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衛軍總統領李钲撩起帳幕走入了魏天子所居住的帳篷。
“外面發生了何事?那陣笛聲是怎麽回事?”
魏天子坐在毛毯鋪成的床榻上問道。
“末将已經派人去查詢了,不過……”說到這裏,李钲頓了頓,皺眉說道:“末将懷疑有可能是羱族人遭到了襲擊。”
“……”魏天子聞言露出幾分驚容,随後面色忽然就變得無比凝重。
『襲擊羱族人的,究竟是哪方人馬?爲何偏偏挑在這個時候?難不成是爲了破壞這次我大魏與陰戎的會談?』
想到這裏,魏天子不由地又想起了去年『楚國使節熊汾遇襲』一事,想到了兒子趙弘潤所提過的『大魏國内可能潛藏着反叛勢力』,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得陰沉下來。
這個時候羱族人遇襲,對于魏國而言可不是什麽好事。
顯而易見,這次襲擊準是針對魏國的陰謀,可能是爲了破壞魏國與陰戎的關系。
這讓魏天子本來就糟糕的心情變得愈加糟糕。
要知道,羯族羯角部落那群人,本來就在處心積慮地想破壞這次會談,一個勁地挑釁他們魏國,而眼下,羱族人的部落遭到不明勢力的襲擊,這豈不是給了那些羯族人挑唆羱族人的借口?
“若真有人襲擊羱族人的部落,便派虎贲禁衛前去增援!”魏天子沉聲說道。
“是!”李钲聞言點頭,正欲離開帳篷前去下令,卻又聽魏天子喊住了他:“等等。”
“陛下還有何吩咐?”
“仔細查詢,襲擊羱族人部落的,究竟是什麽人。”
“是!”
李钲抱拳離去。
望了一眼晃動的帳幕,一臉陰沉地低頭思忖着。
而與此同時,在青羊部落的宿營地,那群襲擊營地的馬賊,已突破了宗衛們的防線,殺到了青羊部落的營地内。
不得不說,這幫馬賊的實力相當強悍,他們用手中的彎刀,殺死了一名又一名青羊部落的人。
而不可思議的是,這群馬賊至今還未被殺一人。
這份強悍的戰鬥力,簡直不亞于浚水軍的骁騎營騎兵。
『難道是韓國的精銳騎兵?』
趙弘潤的心中突然浮現一個在他看來不可思議的猜測。
可問題是,此地可是黃河南側,韓國的騎兵尚未攻破河東郡,怎麽可能深入到黃河以南來?
按理來說,倘若韓國的騎兵大肆渡河的話,西邊的成臯軍以及東邊的南燕軍,應該會發現并且提前預警才對。
還有一點,趙弘潤也十分在意。
據他所知,這座宿營地,在刨除了他們魏人以外,光是羱、羝、羯三族的首領使者團人數,便有不下三四千之數,而附近,整個宿營地四面八方都吹響了羱族人用來預警的警笛,這是否意味着,整個宿營地遭到了全面襲擊?
倘若當真如此,那對方的人數豈不是得有數千人?
這樣龐大的人數,成臯軍竟然沒有察覺到?
不過眼下的境況,卻容不得趙弘潤細細思忖這件事,畢竟那些馬賊已突破了宗衛們的防線,朝着營地深處殺來。
眼瞅着沖在最前面的那名兇悍的馬賊,趙弘潤首次體會到了死亡的威脅,那是一種仿佛從骨子裏泛起陣陣寒意的錯覺,讓他握着匕首的手不禁微微發抖。
的确,他是統帥過八萬人的大軍沒錯,可他何曾親自上陣殺過敵?
望着那名馬賊手中那明晃晃的彎刀,趙弘潤隻感覺自己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氣,難以動彈。
“别傻愣着!”
在趙弘潤身旁不遠處的六王叔趙元俼奮力撞開了趙弘潤與烏娜兩人,在千鈞一發之際,用自己手中的劍,替趙弘潤擋下了這一刀。
隻聽“锵”地一聲,那名馬賊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擋下了他一刀的趙元俼,從後者身邊疾馳而過,竟然并未撥轉馬頭繼續殺來,而是繼續朝前,用手中的彎刀砍翻了一座照明用的篝火。
當啷一聲,被安置在木頭三腳支架上的銅鍋摔落在地,傾瀉出一片炭火與動物脂油。
在趙弘潤驚愕的目光中,那名馬賊緩緩停下馬來,砍斷了附近一頂帳篷的繩索,随後一拽那頂帳篷,罩在地上那堆炭火上。
瞬時間,火焰蹿起,那頂帳篷劇烈燃燒起來。
而與此同時,那名馬賊再次故技重施,用手中的彎刀,砍倒了一頂又一頂帳篷用來固定的繩索。
『這幫人的目的……似乎并非是爲了殺人,而是制造混亂?』
趙弘潤瞧見這一幕,心中大感錯愕。
可惜他來不及細想,就被身後的烏娜一聲尖叫給打斷了思緒。
原來,繼那名馬賊之後,又有兩名馬賊策馬竄了過來。
“小心點,弘潤!”
