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題在于,明明原陽國也能從博浪沙的河港獲利,在這種情況下,再支付對方一百萬白銀,這當他趙弘潤是傻子麽?
當然了,更主要的原因,還是在于目前趙弘潤手頭并沒有多少錢。
要知道他曾經手中的那三十幾萬兩,早已在陸陸續續翻修肅王府、翻修冶造局以及在城外爲冶造局建造地爐、倉庫等事中花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五萬兩左右而已。
而想要在博浪沙這片荒蕪之地建造河港,其中花費何止數百萬兩白銀?恐怕上千萬兩都有可能!
誰叫趙弘潤在這方面野心大地很,非但想一步到位建造出大魏境内最大的巨型港口,還希望這座港口至少能沿用百餘年,否則,他也不會花費巨大地用銅柱來取代容易腐爛的木柱,用于在博浪沙的沼澤地中打樁。
再加上還要整修、擴建在大梁南側的港口,即祥福港,不難猜測趙弘潤日後幾年中将要爲這兩座港口投入多少資金,恐怕到時候,蠟燭的分成利潤,都不足以供養起這兩座河港的建設。
确切地說,這兩座河港可都是屬于大魏的國家财産,并且,趙弘潤也沒有将其據爲己有的意思,他之所以自掏腰包來建設這兩座河港,還不是因爲他是魏人、以及是魏人的皇子的關系?
可明明是對舉國有利的事,面前的趙成琇卻試圖從中獲利,這讓趙弘潤十分不爽。
是的,那份不爽的情緒,來自于趙成琇要價的舉動,而非是那個數字。
他的臉,逐漸沉了下來,連帶着語氣亦低沉了幾分:“世子在開玩笑吧?”
然而,趙成琇卻是會錯了意,輕哼一聲,轉着眼珠子深思起來。
說實話,他因爲對這類事不甚了了,并不能像趙弘潤那樣對博浪沙做出準确的價值估值,隻不過是随口喊了一個數字罷了。
他并不知道趙弘潤面色陰沉并不是因爲他說出了那一百萬的數額,而純粹是他借此要挾的舉動。
“那你說多少?”趙成琇反問道。
『……』
趙弘潤愣了愣,陰沉的臉上隐約閃過一絲驚詫。
此時他才忽然醒悟到,似乎趙成琇并不知博浪沙那片土地的價值估值,這讓他心中微微一動。
要知道,若單單隻是經過原陽王父子的認可,在博浪沙那片土地上建造河港,那麽,雖然說趙弘潤先前的目的是達到了,但這座河港,待建成之後還是屬于原陽國的。
那可是一片日後的黃金之地啊!
『要不要趁此機會,将其納入自己手中呢?』
趙弘潤忍不住猶豫起來,畢竟他很清楚,博浪沙究竟有着何等的含金量。
待等日後河港建成,相信這塊土地的價值必定大幅度增長,勢必會有大批本國、外國的商人在那裏居住,到那日後,可真是一寸土地一寸金了。若是運作順利的話,趙弘潤日後單單收取租金,恐怕就足以養活整個冶造局。
不,應該說,養活兩三個冶造局都有盈餘。
“世子有意想将那塊地賣給本王?”
趙弘潤低聲詢問着。
唾手可得的巨大潛在利益,促使他的心跳不覺有些加快。
說實話,他還真沒想過趙成琇竟然會說出将博浪沙賣給他的這種愚蠢,不不不,是可愛的建議。
趙成琇顯然沒有猜到趙弘潤心中所想,自以爲是地睜着眼說瞎話:“雖說那裏荒蕪,但終歸是我原陽的封地,肅王若是真在該地建造了河港,所占的可是我原陽國的土地……肅王總不至于想白得一塊地吧?”
『這可真是……』
趙弘潤盡管面無表情地看着趙成琇,但是心中卻直想笑。
雖然他本來并沒有這個念頭,不過聽趙成琇這麽一說,他忽然覺得,似這等天大的便宜不占,那他可真成王八蛋了。
“一百萬兩太多了!”
趙弘潤故意裝出嚴肅地表情,徐徐搖了搖頭。
“那你說多少?”趙成琇皺眉問道。
“那就看世子願意售出博浪沙多少土地了。”望了一眼趙成琇,趙弘潤沉聲說道:“若是世子願意将博浪沙那沿河大概十幾裏地全部出售給本王,本王願意用十萬兩收購。”
趙弘潤想了想,沉聲說道。
相信若是此刻有一位高瞻遠矚的人在場,必定會對趙弘潤這位肅王的“心狠”佩服地五體投地,竟打算用區區十兩萬買下日後必定能增值千千萬的博浪沙。
『十萬……』
趙成琇小小地吃了一驚,畢竟十萬兩對于這位世子而言,亦是一筆不小的錢。
再者,用十萬兩買十幾裏的荒地,這個價格也算是比較“昂貴”了。
當然了,這份昂貴僅僅隻是針對目前仍然僅是荒地的博浪沙而言。
但不管怎樣,人心的貪婪促使趙成琇仍舊想擡高些價格。
隻見他深深端詳了趙弘潤的表情半響,提出了一個他自以爲的高價:“二十萬!”
