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清晨,極盡纏綿。
小囡這幾天雖然被折騰得夠嗆,可是卻深深理解他的感受,她這一走,他又得當多久的和尚呀?
在彼此的難舍難離的糾纏中,他眼睛裏越來越多地湧現着離别的情緒,倒是比小囡更顯離愁惆怅。
小囡心中明白,其實不是她豁達,而是,深知他是有情有義的人,而且,分外重情重義,在這一點上,她和他一樣,否則,兩人怎麽守得住這份四年不見的感情?
所以,不忍殇離别,反表現得比他潇灑。
“念之!我走了!”離别的碼頭,小囡笑着和他揮手。
他臉色微青,欲言又止,似在等待着什麽。
小囡不敢和他目光相對,将笑容放到最大,轉身就走。
身後,果然想起他悠悠的聲音,“就這麽走了?”
她腳步略略一頓。
忽的,手腕被人抓住,一股大力,将她卷入他的懷抱。
熟悉的混合着海風的他的氣息将她淹沒,他的唇擦過她的發絲和臉頰,他的聲音在她耳邊帶着幽怨,“你個狠心的家夥!”
不是她狠心呀……
可是,聽着他這樣的語氣,她心裏是如此的甜蜜,有這樣一個男人,他頂天立地,他生死不懼,可是,卻對自己如此依戀不離,這是她一生最美的幸福和最大的驕傲……
長久的擁抱之後,終于還是要分開,小囡始終燦爛地笑着,那樣的笑容,比熱帶的陽光更明媚耀眼。
隻是希望,這樣的笑容和熱帶的陽光一起陪着他,讓他在沒有她的日子裏,想起她的笑臉,不會覺得孤單……
直到登上了那艘将她和他之間距離越拉越遠的船,直到船駛離有他的岸,她才終于趴在自己的膝蓋上,哭了出來,分明是如此的不舍,她卻不敢回望,隻怕回望那一眼之後,是更多的離殇……
遠離那一片湛藍的海,北京,就像另外一個世界。
自踏上北京的土地開始,她就感到莫名的緊張,也許,真的沒能瞞住。她細細一回想,這之後的幾天裏,她沒有給家裏打電/話,爸爸也沒打電/話給她,難道,是暴風雨之前的甯靜?
懷着如此忐忑的心情,她回到了家裏。
她曾猶豫過,到底先去陸家還是先去甯家,念之說,已經告訴陸伯伯和念阿姨他們結婚的事,她是否該去搬救兵呢?思來想去,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自己做的選擇,她自己一個人承擔!
近家門,裏面一片甯靜……
她呼了呼氣,算是給自己打氣,而後,臉上堆滿了笑容,仿若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進門,歡快地喊,“爺爺奶奶,爸媽,哥哥!我回來了!”
聽見她的聲音,一家人都跑了出來,尤其莫忘,跑在最前面,将她抱起來便在房子裏轉圈,對她的想念之情顯而易見。
她偷偷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形勢,順便嗅了嗅空氣裏的味道,隻見爸爸媽媽在爺爺奶奶之後看她和莫忘鬧着玩,空氣裏也沒有她預想中的火藥味,頓時松了一口氣。
“哥,我給你帶了禮物,先放我下來!”她暗歎自己幸運,可是又覺得奇怪,念之不是告訴陸家的人了嗎?難道陸家的人也沒來家裏拜訪?
雖然狐疑,可更多的當然是慶幸。于是,把旅行箱打開,從裏面拿出各種禮物來,分發給每個人,最後一個給的,是甯震謙。
“爸,給你的,我可是挑了很久才給你挑到這份禮物的!”她讨好地拍着爸爸的馬屁,把自己選的禮物交給他。
甯震謙拿在手裏,并沒有太大反應,看不出喜歡,也看不出怒意,隻聽他淡淡地說了句,“既然是去社會調查的,把你的調查成績拿來給我瞧瞧!”
“……”她哪裏來的調查成績?唯一的“調查數據”就是陸念之戰鬥持久力的測量……她怎麽也不會拿出來的,她還不想那麽早死……“爸,還沒整理呢,都是一些原是數據,挺亂的……等我整理好了一定給您過目……”混啊,希望能蒙混過關……
“是嗎?”甯震謙不緊不慢地哼了一句,而後,忽然問道,“我很好奇,是什麽樣的調查,需要開婚姻證明?”
