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鄢陵縣撫裴瞻,拜見肅王殿下!”
在仔細檢查趙弘潤的文書,确認文書無誤後,鄢陵縣令裴瞻這才主動向趙弘潤行禮。
畢竟在此之前,他們因爲無法确定趙弘潤的身份,因此并沒有向後者行禮,如今确認了後者皇子的身份,他們自然當補上這個禮節。
而期間,鄢陵武尉陳适,包括目前已陷落的『臨颍』、『西華』兩地的縣令、武尉,亦紛紛向趙弘潤見禮。
『鄢陵縣令裴瞻,武尉陳适;臨颍縣令趙準,武尉王述;西華縣令徐宥之,武尉馬彰……』
趙弘潤坐在主位上,眼神逐一掃過這些位官員,半響後,他問道:“迄今爲止,我大魏丢了幾座城?”
“回禀肅王殿下,六座。”鄢陵縣令裴瞻低着頭回話道:“長平、辰陵、許縣、商水、西華、臨颍……大小縣城,共計六座城池。”
『六座……』
趙弘潤雖然臉上沒有表示,但心中着實吃了一驚。
因爲在送往大梁的消息中,隻提到長平、辰陵、許縣三地,因此他還以爲大魏隻丢了三座城池,沒想到,大魏已經丢了六個縣城。
“将颍水郡的諸縣圖取來。”趙弘潤吩咐道。
鄢陵縣令裴瞻連忙命人将颍水郡諸縣圖取來,平鋪在桌上,趙弘潤站起身來走到桌旁,目光掃向桌上的地圖。
『原來如此,先是長平、商水,然後是辰陵、許縣、……再然後才是西華、臨颍……』
對照着颍水郡諸縣圖,趙弘潤這才意識到楚軍至今已對大魏發動過三波攻勢,這三波攻勢攻陷了大魏足足六個縣城,眼下的鄢陵,顯然是楚軍第四波攻勢的攻克目标。
“其餘四座城池的縣令、武尉們呢?”
趙弘潤轉頭瞧了一眼在座的諸位文官武将,尤其是臨颍、西華兩地的縣令與武尉們。
隻見這些位官員們對視一眼,面色有些難看地低下了低頭。
看得出來,他們有些悲憤,也有些羞愧。
良久,鄢陵縣令裴瞻低聲說道:“回禀肅王殿下,長平、辰陵、許縣、商水四縣的軍民,沒能逃過楚軍的阻擊……那些位大人隻來得及将楚軍進犯的消息傳于後方……”
“是嘛。”趙弘潤面色沉重地點了點頭,回頭對宗衛呂牧說道:“呂牧,記得将長平、辰陵、許縣、商水四縣六縣記下,但凡是英勇抗拒楚軍而犧牲的勇士,事後均要上報大梁,由朝廷給予嘉獎、撫恤。……仔細點查,盡量不許遺留,那皆是我大魏的勇士!”
“是。”宗衛呂牧抱拳領命。
『這位肅王殿下……』
鄢陵武尉陳适有些意外地瞧着趙弘潤,他沒想到這位肅王殿下雖然年幼,但是也懂得收買人心。
而這時,趙弘潤轉頭望向屋内的衆文官武将,沉聲說道:“諸位,暫時将悲痛藏在心底吧,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如何擊退楚軍,使我鄢陵不至于淪陷。……不知鄢陵的防守由哪位負責?”
聽聞此言,屋内衆人不約而同地望向鄢陵武尉陳适。
見此,陳适站出來抱拳回道:“回禀肅王殿下,目前鄢陵的防線事宜,暫由末将負責。”
“目前的大緻情況如何,說來聽聽。”
“是。”陳适抱了抱拳,沉聲說道:“目前我鄢陵收編了臨颍、西華兩地的守軍,亦招收了不少從前線潰敗逃回的敗軍,共計有兵士一萬一千多人,至于城内百姓……”
他轉頭望向了鄢陵縣令裴瞻。
見此,裴瞻連忙說道:“肅王殿下,目前我鄢陵有百姓十餘萬,其中有七成是來自于其餘六縣的難民。”
“可安置妥當?”
裴瞻苦笑了兩聲,低頭說道:“難民人數衆多,仍在安置當中。”
“加快速度。……天氣逐漸轉寒了,這些我大魏子民好不容易才從楚軍手中逃出來,可莫要使他們凍死在鄢陵,還有,糧食的供應,本王從大梁出發的時候,戶部已在準備糧草事宜,本王請他們走蔡河,中途轉陸運至鄢陵,大概二十幾日便可抵達鄢陵,你放心發放糧食吧。”
“遵命。”
一聽說後續的糧草早已在途中,裴瞻心中大定。
“楚軍的情況呢?”趙弘潤繼續詢問陳适等武尉。
陳适抱了抱拳,正色說道:“鄢水南岸的楚軍,目測大概六萬人左右,是由楚平輿郡熊琥所率領的先鋒。”
“楚暘城君熊拓呢?”趙弘潤問道。
陳适抱拳回道:“熊拓領十萬大軍遙遙在後,應該是在……鎮壓長平、辰陵、許縣、商水四縣……”
『鎮壓……就是說在收刮四縣的财富吧?』
趙弘潤擡手敲了敲腦門,故作沉思地長吐了口氣。
可能陳适見他年幼,因此說得很隐晦,但趙弘潤心中其實卻很清楚:像楚國這種熊氏諸侯掌權的分封制國家,要讓像楚暘城君熊拓這種地方諸侯出兵,那麽楚王勢必得給予他們好處,比如攻克城池後收刮城中财富的權利。
毋庸置疑,楚暘城君熊拓此刻多半是在收刮已攻陷的大魏城池的财富,甚至爲此肆意屠殺當地的魏國百姓,畢竟在注重血統的楚國,楚國的平民,地位都是相當低賤的,更何況是魏國的百姓。
『楚暘城君熊拓……這筆賬先記着,本王遲早打到你暘城去!』
趙弘潤眼中那一瞬間閃過的殺機,讓時不時正盯着他瞧的鄢陵武尉陳适一陣心驚。
這時,臨颍縣武尉王述忍不住開口問道:“肅王殿下,請問浚水營的援軍,以及百裏跋将軍,何時抵達鄢陵?”