“太高了!”趙弘潤心中忍着笑,臉上卻假裝露出氣憤的神色,斷然搖了搖頭:“十萬!”
“十八萬!”
“十萬!”
“十六萬!”
“十萬!”
“……”
二人斤斤計較了半響,最終得出了結果:十五萬!
其中,十萬算是買下博浪沙的費用,而五萬則是私底下給趙成琇的。
不得不說,在取得了這個默契後,無論是趙弘潤還是趙成琇,都在内心止不住地大笑。
區别僅在于,趙弘潤笑的是趙成琇實在是“可愛”地可以,竟然用區區十五萬兩白銀就将一片日後豈止價值千千萬的博浪沙賣給了他趙弘潤;至于趙成琇笑的,多半是他總算是從趙弘潤這邊占到了便宜,挽回了顔面。
至于究竟誰更占便宜,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不過相信那些高瞻遠矚的人,必定會對原陽王世子趙成琇這個愚蠢的主意大搖其頭。
“口說無憑,立下字據吧。”趙弘潤闆着臉對趙成琇說道:“立下書面約定,本王可不希望博浪沙的工程建造了一半時,出現什麽岔子。”
“能出什麽岔子?”趙成琇不滿地掃了一眼趙弘潤,畢竟在這件事上,他還是能聽得出,趙弘潤說得就是他。
于是乎,趙成琇當即吩咐人取來筆墨紙張,由他主筆,按照趙弘潤口述的,一條一條清楚列在紙上。
因爲封國的土地不允許私下買賣,因此,趙弘潤并沒有在這份字據上留下什麽把柄,他将用『買』這個字改成了『租』,大意就是用十五萬兩租用博浪沙,至于年限嘛,趙弘潤說出了一個喪心病狂的年限,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年!
人是根本活不到這個年限的,而大魏,多半也難以維持那麽久,說白了,這等年限的租用,其實跟賣已經沒有什麽區别。
若有唯一的區别,也僅僅在于這份字據讓人抓不到趙弘潤的把柄,畢竟大魏刑律嚴禁封地私下售賣,但是在租用方面,卻還未出台相應的法律,因此可以說,趙弘潤是在鑽大魏刑律的空子。
寫好字據後,趙弘潤與趙成琇分别在字數上寫下了各自的名字,并且蓋上了手印。
爲了使這份契約變得更具說服力,趙弘潤還假意與趙成琇提起了這份契約的可信度。
趙成琇不疑有他,親自去找到了他父王原陽王的印章,在契約上蓋了印。
『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天大收獲啊!』
吹了吹契約上的墨迹,趙弘潤将其遞給宗衛沈彧,叫他妥善保管,必定日後若是原陽王這一系反悔,這可是最有力的還擊。
當然了,此舉也多半會使趙弘潤與原陽王一系成爲敵人,若是趙弘潤日後不設法給予原陽王一系一些好處的話。
但不管怎麽樣,這些都是值得的。
“世子放心,明日本王就令人将那十五萬兩白銀運到原陽來!”
趙弘潤信誓旦旦地向趙成琇保證道。
不可否認,他現在手中就隻有還存在戶部的五萬兩白銀左右,但相信以他冶造局在蠟燭分利中所占的利潤,戶部借給他十五萬兩白銀,根本不成問題。
而聽聞此言,趙成琇頓時眉開眼笑,一時間仿佛與趙弘潤化解了曾經所有的矛盾。
不過,趙弘潤可沒有心情與趙成琇拉攏什麽感情,因爲他此刻心虛地很,迫切想要離開。
至少,先将這份地契妥善保管起來。
畢竟萬一原陽王趙文楷出來了,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說來也有些好笑,明明之前還希望原陽王趙文楷能盡快露面的趙弘潤,眼下卻反而擔心這位王爺出現在不該出現的時候。
但是結果還算好的,直到趙弘潤帶着宗衛沈彧等人乘坐馬車離開了原陽,還是沒有瞧見任何異狀。
次日,趙弘潤果然沒有失信于人,從戶部取出了他僅存的五萬兩白銀左右,又向其借了十萬兩,湊足十五萬兩白銀,托兵衛将這筆錢運到了原陽。
當日,原陽王王府便傳出了一個仍然錯愕且好笑的消息:原陽王世子趙成琇的臉,腫了。
而在此之後,趙弘潤又突兀受到了宗府的召喚,他那位嚴肅固執而又古闆的二伯趙元俨,請他到宗府一行。
至于原因,拽着手中那份博浪沙的地契,趙弘潤多少能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