“……”完了,壞事兒了……
“還有,是什麽樣的調查,需要跑到海島上去?!”又一聲怒喝響起。
小囡心尖一顫,知道事情敗露,頂着甯震謙的狂風暴雨,嬌嬌地喊了聲“爸爸……”
“别叫我爸爸!”甯震謙大吼了一聲,一掌拍在茶幾上,“你還當我是你爸爸?!我和你媽把你養這麽大,你把我們放在哪個位置?”
“爸……你當然是小囡最愛的爸爸……”她試圖用慣用的伎倆撒撒嬌,盡管知道,這一次未必管用……
“站好!站這圈裏不許動!”甯震謙用手指淩空朝着地闆畫了個圈兒。
小囡知道躲不過去,老老實實站着不動了,眼睛卻瞟來瞟去,帶着哀求,希望得到爺爺奶奶和媽媽的幫助,可是,她得到的,卻是他們無奈的眼神,好似在說,你這一次可闖禍闖大了……
唯一挺身而出站到她身邊幫她的,隻有莫忘……
這麽多年,莫忘已經有了經驗,爸爸這麽對小囡,小囡肯定又要挨打,何況,爸爸這次比任何一次看起來都吓人,所以,趕緊擋在小囡身前,準備替她挨打。
甯震謙卻看着小囡冷笑,“看見沒有?又是哥哥要給你擋!你不是說你長大了嗎?懂事了嗎?你要哥哥給你擋到什麽時候?說!今天不老實給我說清楚,你和莫忘都逃不過一頓打!”
唉,其實憑小囡的經驗,在爸爸這裏坦白從寬是行不通的,坦白隻有更嚴啊更嚴,可是,要把哥哥牽涉進來,她可就心疼了,隻好老實交代,“沒錯,我這回确實是去看念之了,而且,我們……結婚了……”
“哐啷”一聲甯震謙手邊的煙灰缸掉到了地上,“什……麽?結婚了?”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小囡吸了口氣,說出來反而坦然了,“我們結婚了!”
“好……好……果然長大了……翅膀硬了……”甯震謙指着她,氣得話也說不流利了,再度在茶幾上一拍,“囡囡!給我拿家法來!”
家法這個東西,其實就是打人的木杖,已經好久沒用了……
莫忘對這個東西太熟悉了,從小到大,不知替小囡挨了多少呢,打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可是,如果打在妹妹身上,那不是更疼?
此時舊物重現,仿佛也勾起了那些往事的回憶,莫忘趕緊把小囡抱住,要用他的臂膀把妹妹保護起來。
而小囡最清楚爸爸的個性,每次她犯了錯,隻要哥哥護着她,那爸爸打哥哥絕不含糊,打得她看着都心疼啊……
所以,這一次,在她闖下彌天大禍之後,她怎麽會舍得讓哥哥再替她挨打?
眼看着爸爸的木杖就要落下來,她大聲地叫出一句來,“爸!你要把你的外孫打掉嗎?”
甯震謙的木杖在半空停住,同時全身石化……
甯晉平嚴莊,以及陶子也因爲小囡這句話而目瞪口呆。
老半天,陶子才想起來,問,“小囡?你說什麽?什麽外孫?”她下意識地盯着小囡的肚子,觀察是否有懷孕的迹象,怎麽算也怎麽不可能啊……
小囡見媽媽問,索性給出更雷人的答案,“媽媽,你們的外孫啊!我和念之結婚了,而且……肯定在一起過了……我們沒采取措施,說不定現在已經有寶寶了……”
小囡的手,擱在自己小腹,莫名的,仿佛感覺裏面真有生命在滋生似的,這種感覺很奇妙……
“真的假的?”嚴莊和陶子第一時間擠到她身邊來,趕緊扶着她坐下。
而甯震謙手裏的木杖也掉落在地,頹然跌坐在沙發上,一眼哀傷并且憤怒地看着自己的寶貝女兒,嘴裏隻會說一個字了,“好……好……好……”
甯震謙這樣的表情,讓小囡覺得很難受,不知爲什麽,這麽看過去,覺得爸爸好像格外蒼老,再不是她小時候所熟知的那個吼一聲她會感覺房子都在搖的爸爸……
她後悔了,不該用孩子來騙爸爸以逃脫一頓打,其實甯可挨爸爸一頓胖揍,那她心裏或者會舒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