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府公子何昕賢的屋子裏,何父厲聲質問着兒子。
不比疼愛孫子的何相叙,作爲禮部右侍郎的何父對待兒子素來是嚴加管教,俨然是嚴父的做派。
見何昕賢跪在地上一言不發,他頓時氣地随手操起旁邊插在大瓷瓶裏的畫卷,權将畫卷的木軸當做執行家法的棍子,狠狠抽打在何昕賢的背上。
張氏一見大驚失色,心疼地抱住兒子,哭求道:“老爺不要打了……昕賢,快回你爹的話啊,你究竟是從何處得到雍王的令牌?”
何昕賢依舊不吭聲。
見此,何昱臉上愈加憤怒,一把拉開妻子張氏,恨恨地說道:“看來是不打不肯說啊?”
說着,他正要擡手再打,旁邊坐在椅子上的何相叙歎了口氣,說道:“不要打了。”
見是父親開口,何昱不敢有違,乖乖立于一旁,口中低聲說道:“爹,平日裏您偏袒昕賢也就算了,可今日之事……那可是雍王的出入令,是輕易讨要地到的麽?咱家昕賢與雍王素無往來,如何能得到這塊令牌?”
何相叙略顯耷拉的眼皮翻了翻,打斷道:“那麽依你之見,昕賢是偷來的咯?”
“呃?”何昱聞言一愣。
畢竟出入令關系甚大,豈是想偷就能偷到的?
“你讓開,坐于一旁莫要言語,老夫來問昕賢。”何相叙揮了揮手。
何昱不敢違背,隻好走到一旁。
這時,何相叙上下打量了幾眼孫兒何昕賢,忽然擡起頭來問道:“雍王的出入令,是八皇子給你的吧?”
“……”何昕賢下意識地擡頭,眼中滿是驚訝之色。
“八皇子?”何昱在旁微微一愣,詫異問道:“爹,怎麽會是八皇子呢?”
何相叙看了一眼自己兒子,歎息道:“宮内的事,你不曉得。……八皇子弘潤絕非是像你等殿臣所知的那樣,隻是一介頑劣的皇子,相反,八皇子心智極高,亦博學多才,隻是深藏不露罷了。……如今陛下對八皇子的疼愛,絕不下于六皇子,哪怕是雍王,也在着緊拉攏這位殿下,因此八皇子想從雍王手中讨要幾塊令牌,易如反掌。問題在于……”
說到這裏,何相叙将目光投向孫子何昕賢,輕歎道:“問題在于八皇子給你這塊令牌究竟做什麽呢,昕賢?”
何昕賢又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見此,何昱臉上又露出了怒色,呵斥道:“逆子,還不從實道來?!”
“不是說了老夫來問嘛。”何相叙責怪地望了一眼兒子,旋即好言問何昕賢道:“昕賢,你拿着雍王的出入令,還準備好了行囊,是打算離城麽?”
“……”
“你不說沒有關系,老夫多少心裏有數。……前些日子,你反常地懇請老夫,代你向陛下提親,欲迎娶玉珑公主,其實是借老夫的嘴,試探陛下是否準備将玉珑公主嫁往楚國,是麽?”
“……”
“你偷偷收拾包裹,帶着雍王的出入令,是打算抛卻我何家,帶着那玉珑公主遠走高飛?”
“……”何昕賢依舊默然不語,可心中卻如驚濤駭浪一般,畢竟他祖父何相叙是确确實實的猜到了。
“好個孽子!”何昱在旁聽得渾身發抖。
畢竟他是禮部右侍郎,主管宗禮、宮禮等禮法,沒想到自己兒子竟欲做出這種不齒之事。
何相叙擡手攔住了滿臉憤怒的兒子,歎息着對何昕賢說道:“昕賢啊,你可是我何家的嫡長子啊,然而你所做的事,卻是将我何家往絕路上逼啊……”
聽着祖父那沉痛的語氣,何昕賢終于忍不住了,額頭磕在地上,低聲說道:“八皇子已承諾我,斷然不會使我何家有事。……求祖父成全。”
『果然……』
何相叙暗暗歎了口氣,搖搖頭說道:“不錯,你是想得很好。有八皇子護着我何家,憑着陛下對他的疼愛,我何家倒也不至于會遭怎樣的罪。可你想過沒有,不遭罪并不意味着陛下會釋懷……若你真做出這種事來,陛下還會重用你父親麽?與你同輩的我何姓一族,你的堂兄、表兄們,他們的仕途,還有他們的長輩,但凡與我何姓一族有關聯的,恐怕都會被陛下記恨,這可是禍在帝心呐!……你又有未想過,一旦有朝一日八皇子不在大梁了,我何性一族又該如何立足?”
“……”何昕賢無言以對。
“難道你要眼睜睜看着我何姓一族,看着祖宗基業毀于一旦麽?”
