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爲了報答趙弘潤對工部的優待,工部左侍郎孟隗與他手底下那幫官員以及工匠們,可以說是加班加點地搶工,幾乎沒有什麽休息的時候,以至于孟隗最初許諾會在五月底完工的肅王府,如今這才五月出頭,就已經翻修地差不多了,隻剩下一些不打緊的小角落仍需修繕一下。
因此,趙弘潤正準備着這幾日再到一方水榭走一趟,瞧個時機将蘇姑娘接到他的肅王府去,給這個女人一個驚喜,卻沒想到,因爲魏天子随口所提的一句話,他母妃沈淑妃說要見見蘇姑娘。
簡直是災難!
要知道,雖然說蘇姑娘已經見過芈姜這位他趙弘潤的“堂姐”了,可是羊舌杏、芈芮二女,蘇姑娘卻還未見過,更何況還有一位正牌的姐姐玉珑公主,這讓趙弘潤如何向蘇姑娘解釋?
說他其實有四位堂姐堂妹?
蘇姑娘會信就怪了!
更要命的是,一旦趙弘潤向蘇姑娘坦言他就是肅王弘潤的真相,那麽,之前一切的哄騙就全暴露了,蘇姑娘自然會意識到,芈姜不可能會是他趙弘潤的什麽堂姐,她究竟會怎麽想,也就不難猜測了。
簡直災難!
“殿下?殿下?肅王殿下?”
“唔?”
當回過神來,趙弘潤這才意識到,他在冶造局内辦公的屋内走神了。
“殿下您怎麽了?”
隻見站在趙弘潤桌前彙報這幾日工作進展的冶造局局丞王甫面露驚疑之色,他感覺今日這位肅王殿下總有些魂不守舍的。
而在王甫身後,陳宕、程琳、荀歆三位冶造局的郎官亦露出了不解與擔憂之色,其中,最爲老實穩重的陳宕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您是不是這幾日太累了?你可要保證保重身體啊,雖然說我冶造局稍有起色,可若是您有何不測……”
“咳咳!”王甫一臉不渝地用咳嗽聲打斷陳宕的話,他心說,我以往怎麽沒發現你這老家夥就這麽不會說話呢?!
不過趙弘潤倒是沒放在心上,畢竟他已經大緻了解了陳宕、程琳、荀歆三位下屬,知道他們是那種工作能力很強,但人情世故欠缺的那類人,說白了就是隻知道埋頭幹活,卻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怪不得在冶造局幹了十幾二十年也沒當上局丞,反而讓資曆不如他們的王甫坐上了局丞的位子。
“本王沒事,本王就是……有些分心了,因爲家務事。”趙弘潤擺擺手寬慰了衆人幾句,随即問王甫道:“與虞部的洽談進行地如何了?”
王甫聞言愣了愣,神色古怪地瞧了一眼趙弘潤,心說這件事不是早幾日就決定下來了麽?
而此時,郎官程琳不解地說道:“殿下,這件事,前日就跟殿下彙報過了呀……”
“啊?”趙弘潤聞言一愣,腦海中強大的記憶這才浮現有關于那件事的記憶,他連忙改口道:“呃,本王指的是,虞部與倉部的洽談進行地如何了?”
陳宕、程琳、荀歆三位郎官對視一眼,半響後,荀歆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件事,昨日亦向殿下您禀告過了,倉部司郎匡轲匡大人同意與虞部合作,将虞部所生産的蠟燭經戶部的銷售渠道運往全國各地,而殿下您也同意分倉部一分利……殿下,您怎麽了?”
“喔。”趙弘潤這才恍然大悟,旋即焦躁地揉了揉眉骨。
不得不說,自從沈淑妃提出想見見那位蘇姑娘後,趙弘潤心中有些焦慮,他生怕他母妃不喜歡蘇姑娘。
倘若當真不喜歡,那他又該如何安置蘇姑娘呢?
那可是至今唯一一位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是他所親口承諾的『他的女人』。
“殿下?”冶造局局丞王甫看出這位肅王殿下似乎有些煩躁,小心翼翼地說道:“殿下是不是這幾日累着了?反正署裏的工房與城外的地爐還未竣工,不如殿下趁此機會先好好歇息一陣子吧。”
他說這句話,可不是奉承讨好,畢竟這些日子,趙弘潤的确爲冶造局的日後規劃寫了很多東西,比如如何規範零件的标準,務求每一個零件做到規範、合乎标準,使冶造局日後對某些物件的維修,向更換零件的新式工藝靠攏,而不是重新打造一個物體。
爲此,趙弘潤準備讓冶造局再制作一件專門用于精細活的工具,卡尺。
甚至于,他連圖紙都畫好了,就等着城外的地爐竣工,便用土模塑形的方式制作卡尺的零件,随後再拼裝,制作出這件日後必不可少的重要工具。
“本王沒事。……你們還有什麽要向本王禀告的麽?”
