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馳洲微微愕然,沒回答她。
“你……不是到學校找我吧?”她有些不可置信。
他抿緊了嘴。
“方馳洲!你真的到學校找我?”這回,心裏升騰起的,是近乎雀躍的驚喜。照此說來,方馳洲是擔心她嗎?
卻見他臉一沉,起身把燈給關了,冷冰冰的一聲,“睡覺!”
睡……睡覺……?
她沒聽錯吧?他要她睡覺?還關燈?那他呢?
“你……不走嗎?”心裏有那麽一點小竊喜是沒錯……可是……這也發展得太快了吧?超出她的想象……
黑暗中,他在房間的椅子上坐下,昏暗的光線裏,隐約可見他兩條長腿交疊,瞧這樣子,是真不打算走了,而且要在椅子上睡一晚上……
可是,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董苗苗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方馳洲!你在幹嘛呢?”
“睡覺!今晚我就睡這!”
“……”她想了想,大約這時候也沒法回部隊了吧,可是,他能另外開一間房嗎?“那個……你不覺得蜷在椅子上睡不舒服?”
他忽然變得十分警覺的樣子,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灼灼生光,“你想幹什麽?”
“……”什麽她想幹什麽?難道他以爲她想幹什麽?頓時沒好氣地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另開一間房,别耗在我這兒!”
他這才放松了,靠在靠背上,悶聲悶氣說了句,“放心,你願意我還不願意!”
“……”這人能好好說話嗎?既然這樣何必去學校找她?何必在這守着她?
“不早了,睡吧。”他簡短地說完,不再言語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從前調/戲他的話,好像還說過什麽一起睡過了之類的瘋言瘋語,頓時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那時候如果知道有今天,她一定不那麽瘋癫啊……
心中啊嗚一聲,仰面躺倒,用被子蓋住了頭。
自此之後,他是一句話也沒說過,黑暗中的沉默,初時讓她覺得有些尴尬,後來,耐不住掀起被子一角偷偷看他,他還是仰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
突然又見他把手機拿了出來,一通按鍵,不知是發短信還是回短信,末了,收好手機,恢複到之前仰靠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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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苗苗是被一陣噴嚏聲驚醒的,打噴嚏的人正是方馳洲。
醒過來,才想起自己昨晚不知何時就睡着了。
她記得,她原本是掀着被角偷看方馳洲的,後來打了幾個呵欠,不知怎麽的,就睡過去了,大約是太累了,雖然她是如何睡着的她記不得了,可是,有一種感覺卻記憶深刻,當時的她,感到一種安甯,久違的安甯,就像一艘在海上漂泊的船,靜靜地,搖搖晃晃地,就這麽靠了岸……
從被子裏露出小臉來,沒有梳洗,帶着初醒的朦胧看着他,聲音還有些迷蒙的沙啞,“你感冒了?”
始憶起,他昨晚就這麽在椅子上對付了一晚,無遮無蓋的,這麽會不着涼?
他從鼻子裏哼出聲音來,“怎麽會?我們野外行軍的時候,露天都睡過!”說完,噴嚏卻毫不給他留面子,接二連三地襲來。
好吧,男人,尤其是他這樣的男人,就喜歡逞強……
她挑了挑眉,與其和他争辯,不如等會兒給他買點藥。
“你起床,等會兒劉亞運來接你,送你回學校,你就不要再随便出門了!”他吸了吸鼻子,說。
她愣愣地看着他,沒動。
“怎麽?”他不明她是何意。
“我起床……你不應該出去一下嗎?”她猶豫着說。實在是,她沒辦法當着一個男人的面起床……要知道,女人最狼狽的時候就是起床的時候,衣冠不整,儀容有失,頭發一定像草窩吧?眼角有沒有眼屎?
他面目不改,雲淡風輕的一句,“你不是穿着衣服睡的嗎?”
“……”話雖如此,可是,這跟穿沒穿衣服毫無關系!這種尴尬他不懂嗎?
