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手持長槍的魏兵居高臨下地站在巨坑旁,嚴厲地呵斥着坑裏看似在偷懶的兩名楚兵。
隻見那兩名楚兵面色驚恐地,雙手顫抖地握着鏟子,一下一下在魏兵的監視下挖着土。
放眼望去,隻見那巨大的坑内到處都是正在勞作挖坑的楚兵,至少有五千人。
而在坑外的地面上,多達四萬五千的楚國俘虜正擔心受怕地望着那片深坑,神色均有些惶惶不安。
『難道魏軍要将我等盡數坑殺麽?』
楚兵們不由地驚恐起來。
其中有一部分楚兵由于恐懼,站起身來意圖反抗,但瞬間就被四周監視着他們的浚水營魏兵毫不留情地射殺。
由于被收繳了武器,兼之昨晚上又折騰了一宿消耗了大量的體力,今日清晨更是連飯都來不及吃上一頓就在暘城君熊拓的命令下向西撤軍,因爲别看楚兵人數衆多,但事實上此刻的戰鬥力卻不值一提。
哪裏敵得過斬獲大捷後士氣如鴻的魏兵。
不過即便如此,混在這些楚軍俘虜當中的屈塍、谷粱崴、巫馬焦、伍忌四人亦不覺有些擔心。
他們很清楚,趙弘潤盡管命楚兵們挖出這個深坑,但其目的也隻是爲了恩威并施,收複這數萬楚兵罷了,若是因爲誤會導緻楚兵作亂,遭到魏兵的無情殺戮,那便有違他們的本意。
因此,眼瞅着身旁楚兵越來越焦慮的屈塍,瞧見浚水營的大将李岌、宮淵、吳贲、于淳四人“适時”地出現在附近時,他亦“适時”地開口問道:“那魏将,貴軍叫我等挖這個巨坑,可是爲了坑殺我等?”
此時魏将李岌離屈塍最近,轉過頭來瞧了一眼屈塍,淡淡說道:“肅王殿下有令,願歸降我大魏者得生,其餘冥頑不靈者,坑殺。”
此言一出,四周的楚兵頓時鬧哄哄起來。
“這位魏國的将軍,咱們已經投降貴軍了啊。”
“是啊是啊,我等既已投降,應該不會坑殺我等吧?”
那鬧哄哄的場面,讓李岌不由地皺了皺眉,厲聲喝道:“都閉嘴!……老子方才不是說了麽,願意歸順我大魏,成爲我大魏肅王殿下手下兵卒的,非但免死免罪,若取得戰功還另有賞賜……這個坑,是爲了那些冥頑不靈,欲繼續跟随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二人的兵将所設!”
盡管李岌的怒斥讓衆楚兵們有些驚恐,但他的話,卻讓這些楚國的俘虜們心中一寬。
而類似的一幕幕,亦上演在其餘地方,因爲有着屈塍、谷粱崴、巫馬焦、伍忌等人的配合,李岌、宮淵、吳贲、于淳等人借着對話,将趙弘潤的意思初步傳達給了衆楚軍俘虜,使得後者對此有所了解,不至于因爲胡思亂想而導緻沒有必要的暴動。
足足兩個時辰後,這個巨坑大緻挖成,于是李岌便派人請來了肅王趙弘潤與他們大将軍百裏跋。
不得不說,當趙弘潤露面在衆楚軍俘虜面前時,令人吃驚的一幕發生了,那些原來面色驚恐的原熊琥軍士卒,臉上竟然露出了莫名的輕松之色,仿佛趙弘潤會站在他們那邊爲他們說話似的。
想來,當初趙弘潤信守承諾的『六日之約』,爲他在那些原熊琥軍士卒們心中赢得了不少的印象分。
而在那些原熊琥軍士卒的情緒感染下,那些熊拓軍的士卒們倒也不曾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五萬楚軍,隻是用熱切期待的目光遙遙望着那個年不足十五的身影。
隻見在衆目睽睽之下,趙弘潤踏上了巨坑旁一座由浚水營魏兵們臨時搭建的高台,手中亦拿着工部工匠們趕制的簡陋揚聲喇叭,環視了一眼眼前那一片密密麻麻的楚軍人群。
“本王,乃大魏肅王弘潤,用你等楚國的話來說,本王亦可以稱作『公子潤』,地位與你楚國的暘城君熊拓一樣,亦是君王之子。”
這句開場白,是屈塍事先向趙弘潤建議的,因爲大部分的楚兵都不清楚『肅王』在魏國是一個處于何等地位的存在,因此隻有借比暘城君熊拓在楚國内的地位,才能讓這些楚兵了解,他趙弘潤在魏國的地位。
如此一來,魏兵們才會相信他後續的種種承諾。
果不其然,當聽到趙弘潤直言他在魏國的身份地位相當于他們楚國的暘城君熊拓時,那五萬俘虜的目光不由地變得更加熱切,因爲這有這樣地位崇高的大人物,才有資格決定他們的生死。
“三個月前,你等楚國的暘城君熊拓、夥同平輿君熊琥,組建大軍十六萬,進犯我大魏颍水郡,攻克城池數座,殺害我大魏子民萬萬千千,本王當時暗自發誓,定要叫那入侵我大魏疆域、殺害我大魏子民的楚人一個也無法活着返回楚國!”
