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你長發及腰55

待你長發及腰55    小囡被她一說,心裏突然升出一種荒涼的不可掌控的害怕來,好像突然之間一切都變得虛無,她手指用力,卻什麽也抓不住……

她努力地吞咽了一下,對粟粟說,“粟粟,怎麽可以這麽說呢?軍人,很多都是這樣啊,軍嫂就是要耐得住寂寞,你也是軍人家庭出身的,這麽說,不對呀……”

粟粟被她一反駁,無話可說,隻是努了努嘴,“小囡,我也是爲你着想嘛……哎,希望陸教官早點回來!”

她笑了笑,掩去了自己眼底的憂思。呵,她斥責的是粟粟,其實,要說服的人是誰呢?是自己吧……

回去的路上,她隻是默默開着車,而粟粟則忙着在一邊和她的沈醫生發甜蜜短信,這樣也好,讓她的思緒獨自放逐一會兒……

回到家的時候,她又是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囡,一點别的痕迹也看不出來。

随着她一天天成長,在爸爸媽媽面前,掩藏的情緒也越來越多,隻希望爸爸媽媽看到自己開心和能幹的一面,那些落寞和失敗全都變成她的秘密,就連這次優畢的事,她也從沒在家裏提過一個字,爲此還特意交代過陸伯伯不要提,若陸家沒有出面,爸爸知道了也不算什麽大事,可陸家出了面,爸爸那裏隻怕更難過關,不知道四年過去了,爸爸對念之,是否可以接納了呢?

吃過飯以後,一家人圍坐,小囡接過莫忘遞給她的水果,沖莫忘一笑,“謝謝哥哥。”

莫忘很開心地坐在了她身邊,明亮的眼睛裏全是滿足,仿佛,他人生每一天最幸福的時光就是這一刻……

“哥,你也吃。”小囡揀了一塊出來給他。兄妹倆從來都是這樣,相互牽絆……

小囡咬了一口水果,瞧了瞧爸爸的臉色,似乎情緒還不錯,于是道,“爸,粟粟就快要結婚了!”

“哦?這麽快?才畢業呢!”甯震謙略顯驚奇。

“嗯……”小囡慢慢地咬着,“粟粟說,男方年紀不小了,二十九了呢,不能等了……”

“那倒是……”甯震謙然後又問,“男的是幹什麽的?好像是軍醫?”

“嗯!挺不錯的,是……念之的朋友……”她終于提起了念之的名字,她的意思是,沈醫生年紀不小了,那念之的年紀……

可是,提起念之的名字,她明顯就看到父親的臉沉了下去。

哎,還是不行嗎?她果斷地停止了談話,看來爸爸是不會答應的,那還不如不說……

陪着家人說了一會兒話,莫忘慢慢地困倦起來,靠在她身邊的靠枕上打起了盹,把哥哥喚醒,送他回房間睡以後,她自己也回房休息了。

獨自一人,不免又想起了白天粟粟說的話,心無比空曠起來,好像一隻孤舟,駛進茫茫大海,四面全是海水,怎麽也看不到岸……

這樣的空曠裏,分明感到疼痛如絞一般糾葛着她的心,可與此同時,他的低柔聲音又響在耳側,“有天,有海,有地,有生,有死,有你……”

有嗎?真的還有嗎?此刻,她才明白,她真正害怕的不是怕自己不夠愛他,而是怕,他的心裏真的仍然隻有天海地,生死,和她嗎?四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多少?也許滄海不會變桑田,可是卻足以讓把一顆滿滿的心漸漸掏空,掏得隻剩軀殼,或者,再裝入其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的,入睡前,握着陸念之送給她的鉑金鏈墜,緊緊貼在胸口,隻有這樣,才會感覺,她和他是真正的相愛過,四年前那昙花一現的甜蜜不是海市蜃樓……

心事重重的她,睡着以後便陷入了夢境,夢裏亂七八糟的,夢見她和念之的過去,夢見他來給她當教官,罰她在操場上站軍姿;夢見他帶她去看海,可是,卻跟着一個穿比基尼的女人走了,她在後面大聲地哭,大聲地喊念之回來,他都聽不見……

她便一個人伏在沙灘上哭啊哭,哭得心都痛了,那是真的痛,即便在夢裏,她也清晰地感覺到了痛意……

可是,莫名的,畫面一轉,變成了念之領着她在海底潛水,周圍是五光十色的魚兒和美麗的珊瑚,她驚喜極了,原來念之沒有走啊,是的,他答應過要帶她去看最美麗的海底世界,怎麽會走呢?