王甫與陳宕、程琳、荀歆四人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見此,趙弘潤揮了揮手,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先退下吧。……王甫,火磚的事需加緊。”
“是。”王甫拱拱手,正色說道:“據下官估計,再有幾日,第一批沙土便可運至大梁了。……不知是運到城内,還是直接在城外……”
『太慢了!』
趙弘潤皺皺眉,沉聲說道:“直接在城外建造倉庫,日後,但凡鐵礦石、沙土、土礦等原料,皆直接運到城外的倉庫。……日後,我冶造局将一分爲二,一部分人負責礦石的提煉,另外一部分人負責之後的再加工,具體的安排,本王之後會詳細寫在紙上,你們照辦就是。”
“是!”王甫等人拱了拱手,旋即逐一離開了屋子。
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
倒不是對王甫等人有什麽意見,趙弘潤隻是覺得他們大魏的運輸方面實在太慢了,明明上黨、河東等地距離大梁并不遠,可産自那裏的沙土,趙弘潤打算用來試驗火磚的沙土,竟然過了一個多月還沒有運到大梁。
當然了,歸根到底,倒不是那些冶造局的人偷懶什麽的,實在是道路不便,畢竟上黨、河東相比較颍水郡,還是較爲荒蕪落後的,這是因爲這兩塊地方常年受到北方韓國的威脅,以至于工部不敢投入大筆經費用于道路的拓展,以免像『天門關』那樣,最終落入韓人手中。
可道路的不便利,卻直接影響到了趙弘潤的計劃,畢竟他有心在大梁城郊建立大魏規模最大的工業基地,這就意味着日後大魏國内的資源,将源源不斷從各地運到大梁,道路不暢、交通不便利,将直接影響原材料的運輸,沒有原材料,建造哪門子的工業基地?
『回頭得與工部談談……』
趙弘潤煩躁地用手敲着桌子。
從旁,宗衛穆青疑惑地盯着自家殿下瞧了半響,忽然低聲說道:“殿下最近似乎有些心躁。”
“還不是父皇一句話給鬧的。”
趙弘潤頗感頭疼,畢竟若不是他父皇那随口提起的一句話提醒了沈淑妃,弄得他如此被動?
“……”穆青聞言沉默了片刻,半響,他小聲說道:“殿下,卑職以爲,淑妃娘娘想見蘇姑娘,恐怕不至于讓殿下如此焦躁不安……”
趙弘潤愣了愣,擡頭望向穆青:“什麽意思?”
隻見穆青稍稍停頓了一下,低聲說道:“依殿下的智慧,難道此前不曾想過,淑妃娘娘有朝一日會開口想見蘇姑娘麽?事實上,連卑職都想到了。”
『……』
趙弘潤聞言心中更是一愣,莫名其妙地說道:“你的意思是,其實是我心裏煩躁?”
穆青猶豫一下,旋即緩緩點了點頭。
趙弘潤疑惑地瞧了一眼穆青,旋即站起身來,負背雙手在屋内來回踱了幾步。
不可否認穆青說得沒錯,沈淑妃想見見蘇姑娘,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畢竟按照魏人的習俗,男子十六歲時就差不多該婚配了,哪怕是出身上流名門的子弟,家中至少也會先安排一門妾室。
而如今,趙弘潤已年滿十五,再過大半年就到十六歲,作爲他的母親,沈淑妃會對這件事做出一番預先安排,而蘇姑娘作爲與他兒子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沈淑妃想見見蘇姑娘,再正常不過了。
爲何煩躁?
細細一想,趙弘潤也感覺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可思議。
“殿下是不是這幾日過于勞累了?”穆青關切地問道。
趙弘潤緩緩地搖了搖頭,亦感覺莫名其妙地說道:“我這幾日有什麽勞累的?隻不過就是看着冶造局的工匠們……奇怪了!”
“那……殿下可有什麽别的煩心事?”
“煩心事?”趙弘潤聽了這話更加感覺奇怪了,要知道,他這些日子拉攏了虞部替他冶造局掙錢,亦與戶部轄下的倉部達成了協議,一切都十分順利,哪裏來什麽煩心事?
但不知爲何,明明一切順利,但趙弘潤還是隐隐感覺到一種心情上的壓抑,仿佛内心深處有一塊地方不痛快似的,可他又說不上來。
當他将那個古怪的感覺與穆青一說,穆青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要不,今晚殿下就别回宮了……”
“别回宮了?不回宮我去哪?”趙弘潤面色狐疑地說完這句話,立馬就注意到了穆青那捉狹的笑容。
“卑職覺得,殿下偶爾也要放松一下……”穆青很隐晦地說道。
趙弘潤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穆青,不過心底倒是有些心動。
畢竟,雖說芈姜、芈芮将那什麽青蠱說得很是邪門,但說到底,她們口中所說的也隻是道聽途說,她們自己并不能驗證。
可怪在怪在,明明說是『不能與别的女人接觸』,可上回趙弘潤帶着芈姜一同去見蘇姑娘時,也曾握着蘇姑娘的手安慰她,讓她不必擔心那原陽王世子趙成琇的威脅,當時,趙弘潤并未感到任何不适。
『莫非,那玩意純粹就是吓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