“孫兒……孫兒萬萬沒有那個念頭。”何昕賢有些動搖了,因爲何相叙明确地指出,單單八皇子趙弘潤,哪怕能保全他何家一時,也不能保一世,畢竟那隻是一位皇子,而并非天子。
“既然如此,你這逆子還不速速從實說來!”何昱在旁恨聲罵道。
何昕賢掙紮了良久,終究将他與玉珑公主相識的經過,包括懇請八皇子趙弘潤代傳書信一事,以及今夜子時在城外十裏亭相會一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簡直……簡直難以置信!”何昱恨聲罵道。
何相叙沉思了片刻,勸道:“昕賢啊,終歸隻是三個多月的交情,又僅僅隻是飛信傳書,談何情比金堅?依老夫看,不過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一時沖動罷了。……據老夫所知,京中才貌匹敵玉珑公主的,也并非沒有,何必拘泥于她,壞了陛下對我何家的看法呢?或者說,你是看中了公主之銜?”
“祖父大人怎麽能這麽說?”聽了最後一句,何昕賢氣憤地回道。
“這有什麽?”見愛孫被自己一句話說得險些要跳腳起來,何相叙笑着說道:“能攀附上皇親,即是本事也是機遇,不過就玉珑公主而言……老夫勸你還是斷了這個念頭吧,依老夫推斷,陛下對玉珑公主甚有成見……你娶任何一位公主都可以,唯獨玉珑公主,不可!”
從旁何昱冷哼一聲,插嘴道:“爹,你跟這逆子說這麽多做什麽?明日我到翰林署知會一聲,将這逆子軟禁在家中,我看他能跑到哪裏去!……再不濟,我就打斷他的腿!”
見自己丈夫滿臉憤怒的樣子,張氏吓得連忙抱住了兒子,連聲哭求道:“昕賢,快回你爹的話,你不會不顧家人的,對不對?”
望着祖父何相叙一臉嗟歎的表情,望着父親何昱那震怒的模樣,再瞧瞧母親張氏臉上着急的淚水,何昕賢咬了咬牙,重重點了點頭。
“哼!算你識相!”見此何昱稍稍滿意了些,冷哼道:“近幾****就給我呆在家中,哪也不許去!”說着,他又對張氏說道:“你讓你兒子給我在那些畫冊中挑,挑出一位來,我登門去提親。……克日完婚,徹底斷了這逆子的念想!”
“這……這麽匆忙?”張氏臉上露出了遲疑之色,可瞅見丈夫已瞪起眼睛,連忙點頭應了下來。
見此,何昱這才扶着父親何相叙離開了兒子的卧房。
父子二人走到庭院,何相叙忍不住長歎了口氣:“看來,老夫這回真的得乞老,從中書令的位置上下來了。”
“爹,這是爲何?”何昱驚疑地問道。
何相叙搖搖頭,沒有解釋。
但是他心裏清楚,雖然他們何家或許不會在天子心目中改變什麽,但是,卻已然得罪了八皇子趙弘潤。
而以此同時,趙弘潤乘坐着他二哥雍王弘譽的馬車,一路緩緩來到大梁南郊的十裏亭。
十裏亭顧名思義,送親朋十裏,終須一别,而這亭子,就是用來爲親朋踐行的。
由于離開皇宮時走得匆忙,因此無論是趙弘潤與他的宗衛們,還是玉珑公主,都還沒有用晚飯。
好在趙弘潤提前在馬車内備好了酒菜,本來是打算爲何昕賢與玉珑公主踐行的,如今肚餓難耐,他索性就将準備的肉食與酒水拿了出來,邊吃邊等。
至于宗衛們,趙弘潤吩咐他們到附近尋覓一番,畢竟這裏是官道,路旁是有開設有驿站的,爲過往的旅人提供有償的事物、酒水與住宿。
穆青與朱桂駕着馬車尋找食物去了,沒過多久就回來了,帶回來好幾大盤的肉與數壇子酒,還有一些果脯、炒豆等幹貨,充當下酒菜。
天色越來越晚,玉珑公主披着趙弘潤替她準備的絨衣鬥篷,在漫漫夜幕中等候着何昕賢,然而,何昕賢久久未來赴約。
趙弘潤的面色也逐漸變得難看了,雖然他與何昕賢約定的是子時,那按理來說,何昕賢在大梁關城門之前就應該騎馬出城,趕來十裏亭。
但是看着玉珑公主那逐漸變得六神無主的表情,他隻能好言相勸。
可惜的是,等了好久,趙弘潤都沒有瞧見那何昕賢的身影。
『這算什麽?!』
趙弘潤恨地仿佛要将手中的酒杯捏碎。
在他看來,你何昕賢既然約定了此事,那就必須辦到;若是辦不到,索性就莫要許下承諾。
如此,他趙弘潤自然會想别的法子。
可偏偏何昕賢許下了承諾,卻又偏偏爽約,這在趙弘潤看來,簡直就是耍人玩!
“皇姐不如到馬車内歇息一會?”
趙弘潤好心地勸說道,因爲他感覺玉珑公主仿佛也是預測到了什麽,一臉慘淡笑容地一杯一杯地喝着酒,全然沒有在宮内瞧見何昕賢許下承諾的那張紙時候的欣喜。
玉珑公主倔強地搖了搖頭。
“不,我就在這等。……等到子時。”
『PS:奇怪,話說這本書的三江推薦竟然沒有入榜理由?十五本中就咱這本書沒有?這算啥?花樣鄙視?還是無理由入榜?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