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弘潤注意到了他六王叔在提到『王妃』時所流露的片刻失神,偷偷瞄着他問道。
六王叔趙元俼臉上閃過幾分淡淡的溫柔笑容,但他并沒有細說,隻是用手使勁蹂躏着趙弘潤的頭發。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趙弘潤不放棄地追問道。
他那隐隐帶着幾分向父輩撒嬌似的口吻,讓身後的宗衛沈彧、穆青等人滿臉駭然。
要知道在沈彧等人眼中,他們家殿下人小鬼大,是屬于那種作風相當硬派的人,哪怕是對其生父魏天子,也從未有過類似撒嬌的事。
也難怪,因爲宗衛沈彧等人并不清楚趙弘潤與其六王叔趙元俼的交情,畢竟沈彧等人被宗府派遣到趙弘潤身邊時,趙元俼早已離開了大梁,至今已有五六年未曾歸還。
“我怎麽感覺,咱們殿下對這位六王爺比對陛下更加親近?”
在趙弘潤與趙元俼的身後,宗衛穆青小聲地對沈彧言道。
結果沈彧一聽立馬瞪起了眼珠子,示意這個口無遮攔的家夥謹慎說話。
不過說實話,就連沈彧也感覺,他們家殿下與其這位六王叔在一起,其融洽親近的氛圍,似乎還真要比與魏天子在一起時更像父子。
當然了,似這種話,他們是不敢說的,隻能爛在心底。
事實上,六王叔在趙弘潤心目中的地位,的确要比魏天子更高,僅排在趙弘潤的母親沈淑妃後邊,比他父親魏天子、他弟弟趙弘宣、他敬重的六皇兄趙弘昭還要高。
倘若父親可以挑選的話,趙弘潤絕對不會選擇他那位連自己兒子都要利用的父親,而傾向于眼前這位真正從小照顧着他的六王叔。
正是因爲這份仿佛比父子更親近的交情,使得趙弘潤對趙元俼有時會沒大沒小,但趙元俼從未因此訓斥過他,而是通過類似朋友的方式,與趙弘潤接觸。
幽默、溫柔、寬容、又懂得玩,趙弘潤一直以來都認爲他六王叔是整個大魏最具人格魅力的男子。
這樣出色的男人,身邊怎麽可能卻缺少女人?
事實上,這位六王叔的女人,哪怕是趙弘潤道聽途說,也讓他暗自咋舌不已。
畢竟這位六王叔換女人,那可真跟換衣服似的,趙弘潤毫不懷疑,哪怕坐擁後宮佳麗的他父皇魏天子,論其女人來也沒有眼前這位六王叔多。
但這樣一位“濫情”的六王叔,如今年過三十七歲仍然沒有成婚,沒有子嗣,這就讓趙弘潤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了。
趙弘潤懷疑,這位六王叔心底藏着一位深愛的女人,但是出于某些原因,他無法與那個女人在一起,以至于其府上的王妃之位空懸至今。
但遺憾的是,哪怕時隔五年多再次問及,趙元俼依舊沒有袒露心聲的意思,這讓趙弘潤難免覺得有些氣餒。
“不管六叔承認不承認,反正我心裏早已肯定,六叔心中肯定藏着一位深愛的女人。”
聽聞此言,趙元俼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道:“時隔五六年,弘潤你還真是讓六叔刮目相看啊。……真的是長大了呢,如此坦蕩地對六叔說出『女人』二字,六叔還記得你小時候提到此事的時候,扭扭捏捏,害羞地不像話呢!”他摸着下巴上的胡須,調侃道。
趙弘潤罕見地面色一紅,隐隐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
“誰會跟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灌輸男女之事啊!”
“哈哈哈。”趙元俼哈哈一笑,旋即望着趙弘潤點點頭,感慨地說道:“真的長大了呢,弘潤。”
“……”趙弘潤愣了愣,旋即故意裝出不滿的樣子,說道:“既然六叔知曉侄兒長大了,就莫要再用曾經哄小孩似的方式敷衍我,成麽?”
“呵呵。”趙元俼微笑着。
『這笑兩聲到底什麽意思啊?究竟是成還是不成啊?』
趙弘潤憤憤地盯着趙元俼。
見此,趙元俼攤了攤手,無奈地連聲說道:“好好好。……你問罷。”
趙弘潤聞言大喜,連忙問道:“六叔心中,其實是有深愛的女人吧?”
趙元俼沉吟了一番,旋即微笑着點了點頭:“是!”
『大八卦啊……』
趙弘潤心中仿佛燃燒起濃濃八卦之焰,連忙又追問道:“是誰?”
“你猜?”趙元俼眨了眨眼睛。
“……”趙弘潤氣地說不出來話,但隐隐也明白了幾分:六王叔不想提起“她”的名字。
想到這裏,他試探着問道:“不問名字總成了吧?……六叔啥時候愛上那個女人的?”
趙元俼聞言上下打量了趙弘潤幾眼,笑道:“像你這麽大的時候。”
『好家夥……』
趙弘潤驚訝地瞪大了眼睛,旋即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她……還在人世麽?”
