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相比之下,兵部的意見乍一看便頗爲一緻,都是要從戶部手中取得一部分利益,至于工部,工部左侍郎孟隗的态度看起來有些猶豫,既希望爲他們工部争取一些利益,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至于其他三部,除了禮部尚書社宥來瞅瞅熱鬧外,另外吏部與刑部甚至無人前來。
瞧見這一幕,趙弘潤心中多少也已有些明悟。
“換個地方吧,莫要吵到父皇與三位中書大臣處理政務。……去本王的文昭閣!”
丢下一句話,趙弘潤率先走向了殿外。
見此,殿内諸大臣在面面相觑之後,轉頭望向魏天子。
說實話,雖然魏天子無所謂那筆龐大錢物的分配,但話說回來,瞧着這幫平日裏衣冠楚楚的朝中大臣爲了本部的利益扯嘴皮子,這也算是一種消遣不是?
不過既然他兒子趙弘潤都說到這份上了,他即便心中略有些遺憾,也不好再說什麽,于是便自顧自對中書令蔺玉陽道:“蔺卿,将你批閱完的那疊奏呈取來朕看看。”
很顯然,這是一句暗示,暗示在殿内的這幫大臣,他這位大魏天子不想插手那筆錢物,叫他們自行處理。
見此,殿内衆大臣們心領神會,在向魏天子行禮之後,紛紛退出了垂拱殿。
大概一炷香工夫後,趙弘潤回到了自己所居住的文昭閣,此番與他一同前來的,當然還有那些位朝中大臣們。
進了自己的寝閣,趙弘潤吩咐殿内的宮女們奉茶,旋即一言不發地跪坐于前殿的主位上,擡手示意這些位大臣入座。
諸位大臣們相互瞧了瞧,旋即分别坐于殿内兩旁。
而有意思的是,明明以戶部左侍郎範骉爲首的戶部官員爲其尚書李粱與右侍郎崔璨兩位大人預留了坐席,而李粱與崔璨二人,卻仿佛對此視若無睹,故意坐到了另外一邊。
『這可真是有意思了……』
兵部尚書李鬻與禮部尚書社宥不動聲色地瞅了一眼面色難看的範骉,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似的,也坐到了另外一邊。
于是乎,文昭閣前殿内,除尚書李粱與右侍郎崔璨二人的戶部官員們坐一排,而另外一些位大臣坐在另外一排,隐隐有種泾渭分明的意思。
而趙弘潤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幕,用略顯驚詫的目光來回掃視着李粱、崔璨與範骉三人。
此時此刻,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來戶部内部出現了問題,而這個問題,顯然是關于政治站隊。
那位戶部左侍郎範骉,很顯然已經站到了東宮太子弘禮一方,要不然,又豈會不遺餘力地打算爲那位東宮殿下撈一份好處。
至于尚書李粱與右侍郎崔璨,結合前一陣子雍王弘譽曾幾乎每日造訪戶部,并且協助戶部籌集物資,因此可以猜測,這兩位或許是站在雍王弘譽那邊。
當然了,也有可能這兩位大人隻是單純地想保持中立,就跟那位禮部尚書社宥,單純在旁瞅瞅熱鬧而已。
換而言之,眼下趙弘潤的要針對的,便是那位戶部左侍郎範骉,與以他爲首的戶部轄下四司的長官,即直接領導『戶部本署』、『度支』、『金部』、『倉部』的四位司郎。
别以爲司郎這個官職不大,要知道,司郎乃司部的長官,可以理解爲負責人,協助尚書、侍郎管理着官署内的主事、幹事、公吏,說句不誇張的話,若是四位司郎聯合起來,暗下使壞,就算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尚書、侍郎,那也得被架空。
當然了,一般情況下,是不大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下,除非,除非他們有了更強大的靠山,足以當他們不惜得罪頂頭上司。
比如,那位東宮太子殿下。
『……』
趙弘潤拿眼掃視着那戶部的五位大人,左侍郎範骉、本署司郎嚴铮、度支司郎何漾、金部司郎蔡祿、倉部司郎匡轲。
不得不說,這幫人的做法讓趙弘潤感覺極其的不爽。
聯合起來向魏天子彈劾他趙弘潤?
這算什麽?
難道那批物資是規定必須上繳給戶部的?
心中越想越氣,以至于趙弘潤的望着那五名大臣的眼神都逐漸變得陰冷了許多:“範骉、嚴铮、何漾、蔡祿、匡轲……五位大人可是想好如何分配那筆物資了?”
『這是點名了?』
殿内諸位大臣心中一凜。
想想也是,就算是趙弘潤再氣憤,也不會當真拿整個戶部的官員開刀,因爲這樣一來,将會使整個戶部的運作癱瘓,造成難以估量的國家損失。
因此最聰明的辦法,就是殺雞儆猴,選幾個典型例子出來,狠狠整治一番,震懾戶部其餘官員。
“何漾大人,你是度支司的司郎,若那筆錢物上繳戶部,理當先過你手,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問你吧……你覺得如何分配較爲妥善?”
