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大魏境内,設有六個常駐軍,分别設在『南燕』、『成臯』、『砀山』、『睢陽』、『汾陉塞』、『大梁』六個地理位置比較關鍵的地方。
這六支軍隊的人數以『營』爲單位,每個地方設有兩到五個營不等,每個營五千名士兵,是大魏的主力,可稱呼“精銳”二字,大概是八萬兵左右。
當然,偌大的魏國,斷然不可能隻有這八萬軍隊。這八萬的兵力,是在撇除了地方守軍的基礎上得出的結論,換而言之,這八萬軍隊可以随意調動,不至于會令地方守衛陷于無法運轉的窘迫,即可以用于征戰的軍隊。
若是囊括大魏所有的兵丁,那麽人數應該超過三十萬,但遺憾的是,這其中有二十餘萬兵丁屬于是守戎軍隊,分布在魏國大小城池、邊防要塞,負責本地的治安、緝盜、城門關啓等等,正常情況下幾乎不會調動。
而常駐在大梁京郊的軍營,因爲屯紮在大魏都城大梁北部浚水的關系,因此得名『浚水營』,總共設有五個營部,共計軍隊人數兩萬五千人,是大魏境内最大的一個兵營,近乎那八萬人數的三分之一,負責衛戎京師以及支援邊疆。
洪德十六年九月十四日早晨,趙弘潤帶着自己十名宗衛,以及從弟弟弘宣身邊暫借的十名宗衛,首次出城離開大梁,來到了浚水營這座屯紮在京郊的軍營。
通行的,非但有魏天子的皇辇,還有另外許多陪同成員。
比如說純粹來看趙弘潤如何收場的兵部官員,以及好奇趙弘潤這位八皇子如何說服這浚水營兵将的禮部官員與戶部官員,還有陪伴在天子左右的中書左右丞蔺玉陽與虞子啓。
除此之外,聞訊而來的還有雍王弘譽、燕王弘疆、以及六皇子弘昭與九皇子弘宣。
到了浚水營後,魏天子與其餘人皆在營外稍歇,由趙弘潤領着那二十名宗衛率先進入了浚水營,與浚水營的五營大将軍百裏跋交涉,畢竟魏天子有言在先,他這次雖然允許了趙弘潤的建議,但是并不會給他絲毫的幫助。
在通報之後,浚水營五營大将軍百裏跋在帥帳外等待着趙弘潤與二十名宗衛。
遠遠望見站在帥帳外等候自己一行人的百裏跋,趙弘潤趕緊加快了腳步,上前主動拱手抱拳行禮。
因爲百裏跋這位浚水營五營大将軍的身份相當特殊,那是魏天子曾經未坐上皇位前的十位宗衛之一。按照曆代皇子與宗衛的親密關系,哪怕趙弘潤喊他一聲叔叔也不爲過。
不過因爲是在浚水營内,趙弘潤還是老老實實地以軍職稱呼對方。
“百裏大将軍。”
浚水營五營大将軍百裏跋亦微笑着抱拳還禮,請趙弘潤入帳。
在帳内分主次坐下,百裏跋坐在帥位上,趙弘潤坐在帳内陪席。
望着百裏跋身着甲胄威風凜凜的樣子,無論是沈彧等宗衛,亦或是九皇子弘宣的十名宗衛們,都不由地對其有些羨慕。
也難怪,畢竟百裏跋亦是宗衛出身,可以說是他們的前輩,在魏天子登基爲天子後,這位曾經的天子宗衛便水漲船高,成爲了手握重權的大将軍。
不可否認,百裏跋會是所有皇子身邊宗衛們所追逐、憧憬的目标。
而百裏跋俨然也是注意到了趙弘潤身後那二十名宗衛火熱的目光,臉上微微露出幾分笑容,對着他們點點頭打了聲招呼,畢竟他也是從宗衛一路走過來的,自然明白這些宗衛們此刻心中所想。
“八殿下,這件事陛下昨日已發書知會過我了……很抱歉,我不能幫你什麽。”
百裏跋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歉意地向趙弘潤表明了他的立場。
趙弘潤對此并不在意,畢竟魏天子已有言在先,身爲魏天子曾經的宗衛、如今亦是最信任的大将軍,百裏跋又豈敢違背自己幾十年的主子,私下給予趙弘潤幫助呢。
“百裏大将軍言重了,弘潤與父皇打賭之前,便已有所預料。不過……”眼珠一轉,趙弘潤試探着問道:“大将軍對于我大魏向楚求和怎麽看待?”
百裏跋聞言微微皺了皺眉,在望了一眼趙弘潤後,笑呵呵地說道:“八殿下不必在試探我了,某身爲将軍,自然無法容忍楚蠻子侵我大魏疆土……但前提是,殿下得按照與陛下的約定,說服某軍營内上下兵将……”
百裏跋毫不猶豫地便表明了他的立場,顯然他也是傾向于對楚宣戰的,當然了,前提是趙弘潤能夠赢下這次的賭局。
對此,趙弘潤很滿意,畢竟在清楚了百裏跋的态度後,哪怕這位大将軍并不會給予什麽幫助,但也能默許趙弘潤做一些比較出格的事。
“百裏大将軍放心,我定會給大将軍一個痛擊楚人的機會的。”
見趙弘潤仿佛成竹在胸,百裏跋不禁有些詫異,好心地提醒道:“殿下恐怕還不知吧?……昨日你與陛下在垂拱殿立下約定,傍晚時分我浚水營便傳開了消息,說殿下你爲了保玉珑公主一人,不惜将我浚水營數萬将士推上戰場,視數萬兵将性命如無物……不誇張地說,某營中兵将們眼下可是恨不得生吞了殿下呢!”
