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楚平輿君熊琥便收到了趙弘潤的回信,并将其傳閱于帳内的将領們。
而聽說這件事時,楚軍先鋒帳内的将領們都非常吃驚。
“那個肅王……竟然同意了?”楚将烏幹吃驚地望着楚平輿君熊琥,難以置信地說道:“君上,您……您是如何說服他同意的?”
平輿君熊琥微笑着說道:“某在信上寫道,倘若他能取勝,某這邊的攻勢便到此爲止。換而言之,即我軍在颍水戰場的攻勢,止步于鄢水。”
“他……信了?”楚将申亢摸着下巴一臉詫異地問道。
“與其說他信了,不如說他選擇了相信。”楚平輿君熊琥微微一笑,冷哼着說道:“在我大楚的強大攻勢面前,魏國豈有抵擋之力?與其奢求于擊退我軍,相信魏國的人更加傾向于如何阻擋我軍的攻勢,不至于再有城池淪陷。……這個時候某抛出一個餌,那個年紀輕輕的肅王又豈會不咬鈎?若換做是某,相信某也會死死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力争在賭約中勝出,迫使我大楚的軍隊止步于鄢水……”
“已丢失的城池就不要了麽?”楚将烏幹皺眉問道。
平輿君熊琥聞言哈哈大笑:“魏人自然想收複已被攻陷的城池,問題是,他們何來這個能力?在我大楚傾力進攻之下,他們能死守住國家不至于亡國就已經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了。反攻?呵呵呵!……終歸,兩國的軍隊數量差距太大了,大到猶如鴻溝一般,并非是區區魏國可以扭轉的。”
帳内衆将輕笑着點頭附和,半響,申亢皺眉問道:“不過,這個『千卒邀戰』的賭約對我軍也不是很有利啊……君上,魏國雖兵力遠遜我軍,但是他們冶鐵水平要高我國一籌,其軍中士卒所用的武器、甲胄,都要比我軍高一兩個檔次,若沒有人數上的優勢,僅一千士卒對一千士卒,恐怕并不能勝……”
聽到這裏,楚平輿君熊琥臉上露出幾許詭異的笑容:“你還當真了?那不過是騙那年幼無知的肅王默許我軍搭建浮橋的借口罷了……一旦浮橋順利搭成,誰會去管他那什麽賭約?區區的鄢水地域,可滿足不了暘城君熊拓大人啊!”
『原來如此!』
帳内衆将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不過這樣,君上的信譽或有傷損啊……”楚将烏幹皺眉說道:“其實依末将看來,這件事何必如此麻煩?根本不需君上詐賭,如今鄢陵僅有五六千兵力,哪怕我軍強渡鄢水,魏軍亦不見得能擋……”
“不,那樣并不穩妥。”平輿君熊琥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你僅看到眼下鄢陵僅僅五六千軍隊,但事實上,鄢水上遊的陳适,随時都有可能率軍返回鄢陵。……雖然那肅王姬潤排擠那陳适,可若是鄢陵情況危急,他理所當然會召回陳适,如此一來,鄢陵的兵力又變成萬餘,這将大大阻礙到我軍強渡鄢水。……因此,要麽不打,打,就要一鼓作氣,攻上鄢水北岸,使那陳适來不及回援!”
“原來如此。”烏幹點頭會意道:“君上是打算在那兩日後的賭鬥中,對那肅王姬潤展開突然襲擊,一鼓作氣攻上鄢水北岸!”
“正是這個道理!”平輿君熊琥颔首笑道:“諸位,且各自回去準備一下吧,兩日後,我先鋒軍将第一個踏上鄢水北岸,直取魏都大梁!……哦,對了,那個肅王姬潤,諸位到時候也别忘了關注一下,若能将其活捉,将會是一張好牌。”
“末将明白。”
帳内諸将異口同聲地抱拳應道。
兩日的工夫,一晃眼就過去了,待等十月二十三日的時候,趙弘潤這才向鄢陵城内的那幾名文武将領提出兩日前他與楚平輿君熊琥約定在鄢水岸上賭鬥的事,并命令王述、馬彰兩名武尉率領軍隊随他出征。
聽到這個消息,屋内趙準、徐宥之、王述、馬彰四人均是面色大變,唯有鄢陵縣令裴瞻神色怪異地瞅着趙弘潤,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荒謬!荒謬!”武尉王述第一個跳了出來,大聲反駁道:“肅王殿下,萬萬不可被楚賊蒙騙啊!……楚國觊觎我大魏颍水郡已久,如今他大好局面,豈會真心實意地跟殿下約賭?毋庸置疑,那平輿君熊琥不過是誘騙殿下,使殿下允許他搭建浮橋罷了!……一旦楚軍建好浮橋,我鄢陵危矣!”
“是啊,殿下。”武尉馬彰亦抱拳急切說道:“這等賭約,根本不可信!……相等兵力下,我軍士卒占據武器、甲胄上的優勢,楚軍若不憑借人數上的優勢,根本不能戰勝我軍!可那平輿君熊琥卻仍然提出這種極有利于我大魏的賭約,這說明他根本就沒有将這樁賭鬥放在心上,隻不過是爲了哄騙殿下默許他搭建浮橋罷了!……殿下千萬不可中計啊!”
『呵,我大魏的地方将領還是頗爲可靠的嘛,唔,若非這樣,這些人也不能單憑萬餘人就将六萬楚軍先鋒阻擋在鄢水……』
趙弘潤心中暗暗稱贊了王述、馬彰這兩名武尉幾句,可是臉上卻沒有什麽表示,毫不客氣說道:“本王主意已決,你等不必多嘴,照辦就是!”
