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五百多名全副鐵甲裝備的虎贲禁衛軍,對于武器落後的陰戎而言,還是極有震撼力的。
但随着宿營地内各部落族長以及代表使者的親自迎接,宿營地内的陰戎這下逐漸安定下來。
期間,趙弘潤瞧見禮部尚書杜宥正在與一名身材魁梧的陰戎交涉。
看得出來,那名中年陰戎是一位性情爽朗的男人,仿佛根本不會小聲說話,笑的聲音好比打雷一般。
“我族族人已爲尊客們搭建好了帳篷,請。”
“多謝多謝,願兩族的友誼源遠流長。”
“願兩族的友誼源遠流長。”
“……”眼瞅着禮部尚書杜宥與那名中年陰戎相互作揖,趙弘潤臉上浮現起幾分古怪的神色。
『陰戎……竟然會說我大魏的語言?』
就在趙弘潤暗自覺得驚奇之際,他六王叔趙元俼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旁,輕笑着問道:“是否感覺很驚訝,這些人,竟然會說魏言。……事實上,他們不但會說我們的語言,也會寫我們的文字。”
“真的?這些陰……”
趙弘潤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剛要發表心中的感慨,結果話還未說完,就被趙元俼給捂住了嘴。
面對着不解的趙弘潤,趙元俼壓低聲音說道:“不可在這裏提『陰戎』哦,那是我魏人對他們的稱呼,他們從未認可過。”
聽着六王叔趙元俼隐晦的提醒,趙弘潤這才恍然,原來『陰戎』是大魏這邊對這些人的蔑稱,想想也是,誰會願意用『戎』作爲部落名人?
“你可以稱呼他們爲『羱』。”松開了捂着趙弘潤嘴巴的手,趙元俼低聲說道。
“羱?”
“唔,羱族人。”趙元俼點了點頭。
經過六王叔趙元俼的解釋,趙弘潤這才知道,『羱』是魏國專門對陰戎的『造字』,在陰戎部落侵入三川之地前,魏國是沒有這個字的,換而言之,這個字後來生成的,或者說是從陰戎這邊流入的,反正無論如何,這個字是專門用來稱呼陰戎部落的,并且,陰戎部落也認可這個稱呼。
羱,這個字的大意爲『在草原上放牧羊群的部落(民族)』。
而羱族,更是陰戎中極其古老的種族,比『羌』、『姜』、『羯』、『羝』等其餘陰戎部落的曆史更加悠遠,相當于魏文化中『姬姓』的存在,随着時間的推移,誕生了許許多多分支部落。
在趙弘潤與六王叔趙元俼小聲交談的期間,禮部尚書杜宥那邊似乎已經跟那些部落族長打過招呼,已準備入駐這些陰戎,或者說羱族人爲他們準備的宿營地了。
見此,趙元俼對趙弘潤說道:“弘潤,你是跟着他們,還是跟着六叔?”
聽了這話,趙弘潤很是納悶:難道這位六叔準備單獨行動麽?
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心中的疑惑,趙元俼笑着解釋道:“羱族人中,也有六叔的朋友,六叔早已派人與他們聯絡過了。”
『真的假的?』
趙弘潤不可思議的望着趙元俼,心說這位六叔還真是朋友滿天下,連陰戎,不,連羱族人中都有朋友?
就在他感覺不可思議之際,六王叔趙元俼的宗衛長王琫從遠處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位披着羊皮襖的羱族中年人。
這位羱族中年人看起來三四十歲,一邊向趙元俼走來,一邊口中歡喜地說道:“姬俼,我的好友。”
『哈?』
趙弘潤聽聞此言愣了半響,一臉呆滞地看着這位羱族中年人與他六王叔趙元俼熱情地擁抱了一下,随後,又與趙元俼相互在對方胸口不輕不重地垂了一拳,滿臉都是闊别許久再次見到摯友的熱情。
“好久不見了,我的好友,阿穆圖。”趙元俼亦親切地說道。
在旁,趙弘潤看得一愣一愣的,畢竟他從未沒碰到過會将『好友』兩字直接挂在嘴邊的人,難道這不是會感覺很羞恥麽?
後來他才知道,羱族人的風俗相當直白,喜歡都不喜歡一個人,都會直截了當地說出口,跟有些口蜜腹劍、笑裏藏刀的魏人完全不同。
比如眼前這位叫做阿穆圖的羱族人,看得出來他與趙弘潤的六王叔趙元俼有着深厚的交情,以至于一上來就相互擁抱,這份熱情,讓趙弘潤有些難以适應。
“我來介紹一下。”
拍了拍阿穆圖的肩膀,趙元俼指着趙弘潤說道:“這是我的侄子,姬潤。弘潤,這是『青羊』部落的族長,阿穆圖。”
“阿穆圖族長。”趙弘潤恭謹地行了一禮。
他原以爲對方也會行禮,卻沒想到,阿穆圖走過來拍了拍他胸口,又捏了捏他的手膀,皺着眉頭說道:“不是很結實的小家夥呢。……不過沒關系,營地裏已準備了美味的羊羔,放開肚子吃,就會變得強壯。”
『這家夥……什麽情況?』
趙弘潤滿腹嘀咕,偷偷瞥了一眼六王叔,卻見六王叔聳了聳肩,大意是告訴趙弘潤:阿穆圖就是這樣性情的人。
跟在六王叔趙元俼身後,趙弘潤與宗衛們,還有玉珑公主、芈姜、芈芮三女,在族長阿穆圖的指引下,來到了青羊部落的宿營地。
那是一個巨大的羊皮帳篷,在帳篷内,早已坐着許多身披厚實的羊皮襖卻看似不修邊幅的青羊部落的人,應該是青羊部落的衆頭領。
當這些瞧見趙元俼時,紛紛面露喜色,上來與趙元俼擁抱。
趙弘潤趕緊退後了幾步,畢竟,這些人身上的羊膻氣味,說實話挺重的。
“六叔,他們爲何對你這麽熱情啊?”