六王叔趙元俼沉聲喊了一句,主動上前迎向其中一騎,可另外一騎,他卻無暇顧及了。
瞥了一眼身後的烏娜,以及旁邊不遠處的玉珑公主等三女,趙弘潤深吸一口氣,提着匕首正要主動上前。
可就在這時,一隻素手伸過來,輕輕将他攔了下來。
“呆着。”
隻見芈姜面無表情地瞥了一眼趙弘潤,提着一柄劍踏着疾步迎了上去,在趙弘潤睜大着眼睛的目光注視下,片刻工夫就來到了那名馬賊面前。
由于芈姜的疾步速度非常快,就連馬賊也吓了一跳,倉促地揮刀,朝着芈姜砍了過來。
然而,芈姜卻對那柄危險的彎刀視而不見,在疾奔途中輕輕一撇腦袋,便于咫尺之遙的距離避過,旋即,隻見她手中的利劍迅速向上一挑,但見鮮血噴灑,竟将那名馬賊的左手削了下來。
頃刻之間,那名馬賊與芈姜擦身而過,芈姜回過頭來,望了一眼手中染血的利劍,又望了一眼那名馬賊的背影,波瀾不驚的眼眸中,竟隐隐露出幾分驚詫。
要知道,她方才可是全力出擊,打算直接擊斃對方的,可那名馬賊,卻在千鈞一發之際,用左手擋了她一劍,以至于芈姜沒能一劍殺死對方,隻削斷了對方一隻手。
在危機關頭,仍有這種出色反應的,絕非是等閑人!
“妹!攔下他!”
芈姜在遠處喊道。
“知道了,姐。”
玉珑公主身旁的芈芮其實早在她姐姐失手之時,就已經準備就緒,如今聽芈姜開口,她亦低頭、彎腰,踏着疾步,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沖了上前。
而在她面前,那名馬賊盡管丢了一隻手,滿臉猙獰,但那兇悍的氣勢卻絲毫不減,竟用嘴咬住缰繩,用唯一剩下的右手,握緊彎刀朝着沖上前來的芈芮砍了下去。
可惜的是,他方才未能砍中芈姜,這次也同樣沒有砍中芈芮,這對姐妹的身體,異常地柔韌。
但見芈芮同樣輕輕一撇頭,以最小幅度的動作便避開了那柄彎刀,随即,她輕輕躍起,手中的利劍朝着那名馬賊的後背重重劈了下去。
“啊——”
那名馬賊慘叫一聲,整個人被甩飛下來,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滑到趙弘潤面前不遠,不再動彈了。
『死了?』
趙弘潤略微松了口氣,走上前幾步,準備去檢查這具屍體,希望能找到能夠判斷出這群人身份的東西。
可就當趙弘潤走到那具屍體旁,正準備蹲下身來的時候,忽然,那名馬賊猛地睜開眼睛,用唯一的右手拽住趙弘潤的胳膊,狠狠朝前一拽,同時,他張開嘴,仿佛是企圖将趙弘潤的咽喉咬斷。
隻可惜,這名馬賊最終還是沒能咬斷趙弘潤的喉嚨,因爲芈姜已迅速來到了這邊,用手中的利劍,洞穿了這名馬賊的頭頸,将其死死釘在地上。
這有驚無險的一幕,吓得趙弘潤雙腿微微有些發軟。
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名馬賊竟然兇悍如此,明明都快咽氣了,仍想着再殺一人。
“你是在找死麽?”
芈姜皺眉注視着趙弘潤,用近乎責怪的口氣斥道:“我一劍沒殺死此人,你就應該猜到此人絕非尋常人。”
她那聽上去是責怪的呵斥聲中,隐隐帶着幾分擔心。
“我怎麽曉得這家夥竟然裝死。”趙弘潤一臉讪讪之色,旋即,他望向近在咫尺的芈姜,頗有些不自然地說道:“那個……謝了。”
“……”芈姜愣了愣,随後同樣有些不自然地撇開了視線,淡淡說道:“不需要謝我。我救你,隻是因爲你死了我也會死……僅此而已。”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芈芮的叫聲。
“姐,快來幫我一把。”
趙弘潤與芈姜擡頭望去,這才發現芈芮被幾騎馬賊給圍住了。很顯然,那些馬賊已經察覺到芈氏姐妹的威脅比那些宗衛們還要大。
見此,芈姜從那名馬賊的頭頸抽出利劍,甩了甩劍身上的鮮血,踏着疾步上前幫忙,不過邁步了幾步後,她忽然又停了腳步,回頭對趙弘潤低聲說道:“自己小心些。”
『她是在擔心我?』
趙弘潤心中泛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微微點了點頭。
見此,芈姜亦投入了厮殺,她迅速殺死了與趙元俼纏鬥的那名馬賊,并用眼神示意這位王爺退後。
“這可真是……”
趙元俼作爲趙弘潤信任的六王叔,芈姜、芈芮姐妹的身份,他還是清楚的,可他還真沒想到,外表看起來柔弱嬌小的這對姐妹,殺人的本事竟比那些宗衛們還要犀利。
“弘潤,你沒事吧?”
趙元俼退到了趙弘潤身旁。
而此時,趙弘潤正在安撫擔驚受怕的玉珑公主,以及同樣驚恐不安的烏娜,聞言回過頭來,微微搖了搖頭。
雖然暫時還未有性命之危,但趙弘潤的心情卻愈加沉重,因爲他發現,越來越多的馬賊突破了青羊部落戰士與宗衛們的防線,殺入了這青羊部落的宿營地,哪怕是芈姜、芈芮出手幫忙,也難以将這些馬賊擊退。
『這些人究竟是何來頭?他們爲何要襲擊羱族人?』
趙弘潤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