“肅王殿下!”王述、馬彰二人急地大叫一聲,可惜趙弘潤絲毫不爲所動。
無可奈何的他們,隻有用眼神向鄢陵縣令裴瞻求助。
但讓二人驚詫不解的是,以往每每會站出來與他們一同勸說趙弘潤的鄢陵縣令裴瞻,今日卻一反常态地什麽也不說,隻是眼神複雜地望着趙弘潤。
『這可真是……呵呵,王述、馬彰,你們太小瞧這位肅王殿下了……不對,應該說,是我等都太過于小瞧這位肅王殿下了,這位肅王殿下的心……很大,大到你們,大到我們想都不敢去想……』
回想起兩日前被肅王趙弘潤秘密叫到他的屋子,将他的計劃全盤告知,鄢陵縣令裴瞻這才意識到,無知的人,根本不是這位肅王,而是他們這些以貌取人的家夥。
『難怪陛下會允諾肅王那樣的權利……真是空活了那麽多年啊……』
心中苦笑連連,然而裴瞻臉上卻不敢有何表示,畢竟趙弘潤曾警告他,這鄢陵城内十有八九有楚軍的奸細,因此,絕不能傳出什麽風聲,使楚軍得知這位肅王真正的目的。
想到這裏,鄢陵縣令裴瞻故意裝作愛莫能助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怎能如此……”
王述、馬彰二人對視一眼,恨恨地攥緊了拳頭。
半個時辰後,鄢陵城軍隊盡出,趙弘潤帶走了城内幾乎所有的軍隊,俨然将鄢陵變成了一座空城。
瞧着這一幕,王述、馬彰二人越發感覺前途渺茫。
“這……能勝麽?”文官趙準将信将疑地問道。
鄢陵縣令裴瞻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輕松笑意,随即故作歎息地說道:“事已至此,我等也唯有祈禱了。……若是前方戰事不利,我等就唯有遷城内的百姓,使其遷移至安陵……”
“也唯有如此了。”文官徐宥之歎了口氣,旋即搖搖頭感慨道:“這肅王……實在是太過于剛愎自用!”
“……”裴瞻瞧了一眼前者,什麽話都沒有說。
因爲,還不到透露實情的時候。
不久之後,鄢陵城全城上下已遍傳******,一旦前線戰況不利,城内百姓便要遷移至安陵。
在聽說了這個消息後,全城的百姓、難民無不收拾好了家中值錢的東西,準備随時撤離,而有些本來還在觀望的,家境殷富的家庭,更是早早将值錢的東西運上馬車,聚集在城門口争着吵着要前行一步前往安陵。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則命王述、馬彰兩名武尉率領那五千餘士卒抵達了鄢水北岸,在北岸擺開陣型。
可能是爲了避免趙弘潤懷疑,楚平輿君熊琥并沒有提早叫楚軍搭建浮橋,而是等到魏軍到了之後,這才姗姗來遲,命令楚軍當着魏軍的面,徐徐地搭建浮橋。
“殿下,這個時候就應該發動攻勢……”
眼見楚軍陸續開始搭橋,武尉王述忍不住再次向肅王趙弘潤建議道:“趁其忙着搭橋,不若派弓手攻擊,必能殺敵過千!”
『殺敵過千?……此間楚軍十六萬,你殺死人家一千名楚軍能頂什麽用?要麽不打,要打,就要全殲這六萬楚軍先鋒!』
趙弘潤瞥了一眼王述,淡淡說道:“本王既已與那平輿君熊琥立下約定,豈有違背之理?傳令下去,在一千名楚軍渡河之前,全軍不許攻擊!”
“殿下……”
“這是命令!”
王述、馬彰對視一眼,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而瞧見魏軍果然沒有趁機發動攻擊,在遠處觀瞧的平輿君熊琥臉上露出幾許冷笑:“那肅王姬潤,那真是幼稚地令人發笑啊……傳令下去,命令先渡河的千名士卒順勢對魏軍展開攻勢,掩護後續軍隊強渡鄢水!”
“是!”
浮橋順利搭成,在無數魏兵不解的目光下,一千名楚軍士卒毫無阻礙地渡過了鄢水。
按照約定,他們先得擺列陣型,然後再與魏國一千名士卒戰鬥,以這場戰勝的勝負來決定楚軍是否止步于鄢水,可顯然平輿君熊琥不打算遵守這個約定,命令那一千名士卒在渡過鄢水猴立即進攻魏軍。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見楚軍背信棄義,武尉王述瞪了一眼趙弘潤,一副怒其不争的之色:“反擊!摧毀浮橋!”
可傻子都曉得,楚軍好不容易在鄢水成功搭成了浮橋,又豈會輕易讓魏兵摧毀,這不,先渡過的楚軍士卒們死死守住浮橋,不惜付出巨大的傷亡代價,以自殺式的進攻逼迫魏兵不得不向後撤。
『完了……』
眼見浮橋非但沒有摧毀,反而有越來越多的楚軍陸續搭建後續的浮橋,如潮水般湧向北岸,馬彰恨地攥了拳頭。
“快……”他拽過身邊一名親信,急聲道:“速速回報鄢陵,鄢水守不住了!”
『……』
趙弘潤清楚瞧見了這一幕,但是什麽話都沒有說,他的神色始終很平靜。
忽然,他緩緩脫下了身上的錦服,露出裏面的宗衛式樣甲胄。
“穆青……差不多了,你以本王的名義,撤吧!”
“是!”
宗衛穆青适時地披上了一件奢華的錦服,帶着幾名宗衛,以及那面『肅王』的旗幟,緩緩後撤。
仿佛倉皇逃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