聽到這裏,那五萬名楚國俘虜面色頓變,頓時間仿佛有千萬隻螞蜂,嗡嗡亂響。
趙弘潤深知此處不能耽擱果過久,深吸一口氣用更大的聲音高聲說道:“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亦不忍将你等五萬之衆盡數殺戮……因此,本王給你等一個選擇。”
本來以爲趙弘潤而将他們盡數殺死而面色大變,甚至于爲了活命正準備暴動的楚兵們,在聽到了趙弘潤的後半句時,這才放下心來。
同時,他們心中大緻也明白了,畢竟類似的話,方才李岌等浚水營的魏将們曾不遺餘力地傳達給這些楚兵,讓他們了解那個巨坑的用途,免得因爲誤會而發生暴動。
而就在衆楚兵們伸着腦袋等着趙弘潤那所謂的『選擇』時,趙弘潤卻轉開了話題:“遙想三個月前,當暘城君熊拓率領大軍攻入我大魏疆域,殺戮我大魏百姓時,本王對天起誓,定要挫敗這厮,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如今,僅僅三個月,本王便打敗了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更叫平輿熊琥被囚于我大軍之中。可惜,今日還是被暘城君熊拓給逃了……”
說到這裏,趙弘潤頓了頓,斬釘截鐵地說道:“不過,他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既然暘城君熊拓逃回了楚國,本王便反攻到楚國去又如何?!……總之,若不能擒殺暘城君熊拓,本王絕不罷兵!”
高台底下,武尉王述好奇地小聲詢問馬彰:“殿下怎麽曉得那熊拓已逃往楚國?”
馬彰聞言還來不及解釋,旁邊大将宮淵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小聲說道:“廢話,不然哪來借口攻打楚國?”
“借口?我大魏遭到楚國進攻,如今反攻楚國,這還需要借口?”王述不解嘀咕着。
事實上正如趙弘潤所言,他刻意地着重提起暘城君熊拓,就是爲了讓他接下來反攻楚國變得名正言順。
因爲仔細計較起來,這次魏楚交兵的真正原因,是因爲那支楚國的使臣隊伍在雍丘附近遭遇襲擊,因此嚴格來說,這是魏國的不是,畢竟那支楚國的使臣隊伍是在大魏境内遇襲的,因此大魏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退一步說,即便不是魏人所爲,大魏也應當追查出兇手,将兇手交給楚王處置。
換而言之,楚使的隊伍遇襲是『因』,楚國對魏國宣戰才是『國』。
但是眼下,趙弘潤卻偷梁換柱,将暘城君熊拓進犯大魏說成是『因』,使得他接下來反攻楚國的『果』變得順理成章。
而若是不這麽說的,趙弘潤揮軍攻楚就變得名不正言不順。
再者,趙弘潤将攻楚的主要目的歸于欲擒殺侵犯大魏疆域、殺戮大魏子民的暘城君熊拓,也是爲了盡量避免與整個楚國變成死敵,要知道,楚國在與魏國交戰的同時,國内至少有三成的可調遣兵力,用來防備東邊的齊國,換而言之,楚國擁有着同時與兩國交兵,兩線作戰的底蘊,并不是如今的魏國單憑自己可以應付的。
不可否認,趙弘潤将攻楚的目的定義爲讨伐侵害了大魏利益的暘城君熊拓,是一個非常明智的選擇,畢竟暘城君熊拓并不能代表整個楚國,出兵讨伐熊拓的領地,并不能算是挑釁了整個楚國。
再加上眼下趙弘潤剛剛挫敗熊拓的十六萬大軍,這股強大的軍事力量也無異于給楚國敲響了警鍾,讓楚王清楚認識到魏國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樣羸弱不堪。
因此,在趙弘潤并未觸犯了整個楚國利益的前提下,楚王會着重考慮是否要繼續這場國與國之間的征伐,盡管到時候趙弘潤麾下的大軍多半已經攻到了暘城君熊拓的領地。
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趙弘潤借這段話,将大魏定義爲“受害方”,因此就算是他反攻楚國,也頂多隻是“受害方做出反擊”,這就避免了讓這五萬楚兵将他們視爲侵略者,從心底裏滋生反感。
這不,讓趙弘潤說完那番勸降的話後,五萬楚軍俘虜大部分都很平靜,并沒有什麽過激的舉動。
而此時,趙弘潤接着說道:“眼下,正是我軍讨伐暘城君熊拓之時,若是你等願意協助我軍,則本王在此許諾,隻要攻下了暘城君熊拓的治地城池,便赦免你等先前在我大魏所犯下的一概罪孽,賜予你等我大魏子民身份,并論功行賞……事後,你等可攜帶家中老小,移居我大魏境内,待遇一概比同我大魏子民。願卸甲歸田者,本王承諾撥給房屋一間、田地十畝,三年内免賦,三年後賦稅比同我大魏田農,『什二』之賦。……可如若擒殺熊拓後,有人不願移居我大魏,本王亦不勉強,按功分發路費,放其回歸故鄉。”
說罷,趙弘潤瞧了一眼議論紛紛的楚兵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本王方才所說的承諾,隻限于擒殺熊拓、或攻克熊拓治地城池之後,至于眼下,爲了讨伐熊拓,本王不得不将醜話說在前頭,願歸降我大魏者,生!冥頑不靈仍欲追随效死于熊拓者……”
說着,他擡手一指那巨大的坑洞。
“請自行投死于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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