趙弘潤愣了愣,旋即失笑道:“貴營的消息好靈通啊……百裏大将軍可知是何人傳播的消息?”
“除了兵部,還有誰人能自由出入營中?”百裏跋毫不在意,撇撇嘴說道。
“兵部……”趙弘潤喃喃念叨了兩句,對身後的宗衛呂牧道:“呂牧,記得事後将兵部郎官以上大人的名諱記下來。”
“是。”宗衛呂牧抱了抱拳。
百裏跋饒有興緻地望着這一幕,因爲是天子曾經的宗衛,他自然能從特殊的渠道得知這位八皇子的秉性,那可絕對不是一位忍氣吞聲的皇子。爲何記下兵部衆官員的名字,這不言而喻。
不過對此百裏跋并不關注,畢竟軍隊雖受制于兵部,但兩者也并非是上下級的關系,再者,百裏跋以往看那些兵部官員也不是很順眼,又豈會多管閑事。
他在意的隻是,這位八皇子是否能人所不能,在滿營兵将都對其氣憤填膺的情況下,仍能說服這些兵将們。
“殿下似乎并不在乎某營中的兵将對殿下恨之入骨?”
趙弘潤聞言笑道:“愛憎僅存乎于一念之間……怕的是什麽?怕的是貴營上下兵将對我一無所知,那才是最糟糕的。……兵部以爲他們坑了我,事實上,他們卻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哦?”百裏跋微微一笑:“某,拭目以待。”
見這位大将軍準備起身去召集全營的兵将,趙弘潤連忙喊住了他。
“大将軍且慢……請大将軍給我十套浚水營兵将們的甲胄。”
“甲胄?”百裏跋詫異地望了一眼趙弘潤,想了想說道:“這個可以。……還有什麽麽?”
“還有……貴營的軍旗!”
“……”百裏跋聞言一愣,在皺眉思忖了良久後,這才遲疑地點了點頭。
畢竟魏天子事先知會過百裏跋,除了公然支持趙弘潤以外,可以滿足他别的需求,隻要是不影響營内士卒對趙弘潤這位八殿下的态度。
“軍旗乃軍魂所系……但願殿下你明白你究竟在做什麽。”
由于事關重大,即便是對待子侄一般的趙弘潤,百裏跋亦不由地用凝重的語氣提醒他,畢竟這位八殿下的性格素來乖僻,若是他侮辱了浚水營的軍旗,搞不好整個營的兵将都會暴動。
而對此這個提醒與警告,趙弘潤面色自若地拱了拱手。
深深望了一眼趙弘潤,百裏跋自行準備去了。期間,他派人送來了十套營内兵将的甲胄,趙弘潤叫弟弟弘昭的十名宗衛穿好,即張骜、李蒙、方朔等人,叫他們想辦法混到滿營的兵将中去。
畢竟演講這種事,最好台地下有幾個托嘛,這樣才能哄擡氣氛。
爲此,趙弘潤事先懇請百裏跋,請他莫要按照營内平日裏的秩序列隊,隻叫滿營兵将胡亂站列,免得張骜、李蒙、方朔等人被人瞧出來。
百裏跋同意了,他命人在營中操場的北側替趙弘潤用木頭搭了一個高台,旋即便喚來全營兩萬五千名士卒,等着趙弘潤上台說服這些對其氣憤填膺的驕兵悍将們。
在衆目睽睽之下,趙弘潤領着沈彧等十名宗衛緩緩登上了木質的高台。
說是高台,其實也就是一丈來高的木頭台子,也并沒有多高。
但此時此刻,這個高台俨然已成爲浚水營兩萬五千兵将們矚目的焦點,整整兩萬五千雙眼冷冷地盯着這個地方。
不得不說,被這兩萬五千雙冰冷中帶着怒意的眼神死死盯着,即便是沈彧等宗衛們,亦不由地感覺頭皮發麻,因爲他們清楚能夠感受到台地下那些兵将恨不得将他們生吞的兇惡眼神。
“殿下,準……準備好了。”宗衛高括咽了咽唾沫,小聲地提醒道。
恐怕連他都沒想到,他有一日竟然會如此的驚恐。
趙弘潤點了點頭,望了一眼宗衛們所架起的一個巨大的“喇叭”。
沒辦法,由于自己的聲音不足以傳遍這兩萬五千名兵将的耳朵,因此趙弘潤昨日便請工部的巧匠們打造了這隻高度與他身高相仿的喇叭。
說是喇叭,其實就是一個最簡單的擴音器,底下裝着木質的架子,純粹小孩子玩意,不過在這裏,怕是沒有多少人能想到制作出這個玩意。
“喂喂喂,咳咳……”
趙弘潤試了試擴音的效果,旋即丢出一句讓台地下兩萬五千名兵将們都爲之一愣的話。
“唔……諸位浚水營的将士們,你們好,我便是爾等心中因爲某個消息而恨之入骨的……趙弘潤!”
“……”
原本還在小聲議論,猜測趙弘潤身份的浚水營兵将們,頓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