度支司司郎何漾可能是沒料到趙弘潤先點名他,表情僵硬,吞吞吐吐地說道:“下官……下官不知。”
“不知?”趙弘潤輕哼一聲,淡淡說道:“不知,你們便聯合起來,向父皇彈劾本王?……怎麽,看本王年幼好欺不成?”
“這……”何漾聞言面色微變,連忙解釋道:“肅王殿下誤會了,下官等人隻是……隻是……”
此時,宮女們已奉茶上來,見此,趙弘潤接過茶水,輕抿了一口,淡淡問道:“隻是什麽?”
可能是見何漾被趙弘潤身份地位所懾,吞吞吐吐,因此,左侍郎範骉連忙替他圓場道:“肅王殿下,其實……”
然而,範骉剛剛開口,就被趙弘潤給打斷了。
“範侍郎,本王問的何大人!”瞥了一眼面色難看的範骉,趙弘潤毫不客氣地打斷道:“待會,有的是讓範大人開口的機會,但是眼下,還請範大人閉嘴……辦得到麽?”
『……』
殿内諸位朝中大臣面面相觑,想來他們也沒想到趙弘潤的态度竟然如此的不客氣,而作爲當事人的範骉更是面色漲地通紅。
要知道,他可是朝中左侍郎,戶部内除尚書李粱外,就屬他官職最高,哪怕是放眼朝廷,那可也是一等一的重臣,然而眼前這位肅王殿下,卻直言叫他閉嘴,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見範骉面色漲紅一言不發,趙弘潤臉上的表情也随之陰沉了幾分,冷冷說道:“若是範大人不滿于與本王商談,那也無妨,本王派人知會百裏跋、司馬安、徐殷三位大将軍,讓這三位大将軍來與你等商談,如何?!”
聽聞趙弘潤此言,哪怕是李粱、崔璨二人面色亦是微變,更何況是範骉那一幫的戶部官員們。
讓百裏跋、司馬安、徐殷三位大将軍來跟他們戶部談?
那還得了?
要知道一個不好,那三位大将軍一怒之下将他們戶部大院拆了都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再者,若是那三位大将軍在商談期間瞧他們誰不順眼,私底下派幾個麾下的軍卒混入大梁,找機會将他們在回府的路上截下,暴揍一頓,這又與何人述苦去?
要知道在往年,由于軍費的問題,戶部的官員不是沒有被軍方的人威脅,甚至是暗下教訓。
這正是戶部官員素來覺得軍方的人蠻不講理的原因之一。
“說啊,究竟是要與本王談,還是希望與那三位大将軍去談?”目視着範骉,趙弘潤毫不客氣地用近乎質問的語氣追問道。
範骉聞言心中微懼,要知道若是他在傍晚回府途中,被軍方的士卒找機會截住,拖到無人的小巷裏噼裏啪啦暴打一頓,那可是非但連刑部都不太願意過問,就連東宮太子亦不會願意替他出頭的。
畢竟『駐軍六營』,是有其蠻橫不講理的資格的。
“還……還是與肅王殿下談爲好。”
見趙弘潤作勢欲喊人,範骉面色頓變,連忙服軟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這才淡淡說道:“既然如此,就麻煩範大人暫時閉嘴,等本王問到大人的時候,大人再開口……辦得到麽?!”
範骉深深地望了一眼趙弘潤,默默地點了點頭:“下官……遵命。”
『……』
殿内諸多朝中大人瞧得清清楚楚,神色各異。
兵部尚書李鬻與其左侍郎徐貫,自然冷笑連連,一副幸災樂禍之色。
要知道,去年這個時候,他們便早已吃過這位肅王殿下的虧,知曉這位殿下的厲害,如今見竟然有人步他們的後塵,那自是樂得在旁瞧好戲。
然而戶部的那些官員們,見此神色就有些不安了,因爲他們開始意識到,此番帶頭的左侍郎範骉,在這位肅王殿下面前根本就是毫無地位可言。
『肅王殿下這一棒揮得好啊!』
純粹來看好戲的禮部尚書社宥,見那些戶部官員們在瞧見範骉被趙弘潤毫不客氣地呵斥之後一個個面露不安之色,心下暗暗好笑。
而戶部尚書李粱與右侍郎崔璨,顯然也看出了這個苗頭。
『……範骉此番爲讨好東宮,朝這位肅王殿下的兜裏伸手,非但他要被剁掉爪子,恐怕我戶部,也要因此蒙難呐……』
在對視一眼後,李粱與崔璨暗自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