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待回到文昭閣後,每當想起這份《博浪沙租借憑據》,趙弘潤便暢笑不已。
要知道,起初他隻是想與原陽王一系合作,根本沒敢奢望将這片土地收入囊中,因此簡單地說,待日後博浪沙河港建成之後,他頂多隻是經營者,擁有一部分權利而已。
然而如今,那片土地已與歸他所有沒有什麽區别,換而言之,他是那片土地的擁有者,自己擁有與替别人(朝廷與原陽)經營,這可有着天壤之别!
不過,沒等趙弘潤高興多久,他便收到了來自宗府的邀請消息,他的二伯趙元俨邀請他到宗府一行。
“宗府的消息好靈通啊……”
聽聞此事後,趙弘潤不由地嘀咕了一句。
很顯然,他從戶部借了十萬兩,以及将整整十五萬兩白銀運往原陽的這件事,被宗府給得知了,不用猜都曉得此事引起了他二伯趙元俨的懷疑,後者定是派人去原陽追查了一番,想看看究竟是因爲什麽原因,才促使趙弘潤将十五萬兩白銀“白白送給”原陽王。
至于眼下二伯趙元俨是否已得知自己與趙成琇的交易,趙弘潤持肯定态度。
畢竟宗府是大魏境内最特殊的府衙,那些宗衛羽林郎的權利,那可是遠比刑部、禦史台的公吏們還要大地多,盡管宗府基本上隻會插手姬姓一族的事。
若是趙弘潤沒有猜錯的話,他二伯趙元俨應該是已經得知此事了,因此急忙将他叫過去問話。
至于趙元俨在這件事上所抱持的态度,趙弘潤暫時還猜不透,畢竟這位二伯素來趨向于氏族和睦,甚至于曾經在趙弘潤與趙成琇發生沖突時,還曾試探過他對姬姓一族的态度,因此,趙弘潤不敢保證這位二伯會站在這邊。
畢竟說到底,趙弘潤這回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但問題就在于,這份便宜,是從同爲姬姓趙氏一族的原陽王那一支得過來的,說白了,就是趙弘潤侵害了原陽王那一支姬氏同族的利益,按照他二伯趙元俨一貫提倡姬姓一族内部和睦的态度,他會站在趙弘潤這邊,這份可能性真的很小。
因此,趙弘潤并沒有急着去宗府見二伯趙元俨,畢竟二伯趙元俨可不是原陽王趙文楷那等隔了五六代人的姬姓同族可比,那可是趙弘潤的親二伯,又執掌着地位崇高、權柄極大的宗府,他若是皺起眉頭勒令趙弘潤退還那份契約,趙弘潤還真沒有什麽辦法。
因此,趙弘潤得事先想好退路,或者說,找一位權勢比二伯趙元俨更大的後台。
毋庸置疑,他的父皇魏天子趙元偲,便是最佳的人選。
隻要能取得其父皇的支持,趙弘潤就有資格與二伯趙元俨談判了。
『今日父皇的宮内行程……』
趙弘潤心中估算了下,遺憾地發現今日他父皇應該不會到凝香宮去用飯。
也難怪,畢竟宮内那些位後妃,他父皇也總不能每晚都在凝香宮,否則,哪怕沈淑妃性情恬淡,不争不搶,也容易引起宮内其他後妃的嫉妒。
是故,魏天子向來是雨露均沾,隔三差五地才到凝香宮去一次,并且,因爲沈淑妃身子向來虛弱的關系,在與她們母子吃頓飯後,還要到趙弘潤他六哥趙弘昭的母妃烏貴嫔的梅宮下榻。
趙弘潤沒少因爲此事調侃其父皇,嘲諷他這位父皇“日夜操勞”。
“走!去垂拱殿!”
與沈彧等宗衛們知會了一句,趙弘潤徑直往垂拱殿而去。
待等趙弘潤來到垂拱殿時,正值未時前後,他父皇趙元偲正在垂拱殿内殿的龍案旁批閱奏章,聽聞兒子趙弘潤前來,不免有些詫異。
“兒臣給父皇請安。”
趙弘潤罕見地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禮,态度之恭謹,唬地魏天子右手一抖,手中毛筆不慎将一滴墨汁滴落在奏章上。
『……』
魏天子面容錯愕地瞅着這個兒子,足足半響沒有開口。
不得不說,他有些被吓到了。
畢竟,這個素來惡劣的兒子何曾如此規矩恭謹地向他行禮過?以往來到垂拱殿時,一句『父皇』就算是客氣了,若是心情不好,甚至有可能當着殿内三位中書大臣的面對他這個老子冷嘲熱諷。
今日這是怎麽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注視了趙弘潤半響,魏天子不動聲色地将手中的毛筆放在硯台上,旋即再次将目光投向自己這個兒子。
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他這個兒子的秉性,他太清楚不過了,若是沒有什麽事的話,這個劣子輕易是不會來垂拱殿的。
什麽?與他這位父皇談談父子感情?