她開心地跟着念之在海底暢遊,還用手去觸碰那些不知名的魚兒,可魚兒好狡猾,非但一隻也碰不到,還一個個調皮地在她周圍遊來遊去,圍着她打轉,故意逗她玩……

而念之,就在一旁默默地守護着她,陪伴着她……

然而,好景不長,海不知怎麽突然晃動了起來,而後便響起了恐怖的獰笑聲。是海怪嗎?世上有海怪嗎?她驚恐地看過去,隻見一隻恐怖而巨大的怪獸張牙舞爪地朝他們撲過來。

念之把她用力一推,推出去很遠,自己和怪獸搏鬥起來。

可是,那是怪獸啊,念之怎麽是它的對手?她想去幫忙,卻怎麽也邁步動腿,想大聲喊念之的名字,也一點聲音也發布出來……

她好難受,好像被什麽東西重壓着,喘不過氣,說不出話,連呼吸都變得苦難。

而讓她痛徹心扉的是,她的念之居然被怪獸抓在了手裏,怪獸用力一撕,念之便被撕成了兩半,血肉模糊,海水頓時一片绯紅……

“啊——”她哭着大聲尖叫,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托起,托出了海平面,她終于可以呼吸了……

大口地喘着氣,從噩夢裏醒來,發現自己的手依然壓着胸口,早聽說這麽睡覺容易夢魇,看來是真的……

她閉上眼睛,掀開被子,讓涼意滲透着她大汗淋漓的身體,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念之,念之,我想你,你知道嗎?你有多久沒打電、話/來了?告訴我,你很平安好嗎?

神經質一般把手機拿了過來,用發抖的手指翻着,沒有,沒有未接來電……

四年來,她每天二十四小時開機,爲的就是在某個時刻,哪怕是深更半夜,等來他來之不易的電/話,盡管四年裏打電、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她從沒放棄過等待……

然而,和很多次一樣,今晚,她等來的,依然是失望……

再無法安睡,閉上眼,全是念之被怪獸撕成兩半血肉模糊的景象,她揪緊了胸口的睡衣,瞪着天花闆直到天亮,這,是兇兆嗎?難道念之出了什麽意外?

第二天一早,她便打電、話給樂顔,問有沒有什麽她二哥的消息,樂顔卻告訴她沒有……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吧……她撫着胸口,安慰自己……

可是,這樣的噩夢,卻開始糾纏她,要麽,夢到念之跟别的女人走了,一會兒是女軍人,一會兒是妖娆美女;要麽,就重複着那個怪獸的夢,夢裏,總是猩紅的海水一浪一浪将她淹沒……

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她會瘋掉……

而這樣的恐懼,她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

粟粟那句“再等下去對你來說是不公平的”時時在她耳邊圍繞……

終于,她下定決心,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畢業的腳步越來越匆忙,很快,畢業證發了下來,畢業照也拍了,有些找到工作的同學已經在做離校的準備,而小囡和粟粟,也都将寝室裏的東西搬回了家,按照小囡的計劃,馬上就要進入莊美正式開始全職的職業生涯,可是,在此之前,她還必須完成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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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海某海軍基地。

陸念之揉了揉眉心,舒出一口氣來。他已經兩個月沒有出艙上岸了,爲了新技術的研發,他們吃住都是在艙裏,而事實上,他已經連續工作一個星期沒有好好合過眼。

“不錯!突破性進展!”前來檢查的首長高興地贊道,同時拍了拍陸念之的肩膀,“辛苦了!回基地休息兩天!”

陸念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端端正正的敬了個軍禮,“不辛苦!應盡的義務!”

首長笑了,“知道你們都是有責任感的優秀軍人,可不是鐵人,趕緊去休息吧!”

“是!謝謝首長關心!”陸念之道,心中暗想,等出了艙第一件事就是給小囡打電/話,一定要撐住多講幾句,一定不能躺着說話,别像前幾次那樣,因爲實在太疲憊,說不了幾句,竟然無法控制地睡着了,而且每每都一睡就是一整天一整夜,把好不容易得來的休息時間都給浪費在睡覺上了,也不知道那小丫頭心裏有沒有想法,畢竟她還那麽小,想起他離開時,她稚嫩的模樣,想起那晚她追着汽車跑時傻乎乎的模樣,他心裏的暖意就一陣一陣地往上湧……

四年了,小丫頭還那麽小那麽傻嗎?

還……依然堅持嗎?