“……”趙元俼微微一愣,似乎有些驚訝地望着趙弘潤,旋即微微搖了搖頭。
那一瞬間,趙弘潤注意到這位六王叔眼眸中的神彩暗淡了幾分。
『果然如此。』
趙弘潤心中暗自歎了口氣,他早就猜到情況就是這樣,如今得到六王叔親口承認,他更加确信了:這位看似“濫情”的六王叔,實際上恐怕是一位極爲專情的男人。
“聊聊别的吧。”趙元俼淡淡說道。
趙弘潤知道方才這個話題對于六王叔而言恐怕極爲沉重,連忙改變了話題:“話說,六叔你這幾年究竟在哪啊?怎麽一走就是五六年啊。”
見趙弘潤改變了話題,趙元俼臉上的笑容變得多了,他笑呵呵地說道:“去隴西跑了一趟。”
“隴西……”
趙弘潤喃喃重複道。
不得不說,盡管真正的魏人是從隴西的山林裏走出來的,但是如今,很少有魏人還曾記得他們的故地隴西。
哪怕是趙弘潤,也隻知道那是一片土地貧瘠、環境十分惡劣的土地。
“隴西……還有我魏人居住着麽?”趙弘潤好奇問道。
“自然是有的。”趙元俼怪異地瞧了眼趙弘潤,好笑地說道:“沒在宮學好好念書吧?隴西那可是咱們大魏的故地,我姬趙一族的源地,祖宗廟宇,你說有沒有魏人居住着?”
“宮學又不教這個。”趙弘潤翻了翻白眼,旋即又好奇問道:“話說六叔當年去隴西幹嘛?”
趙元俼笑了笑,說道:“去拜訪隴西的魏君。”
“魏君?”趙弘潤愣了愣,要知道大魏不像楚國,可沒有什麽君什麽君的冊封,一般而言,君就是指代君王、國君。
這就不對了,大魏的君王那可是趙弘潤的父皇趙元偲,怎麽又冒出來一位魏君?
“六叔口中的魏君是……”
趙元俼猜到了趙弘潤心中的驚愕,笑着解釋道:“事實上,應該稱作族長才對。”
趙弘潤一聽就更加糊塗了,畢竟『族長』更适合用于家族、氏族對當家、首領的稱呼。
忽然,他心中一動,試探着問道:“莫非是我姬趙一族?”
“唔。”趙元俼點了點頭,旋即更正道:“是同源于『姬』姓沒錯,不過非我『趙氏』,而是『魏氏』。”
“魏氏?”趙弘潤臉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見此,趙元俼笑着說道:“難道沒人告訴過你,我『姬姓趙氏』出于自『姬姓魏氏』?”
趙弘潤茫然地搖了搖頭。
見此,趙元俼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解釋道:“六叔也不曉得多少年前,那時候,還沒我姬趙氏,當時我正統的魏人,乃姬姓魏氏。後來,因爲隴西的土地實在太貧瘠了,因此,一部分人向東遷移,那便是我姬趙氏一族的先祖。……先祖朝着太陽升起的方向遷移,在長途跋涉後,終于在三川郡定居下來。”
“定居在三川郡?”趙弘潤驚訝地問道。
“對!”趙元俼點點頭肯定道:“那時候我大魏還未攻滅梁國、鄭國,将王都遷移至大梁,那是後來的事了。”
“原來如此。”趙弘潤釋然地點了點頭。
可轉念仔細一想,他隐隐感覺有點不對勁,遂疑惑問道:“等會,六叔,倘若三川郡是我姬趙一族的發祥地,爲何『成臯關』……”
所謂的三川郡,指的便是『成臯關』向西的一大片三川之地,土地遼闊堪比颍水郡,并且這裏土地肥沃、水源豐富,近代朝廷工部正準備在此投入大量人力,開發這片土地。
但怪就怪在,『成臯關』設立在三川郡的東側,它并沒有将偌大的三川郡包裹起來,仿佛将這片拒之門外似的。
曾經趙弘潤并沒有去細想這件事,而如今細細一想,就感覺不大對勁。
“六叔,成臯關……真是爲了防備韓人所設的麽?”
“……”趙元俼略有些意外地望着趙弘潤,旋即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成臯關外的三川郡,如今被『戎國』所占據着,戎人切斷了我大魏姬姓趙氏與隴西姬姓魏氏的通道,以至于,咱們這邊根本不知隴西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
仔細琢磨着六王叔說這句話時的語氣,趙弘潤試探着問道:“難道所謂的『隴西不穩』,指的是……”
“啊。”打斷了趙弘潤的話,趙元俼點點頭,凝重地說道:“隴西,正被羌、秦兩個氏國的攻打下岌岌可危,隴西的魏君多番派人前往我大魏求援,但因爲戎人切斷了我大魏與隴西的要道,求援的訊息始終未能送至。”
“情況很嚴重麽?”趙弘潤聞言驚愕地問道。
“唔。”趙元俼點了點頭。
“幾乎要滅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