趙弘潤小聲問道。
趙元俼聞言,笑着解釋道:“六叔早些年,曾在『青羊』借宿過,幫了他們一個小忙。”
話音未落,就有一名五大三粗的青羊族人瞪着眼睛糾正道:“什麽小忙,你還是這麽謙遜啊。”說着,此人望向趙弘潤,爽朗地笑道:“你叔叔曾幫助我們青羊打敗了烏羊那群不要臉的東西,奪回了被那些家夥搶去的羊群,是我青羊一族的恩人!”
“喔喔——!”
帳篷内的青羊族人紛紛振臂呐喊,似乎仍在回憶着那場勝利。
趁着這個工夫,趙弘潤小聲問趙元俼道:“六叔,不是說陰……唔,羱族人不會内鬥麽?”
“對,不過前提是别搶奪屬于他們的東西。……青羊、烏羊、記得還有一支白羊,他們當時在同一片草原放牧,烏羊一族硬說青羊的羊群是他們的,所以,兩支部落打了一場。”說到這裏,他小聲補充道:“雙方都沒有用兵刃,用的是棍棒,因此,并沒有出現犧牲。”
『原來是打群架啊……』
趙弘潤恍然大悟。
而與此同時,阿穆圖将他們請到了座位。
看得出來,這支羱族人對大魏的習俗有些了解,這不,左側的尊位,全部空出來讓給了趙元俼與趙弘潤這一行人。
不過讓趙弘潤有些納悶的是,青羊部落似乎也使用矮腳的案幾,一個個席地而坐。
直到趙元俼小聲向趙弘潤解釋,趙弘潤這才恍然。
想想也是,三川之地本來是魏國的國土,數百年前,魏人就在這裏建造了城郭,雖然後來大批魏人向東遷移,以至于被羱族人趁虛而入,但不可否認,有不少羱族人繼承了此地所遺留的魏文化,比如語言、文字,再比如此刻擺在衆人面前的案幾。
此時,作爲組長的阿穆圖叽裏咕噜大聲說了幾句什麽,旋即,帳幕撩起,一隊滿帶異族風情的羱族少女走入了帳内,隻見她們手中端着一隻碩大的瓦瓷瓶。
而其中有一名羱族少女,就來到了趙弘潤面前,用手中的瓦瓷瓶,向趙弘潤面前案幾上一隻巨大的羊角杯内,添加一種乳白色的飲品。
『這是……羊奶酒?』
因爲事先已做過一些功課,因此,趙弘潤倒也認得出來,這種乳白色的飲品,便是羱族人慣飲的酒類,一種酸酸甜甜,帶着濃郁奶香芬芳的飲品。
忽然,趙弘潤心中一愣。
原來,他發現當他在打量杯中的羊奶酒時,爲他倒酒的那名羱族少女,正眨着一雙明亮的眸子笑嘻嘻地瞧着他。
忽然,那名少女眼珠微轉,湊上身來,在趙弘潤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隻可惜是羱族人的語言,趙弘潤并未聽懂。
而就在他暗自猜測這名少女究竟是什麽意思時,他整個人震顫了一下,原來,那名羱族少女用舌尖輕輕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
『……』
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耳垂,趙弘潤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名羱族少女笑嘻嘻地與她的同伴們又退出了帳篷外。
而在此之後,他就本能地感覺到,帳篷内那些羱族男人,他們望向他時的眼神,以及他們臉上的莫名笑容,怎麽看都感覺有些詭異。
『什……什麽情況?』
就在趙弘潤暗自驚愕之際,他六王叔趙元俼在旁提醒道:“平時看你小子挺聰明的,怎麽這時候就犯傻了呢?……還能是什麽,人家看上你了呗?話說你小子的确長着一副好面相。”說罷,他壓低聲音壞笑道:“晚上的時候,你可以去找方才那名少女喲,羱族少女可是很熱情的,火熱般的熱情……”
『跟自己的侄子說這樣的話,真的合适麽?』
趙弘潤沒好氣地瞧了一眼這位六王叔,不過待細細品味六王叔所說的那句『火熱的熱情』,再回想起方才那名異族風情的羱族少女,不可否認他有些怦然心動。
『晚上……麽?』
趙弘潤莫名地露出幾分笑容。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冷哼。
他下意識地回頭。
而此時,芈姜恰時的轉過了腦袋,似乎是拒絕與趙弘潤的目光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