏外的『鞏地』,當地的羱、羝兩族三川部落,亦對城外的成臯軍大将軍朱亥獻城投降。
而此時,成臯軍尚未打造完攻打鞏城所需的攻城器械。
“你說什麽?降了?鞏城的羱、羝兩族降了?”
在聽說部将送來的消息後,成臯軍大将軍朱亥驚地瞠目結舌。
要知道,他自八月八日從成臯關出兵,九日抵達目的地鞏城,從那時起便開始下令麾下成臯軍士卒打造攻城戰器,準備着與鞏城的三川部落展開一場激烈的厮殺,沒想到僅僅隻過了兩日,甚至于他成臯軍還未來得及打造完攻城器械,鞏城的羱、羝兩族便不戰而降,這……
『搞什麽鬼?!』
朱亥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當然會對此感到懷疑,可問題是,鞏城附近的那些羱、羝兩族的部落族長們,據說皆已到他成臯軍駐紮的軍營下主動上門投降了,若是詐降,對方所冒的風險也太大了。
“請他們進來。”
想了一陣後,朱亥決定将那些族長們召到帥帳仔細問問。
沒過多久,部将周奎便帶着數名鞏城一帶的三川部落族長來到了朱亥的帥帳,隻見這些族長們一個個五花大綁、反綁着雙手。
見此,朱亥望了一眼周奎,其眼神這是在詢問:是你命人給綁的?
豈料周奎扁扁嘴,很是無辜地聳了聳肩:他們來時就這模樣。
朱亥心下更加納悶,忽然,他發現那些族長中,有兩人并未自綁雙手,并且神色模樣,也不像是前來乞降似的擔驚受怕,有種仿佛置身于事外的感覺。
見此,朱亥忍不住詢問道:“兩位是?”
隻見那兩人朝着朱亥躬了躬身子,其中一人用頗爲順暢的魏國語介紹道:“我是雒地羱族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我身邊這人是氐族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此番我二人是受貴國的肅王命令,專程前來說服鞏地的羱、羝兩族部落族長,向大将軍您投降。”
朱亥聞言愕然,張着嘴不可思議地問道:“我……我國肅王殿下,已攻克雒城?”
“是的。”哈勒戈赫恭敬地回覆道。
『這……這也太快了吧?』
朱亥張了張嘴,又問道:“你二人受我大魏肅王殿下的命令,言下之意是……”
哈勒戈赫欠了欠身子,恭敬地說道:“我雒地的諸部落,已臣服于貴國肅王麾下。”
聽聞此言,朱亥與部将周奎對視一眼,心情就跟被一群牛給狠狠踐踏了似的,何其淩亂。
想想也是,要知道他們出兵鞏城,那可正是那位肅王下達的命令,然而僅僅隻過兩日,還沒等他們成臯軍對鞏地展開正式的進攻,鞏城内的諸部落族長竟然被雒城的兩名部落族長給勸降了,也就是說,前前後後全然沒他們成臯軍什麽事。
耍人玩啊?
朱亥張了張嘴,随即又舔了舔嘴唇,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而哈勒戈赫似乎是會錯了意,見朱亥默然不語,連忙說道:“朱大将軍,鞏城的部落族長們是真心臣服肅王、臣服于魏國,大将軍若是不信的,可立即進駐鞏城。……城内的部落戰士們,已解除了兵器,絕不會有人膽敢冒犯貴軍。”
“……”朱亥深深望了幾眼哈勒戈赫,随即轉頭看了一眼部将周奎。
周奎會意,點頭說道:“末将領兩千兵去瞅瞅。”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帥帳。
此後,朱亥便詢問了哈勒戈赫一些雒城的戰事,畢竟,他還是有些不相信這些人會如此輕易地臣服于他們魏國,因此他仔細詢問了趙弘潤率砀山軍與商水軍攻打雒城的具體經過。
而當哈勒戈赫告訴朱亥,趙弘潤是用了三十架投石車以及百餘桶灌滿黑水的油桶,便逼降了雒城的諸部落後,朱亥的表情變得何其古怪。
也難怪,雖然朱亥并不清楚那『黑水似的火油』究竟是什麽玩意,可他們魏軍一方的損失也太微不足道了,居然不損一兵一卒就攻克了雒地?
編瞎話也不是這個編吧?