“這個啊……”趙弘潤收斂了臉上的沉重,微笑說道:“百裏跋将軍與浚水營已從大梁啓程了,算算日程,應該在十月底左右能抵達鄢陵吧。”
“十月底?”包括陳适在内,在座的衆縣令、武尉們均有些色變。
“從大梁到鄢陵,何須要那麽久?……這,這有四十日了吧?”陳适忍不住問道。
是的,從大梁到鄢陵,根本不需要那麽久,比如趙弘潤,他從大梁趕到鄢陵,日夜兼程也不過就是七八日的工夫。
哪怕浚水營有兩萬五千名士卒,但若是急行軍的話,差不多十五日以内就能趕到鄢陵,也就是十月初,然而趙弘潤卻說,浚水營卻要在十月底才能抵達,這兩者之間可是相差了整整二十餘日。
眼瞅着如今楚軍強渡鄢水的勢頭越來越猛,誰能保證這二十餘日鄢陵不會出岔子?
對此,趙弘潤沒有細說,隻裝作沒有聽到陳适的問話。
事實上他心裏是清楚的,因爲正是他要求百裏跋帶着浚水營前往蔡河與洧水交彙,在那裏築一個水壩蓄水,完事後再趕來鄢陵。算算時日,差不多得十月底才能抵達鄢陵。
而這些話,趙弘潤當然不會跟鄢陵的官員細說,否則這幫人恐怕要跳腳起來了。
“這……浚水營的援軍不至,這鄢陵縣如何守得住?”
屋内的文官武将們不禁有些心慌。
趙弘潤聞言感覺有些好笑地說道:“先前沒有浚水營的援軍,諸位不是照樣守了鄢陵半個多月麽?”
聽聞此言,陳适搖頭說道:“肅王殿下誤會了,先前我等能守住鄢陵,隻因楚軍對鄢陵的攻勢并不猛烈,不過近幾日,楚軍開始強渡鄢水……末将怕事有萬一,能否殿下派人去催催百裏跋将軍?”
說起來,陳适恐怕是此刻屋内最希望将軍百裏跋與浚水營早日抵達鄢陵的人,畢竟如今他以鄢陵武尉的身份統帥着超過萬人的軍隊,這在以往是有違規制的。
因此,希望朝廷派一位足夠分量的大人物,好使他将超過他職權的兵權交割。
雖然說以趙弘潤堂堂肅王的身份,是足夠接掌鄢陵城内萬餘兵将的,可問題在于,這位肅王殿下的歲數實在是太年輕了,陳适并不認爲趙弘潤能肩負起鄢陵十餘萬軍民的重責。
因此,陳适想了又想,終究還是沒有提出交割兵權的話。
畢竟相比較這位還不到十五歲的肅王,他更加傾向于信任浚水營五營大将軍百裏跋,至少那是一位多次參加過征戰的将軍,名副其實的将軍。
“陳武尉似乎信不過本王?”
仿佛是看穿了陳适的心思,趙弘潤冷不防開口問道。
屋内衆人聞言不覺安靜下來,紛紛轉頭望向陳适,卻見陳适神色自若地回道:“肅王殿下言重了,末将豈會信不過肅王殿下。”
趙弘潤聞言笑了笑:“當真?可是本王等到現在,也不見陳武尉提出将兵權移交給本王的話啊。”
陳适聞言低頭不語,而屋内衆人對視一眼,也不知該說什麽。
事實上,他們都明白,此時應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兵權移交給這位肅王,畢竟這位肅王是目前鄢陵身份最高的一位,但是,不止是陳适,其餘人誰也沒有提起。
隻因爲這位肅王殿下,實在是太年輕了,年輕到他們很難對其抱持信任。
就在屋内的氣氛逐漸變僵之時,忽然趙弘潤呵呵笑了笑,揮揮手說道:“罷了罷了,本王隻是與陳武尉開個玩笑罷了。事實上陳武尉這些日子做地挺不錯的……既然如此,本王索性就任命陳武尉負責對楚的戰事吧。”
『……』
屋内衆人詫異地望了一眼趙弘潤。
雖說他們也曉得這位肅王殿下其實并沒有提拔任命的權利,但對方終歸是皇子的身份,他的話,多少有些分量的。
如今趙弘潤親口承認了陳适,陳适也算是名正言順了。
之後,當屋内衆人紛紛告辭離開,宗衛沈彧忍不住問道:“殿下爲何不拿回兵權?隻要殿下執意索要,相信這些人也不敢違背。”
“沒必要。”趙弘潤搖了搖頭,淡淡說道:“那陳适做得的确不錯,由他負責鄢陵的防線,應該不至于會給楚軍可趁之機……”
“可鄢陵若是不配合的話,殿下的計劃不就難以實施了麽?”宗衛衛驕皺眉問道。
“急什麽?……浚水營得十月底才到鄢陵,本王的計劃,差不多在十月下旬才能夠開始實施……在此之前,就讓這個陳适多費心吧。”
“就怕那陳适到時候不聽話……”
“不聽話?”
趙弘潤從懷中取出一枚金令,在手上一下一下地抛着。
“那就送他一枚金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