他心裏閃過一絲陰影,那晚她和朱骁骁在一起打籃球的畫面又在眼前重放,不是他不相信小囡,而是,他們之間的相聚和别離,相差太懸殊,一段僅靠一年幾個電/話維系的愛情連他自己都缺乏信心,更何況彼時的她,太小不定性……

像他們這樣的軍人的愛情,有點像風雨飄搖的花,随時都有被雨打風吹去的可能。原本預計的兩年,到現在的四年或者更久,已經有好些戰友的女友因爲等不下去而改嫁他人了的,他的姑娘,他的姑娘……

想到這裏,他的心沉了沉,籠上一層陰影,那些失去女朋友或者未婚妻的戰友們雖然傷心落寞,可是卻沒有人埋怨,以他的心比他們的心,他是懂得的,如果小囡真的遇到了值得他愛的人,他現在可以真正地做到祝福了,不像四年前那樣别扭,因爲,作爲新技術的核心人員,新技術的研發迫在眉睫,他們的全部生命都是屬于軍隊的,沒有資格讓任何人耗費了青春和時光等待……

略懷了心事上岸,回到營地。

六月南國的陽光火/辣辣地烤在他身上,他便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個夏天,還沒上小學的小囡領着一群蘿蔔頭在大院裏練武術,竟然把他當成攻擊對象,結果小身闆被自己彈回去的情形;

也想起了更早的時候,他還沒上小學,就傻乎乎地指着陶阿姨的肚子要震叔叔把小囡給他做老婆的情形,想起了小囡滿月的時候,自己送給他的小金鈴……

後來和小囡在一起了,這些事情也總會拿出來回憶,小囡總是幸福地說,這叫注定的緣分……

注定的緣分……

他唇角露出笑容來,太美太浪漫的五個字……

隻是不知道,她現在戴着的,是他送的鉑金小人魚,還是骁骁送的銀質小人魚呢?待你長發及腰,四年的時間,足夠她的頭發長到腰際了嗎?

到了。

接近宿舍,他愈加急躁起來,好想聽她的聲音,終于可以打電/話了!他下了車,索性跑起來。

每次回營地都是這樣,澡也不洗胡子也不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電/話。

“陸營長!”有人叫他。

他帶領的這批技術核心,在新技術上所付出的心血和實現的突破,已經立了大功,所以,四年裏他也升職了。

他凝目一看,是營地的小張。

“什麽事?小張?”他急着給小囡打電/話呢,卻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腳步。

“陸營長……”小張的表情帶着幾分神秘和詭異,笑容都特别的……奇怪,“昨天來了個人找你。”

“找我?”他眯着眼,誰會找到這裏來?領導嗎?有新的指示?

“嗯!”小張用力點頭,“一個姑娘,美得跟天仙似的!”小張的眼裏冒出各種粉紅泡泡……

“姑娘?!”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都變了,耳朵仿佛有回聲在嗡嗡作響,心快要跳出來了,可能嗎?怎麽可能?“在哪?帶我去見她!”他急切地說。

“我們給安排在招待所住着了呢……這群猴崽子,每天都去招待所候着看,好像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陸營長,我帶你去!”小張趕緊領路。

陸念之快速的跑了起來,小張在後面追得氣喘籲籲,差點跟不上,心中犯嘀咕,陸營長這是體力透支的狀态嗎?怎麽比他還能跑?加了把勁,好不容易追上,獻寶而八卦似的在陸念之旁邊說,“陸營長,哎喲,這姑娘不但漂亮,說話也可得勁了!一來就直沖首長辦公室,問了三個問題。”

“什麽問題?”他快等不及了,小張忒啰嗦了點,可以讓他先去招待所再說嗎?

“第一個問題:我來找陸念之的,他還活着嗎?”

“……”陸念之心裏升起濃濃的愧疚,要她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忍受這樣的孤獨和等待真是殘忍了點,不知多少個無眠的夜晚擔心他的安危吧?心疼,自心裏漫開,卻跑得更快了……

“第二個問題……他是健全的嗎?”小張眼看陸營長又跑遠,急了,趕緊把第三個問題抛了出來,“陸營長,等等啊,第三個問題是重點,這問題隻有你能答哎……”

他還故意邁了個關子,想逗逗陸營長,可是陸營長的腳步根本就不曾爲他的問題停留半步,隻朝着招待所的方向狂奔,他隻好甩出殺手锏,不信你陸營長不淩亂,“陸營長,第三個問題,聽好……她甩出一個文件袋來,擺在首長面前,說,這裏是我全部的手續,我要和陸念之結婚,首長可以批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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