可讓他瞠目結舌的是,大約半個時辰後,當朱亥越來越不耐煩于哈勒戈赫滿嘴的“謊言”時,其部将周奎緊急派人前來彙報,言,他已順利接管了鞏地,期間不曾遇到任何阻礙。
『這……』
朱亥有些驚呆了,他這才醒悟,原來這些人,是真的投降了。
『難道說,肅王殿下果真是在短短工夫内攻克了雒地,并且連這些羱、羝兩族的人心也攻陷了?』
咂了咂嘴,朱亥吩咐左右親衛,爲那些族長們解綁。
可即便如此,他心中仍有些疑慮。
畢竟在他看來,趙弘潤能在短時間内攻克雒地,這不奇怪,畢竟這位肅王殿下早先讨伐楚國時,亦是數日攻陷一城,戰果赫赫。
可關鍵在于,在如此短的時間内,便攻陷了雒城諸部落族長的心,使其心甘情願臣服于他們魏國,這實在讓朱亥感覺有些匪夷所思。
“肅王殿下……不知對我成臯軍有何命令下達?”朱亥試探着問道。
聽聞此言,哈勒戈赫欠了欠身子,恭敬地回道:“是這樣的,由于羯角部落的數十萬大軍即将抵達雒地,因此,肅王率領的商水軍與砀山軍,正積極籌備着這場大戰。……肅王曾告訴我,他并沒有直接調動成臯軍的權限,但若是大将軍能給予幫助,一同抗擊羯角部落大軍的話,則希望大将軍盡早率軍趕赴雒地。”
“……”朱亥聞言一愣,心中對哈勒戈赫稍稍有了些信任。
的确,趙弘潤是『先行軍』的主帥,而『先行軍』,指的是砀山軍與商水軍,卻并不包括駐守成臯關的成臯軍,因此,趙弘潤沒有直接調動或命令朱亥的權利。
而前幾日趙弘潤希望朱亥出兵攻打鞏地,也隻是用『請援』的方式與口吻,事實上朱亥是有權回絕的。
“既然是肅王殿下的意思,本将軍自當遵從。”
本着『隻要見到肅王殿下便一切真相大白』的心思,朱亥點了點頭,應允了此事。
“兩位與本将軍同行麽?”朱亥問道。
“榮幸之至。”哈勒戈赫與孟良表達了願意與成臯軍同行的心迹,随即,哈勒戈赫指着帥帳内其餘鞏城一帶的諸部落族長們,對朱亥說道:“若是大将軍不介意的,希望能将這些位族長們也帶上,他們也要去洛地誓盟。”
“誓盟?”朱亥一聽就懵了,不解地問道:“什麽誓盟?”
哈勒戈赫一拍腦袋,笑着解釋道:“是我忘記說了,肅王有意将雒地打造成一個『自由商貿城池』,并邀請所有與貴國親善的三川部落加盟,與貴國展開貿易、互通有無……而『雒水之盟』,便是指貴國與盟約内的羱、羝兩族部落,『互敬互愛』、『互不侵犯』、『同攻同守』的盟誓。”
朱亥聞言爲之動容,要知道,他駐守在成臯關時,最大的心願就是能促成魏國與三川之民的和睦,但因爲羯族人的從中作梗,他一直沒能促成這樁事。
沒想到,趙弘潤才踏足三川沒過多久,便已達成了此事。
『不好……司馬安……』
那一瞬間,朱亥腦海中浮現一個人影,随即,他面色大變,急聲說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軍即刻啓程前往雒地,請諸位族長們随行。”
也難怪朱亥如此着急,畢竟在他的印象中,砀山軍的司馬安是絕對不會坐視趙弘潤促成此事的,必定會像羯族人那樣從中作梗,破壞那位肅王殿下好不容易達成的好事。
他絕對想不到,他印象中那個頑固、偏執的『司馬屠夫』,已然逐漸被那位肅王殿下給折服了。
可能是心中焦急,以至于鞏地距離雒地明明有數十裏之遠,朱亥與他麾下的成臯軍,卻在當日便抵達了雒城。
到了雒城城外一瞧,朱亥果然發現雒城城牆上遍插砀山軍與商水軍的軍旗。
再仔細一瞧,在城牆上來來回回巡邏的,豈不就是砀山軍的士卒麽?
砀山軍的铠甲,朱亥絕對不會認錯的。
『看來肅王殿下果真已攻克了雒城……』
在城門下自報了身份,把守城門的砀山軍士卒便打開城門,将成臯軍放了進來。
正如朱亥不會認錯砀山軍的铠甲,砀山軍的士卒,又豈會認錯成臯軍的甲胄?
畢竟他們兩軍的大将軍,那可是水火不容、早已成爲了魏國朝野的一大怪談。
撇下麾下的軍卒,讓他們自己找地方紮營,朱亥帶着哈勒戈赫、孟良以及其餘幾名鞏地部落族長們,在沿途砀山軍士卒的指引下,風風火火地來到了趙弘潤居住的氈帳。
此時,趙弘潤的氈帳内人滿爲患,坐滿了看打扮像是三川之民的人,或有可能是雒城當地的部落族長們,雙方可能是在商議着什麽。
朱亥顧不了那麽多,進帳後抱抱拳,直截了當地問道:“肅王殿下,您當真是收服了雒地的部落,準備歃血那『雒水之盟』麽?”
“大将軍的消息好靈通啊。”趙弘潤站起身來,朝着朱亥拱了拱手作爲回禮,随即疑惑問道:“朱大将軍爲此有什麽異議麽?”
“異議?”朱亥愣了愣,旋即連忙擺擺手說道:“不不,……某始終覺得,三川部落并非全然似羯族人那般可惡,亦有心向我大魏者,因此,肅王殿下的這項決定,某萬分推崇。”說到這裏,他話風一轉,沉聲說道:“不過,殿下做出此項決定,就要小心司馬安從中作梗。……此人礙于肅王殿下的身份,或許不會當面違背肅王殿下的意願,卻某保證,他必定會在背後攪局,破壞此事。”
“呃……”趙弘潤的表情頓時間變得無比尴尬,頗有些無奈地望了一眼坐在帳内的司馬安,卻發現這位大将軍的面色,早已陰沉如墨。
而順着趙弘潤的目光,朱亥亦看到了坐在帳内的司馬安。
這兩位大将軍的視線一接觸,帳内衆人仿佛感覺氣氛一下子就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