不過,被他這麽一說,再扭捏就顯得她不夠豪放了,于是掀開被子,蹦下床,一溜煙竄進了洗手間。
等她出來時,房間裏已經多了一個劉亞運。
“董老師,這是早餐,吃了東西我們就走吧。”劉亞運的神情有點嚴肅,一點也不像從前笑嘻嘻的樣子。
而方馳洲一貫冰着的臉更顯硬冷,她莫名被這嚴肅的氣氛感染,玩笑都不敢開了,默默坐下吃東西,吃完劉亞運就催着她走。
她回頭看了一眼方馳洲,詫異地問,“你不走嗎?還待在這?”
方馳洲看了她一眼,“你們先走。”
董苗苗越來越狐疑,低着頭跟劉亞運出去了。
在鎮上經過藥店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什麽,要劉亞運等等,自己進去買了些感冒藥,然後又往回跑。
剛跑到旅館門口,就遇上方馳洲從裏面出來,她心中一喜,把藥往他懷裏一塞,“感冒了就吃……”
話還沒說完,他臉色瞬間就變了,她看見怒火從他眼睛裏噴出來,“神經病啊!多管閑事!”
她被他吼得莫名其妙,委屈不由自主湧了上來,眼睛裏也瞬間濕濕的。
而他,卻唯恐避之不及一般,大踏步地走了,而她買的那包藥,也掉在了地上,他走過的時候,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一腳踩在上面。
這一腳如同踩在她心口,又狠狠地碾了幾圈一般……
她卻反而笑了,看着他背影的方向微笑。他上了一輛車,部隊的車,車門打開的時候,她看見前座的車窗開了,有人從裏面朝她的方向望出來--一個女人,戴着軍帽。
劉亞運趕了過來,剛才的一幕他全看見了,眼神裏有些難言的歉意,“董老師,你别放在心上,方團他……”
哦,對,甯黑炭走了,他提團長了……
董苗苗一笑,“我知道,你看我的樣子,哪裏像放在心上了?他這臭脾氣我又不是不了解!”
劉亞運舒了一口氣,也笑了,“那就好,我還真怕董老師生氣。”
董苗苗笑着歎息,“傻孩子啊!你怕我生氣幹嘛?我是那麽容易生氣的人嗎?我又不是他什麽人,如果他媳婦兒來了,被他這麽一兇,肯定是會生氣的,我跟他兄弟之間,有這必要嗎?”
說完,心中卻黯然一片,她這是跟劉亞運解釋什麽呢?自欺欺人嗎?
劉亞運臉上閃過失望的表情,“董老師,您跟方團隻是兄弟?”
“那你以爲呢?”她笑得燦爛,“難道是姐妹?如果他願意的話,我不介意的!”劉亞運是什麽意思?莫非他也知道方馳洲離婚了,跟餘政委一樣想給他倆牽線,可這倆人明顯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跟方馳洲在一起的感覺,簡直就是坐過山車……
劉亞運欲言又止。
“走吧,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嗎?趕緊!這天氣,冷得不想在外面多待一秒鍾!”她呵着氣,溫暖自己的手。
“董老師,你手套也不戴啊!”劉亞運把自己的手套取下來遞給她。
她搖搖頭,雙手揣進羽絨服的兜裏,她沒有戴手套的習慣,冬天都是這樣揣兜裏取暖。
劉亞運送她回宿舍以後就走了,她一個人在屋裏,燒了炭火,自那日烤了地瓜,每次燒火,空氣裏都還會有地瓜的餘香,不知是真如此,還是她的心理作用。
她笑笑,搖頭,把剩餘的地瓜埋了兩個進灰裏。
烤地瓜和炭火,本身就是很溫暖的東西,一個人享受,也是很暖很暖的事情……
地瓜還沒熟,她透過玻璃窗往外望,對面教學樓有人上上下下,周末也有人?她趴窗戶上看了看,好像是修門窗的。
也對,經過這一場風雪,教室裏壞掉的門窗更多了,的确該好好維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