哪怕是天空戳出一個大窟窿,魏天子也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
相比之下,魏天子更傾向于另外兩個解釋:要麽就是作爲老子的他又在什麽時候激怒了這個劣子,這劣子是專門過來找茬的;要麽,就是這個劣子希望從作爲老子的他這裏得到什麽幫助。
想到這裏,魏天子謹慎地回憶一下,他感覺,自祀天儀式之後,他應該沒有做什麽使這個劣子不滿的事,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了。
這劣子是來尋求幫助的。
『這倒是奇了……』
魏天子臉上露出幾許古怪之色,畢竟他很了解這個劣子的能耐,想當初戶部那些郎官聯名彈劾此子,都被此子翻雲覆手般的權術化解,并且狠狠報複了戶部一回,不誇張地說,如今朝廷六部,應該沒有人敢去得罪、并且有勢力得罪此子才對。
可從兒子趙弘潤那恭謹的态度不難猜出,這件事恐怕牽扯極大,否則,魏天子不相信他這個兒子會這般“卑躬屈膝”地過來請求幫助。
想到這裏,魏天子站起身來,邁步走向殿外,待等經過趙弘潤身邊時,他給他使了一個眼色:去殿外說。
“陛下。”
在殿下,宗衛沈彧等人瞧見魏天子邁步出來,紛紛叩地行禮。
“平身。”魏天子點了點頭,随即便領着兒子趙弘潤走向垂拱殿對過的園子裏。
期間,沈彧等人隐隐護在周圍,可能爲了防止他們父子二人的談話被第三者竊聽,這份謹慎,讓魏天子暗暗點頭。
雖然說魏天子并不認爲宮内有什麽人膽敢竊聽他私下間的談話,但是沈彧等宗衛們的這份警惕,他非常認可,這就跟盡管是在宮内,但似沈彧等宗衛每晚也必定會有一人護着趙弘潤、值守在自家殿下的寝居内一個道理,防微杜漸嘛。
“那些蠟燭的事,進展如何了?”
走到一個小池塘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魏天子扭頭望向趙弘潤。
趙弘潤聳了聳肩,說道:“這件事兒臣已全權委托給虞部與倉部兩個司署合作。”
魏天子聞言絲毫不覺有什麽意外,點點頭贊許道:“這件事,你做得很好。”
的确,針對這件事,魏天子是非常滿意的,不單單是因爲趙弘潤所執掌的冶造局改良了蠟燭的生産工藝,更是因爲趙弘潤在分配利益方面做得非常好,并沒有一個人吃獨食,而是将利潤分給了工部與戶部,這是上位者應具備的器量與應該學會的馭下之術。
“不過朕聽說,你叫人從國内各地運來大量的鐵礦,又在城外造了許多地爐,是打算冶鐵麽?”魏天子好奇地問道。
對于這件事,魏天子還是很上心的,畢竟冶造局向來就是大魏冶鐵工藝的前沿,關系着大魏冶鐵工藝的水準。
在他看來,冶造局改良出生産蠟燭的工藝,哪怕賺錢再多,也是“不務正業”,好在這個兒子并沒有被巨大的利潤沖昏頭腦,将在那些蠟燭上所占的利潤,轉化了大量的礦石與大批建造在城外的工坊,顯然是準備大幹一場,這讓魏天子逐漸放心将冶造局交給這個兒子打理。
“是的,父皇。”趙弘潤坐在其父皇對面的一塊石頭上,正色說道:“兒臣以爲,冶造局原先熔煉鐵胚的方式,過于陳舊落後,兒臣以爲,與其叫工匠們幾塊幾塊地熔煉礦石,不如在城外建造幾座地爐,一次性熔煉幾百石(一肅石大概一百公斤)的礦石。”
『……』
魏天子聞言爲之動容,他當然清楚,趙弘潤口中所指的『石』,指的是『肅石』,幾百肅石的礦石,那相當于近千舊石制的重量,那得有多少?
“那些在城外剛剛竣工的地爐,就是爲了熔煉鐵胚?”魏天子皺眉問道。
趙弘潤點了點頭:“正是!”
“……”魏天子凝重地望了一眼兒子,旋即疑惑問道:“既然你已拿定主意,爲何還不開工呢?”
“因爲原料不足。……兒臣已計算過,按照兒臣熔煉鐵礦的方式,我冶造局開工半個月,至少就要歇差不多半年。”
“礦石不足?”魏天子聞言樂了,搖搖頭笑道:“鐵礦在我大魏可還算是富足的……”
“話雖如此,但那些礦藏并非在大梁,憑借倉部如今的水運量,運載礦石的速度,不足以支撐兒臣用地爐大量熔煉鐵胚……”
『竟然……』
魏天子吃驚地望了眼兒子,在估算了一陣後,徐徐點了點頭。
見此,趙弘潤壓低聲音說道:“因此,兒臣有意在大梁的南邊與北邊分别建造兩座河港船塢,借鑒楚國的造船工藝,先打造一些大運載量的船隻……”
『這是好事呀……』
魏天子心中不解地嘀咕了一句,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麽,眯着眼睛問道:“你看中了哪兩塊地造河港?”
“南側的祥福港,以及北側的博浪沙!”
『博浪沙?』
魏天子眼眉一挑,隐隐已猜到了幾分眼前這個兒子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