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女兒遲早要出嫁,要築建她自己的小窩……
他想了想,“陸念之是絕對不行的!跟小囡她們老師還有着牽扯不清的關系,作爲男人,這一點是最不可取的!以後你别再跟我提陸念之,礙于兩家的交情,面上确實得保持來往,但要打我小囡的主意卻是絕對不行!至于其他兩個,都是一個大院的,也知根知底,隻是骁骁太遠了些,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人品好是關鍵,再者,還得小囡自己喜歡,說不定,這三個咱家丫頭都不中意呢?”
對于陸念之,陶子并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缺點,聽了甯震謙的話,隻是覺得像陸向北和童一念那樣的夫婦怎麽會教出這樣的孩子來呢?心中對念之的好感也大打折扣了,這并非偏聽偏信,而是小囡實在是自己最珍愛的寶貝,要娶走自家寶貝的這個人必須是完美無缺的,一點瑕疵也不能有,所以,甯可信其有了……
是以再不跟甯震謙争辯陸念之是好是壞,隻笑他,“看不出來,在小囡的事兒上你倒看得明白……不過我看啊,小囡自己未必有你明白,估摸着她是像極了你年輕的時候,就是一塊小木頭!”
“木頭怎麽了?”甯震謙不服氣,“我看小囡現在挺好!畢竟年紀還小,懂事太早影響學習!再者,日久見人心,究竟哪個小子好,等他們再長大一點,處久一點,才可看清!”
末了,又微微一笑,“三足鼎立,很好……”
陸念之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無意中一次沒有請成的飯局竟然會造就這樣的後果,他極力巴結的老丈人對他成見更深不說,就連原本喜歡他的丈母娘也不待見了他了。
此時的他,隻靠在房間的躺椅上,修長的雙腿伸長着,擱在一跟凳子上,手裏則捏着一條鏈子,鏈墜在空中晃晃悠悠,他的目光也如上了發條一般,随着那墜子晃動。
待你長發及腰。
鏈墜背後的幾個字他已經看了無數遍,恨不得把它們一個一個全部抹去。
忽的,門被人打開,童博進來了,一眼看到他手裏的鏈子,一個箭步過來搶,這一回,陸念之眼明手快,飛快收攏,沒讓他得逞。
“什麽寶貝?小囡送你的定情信物?”童博如今回家最大的樂趣就是拿小囡來取笑弟弟。
陸念之沒搭理他,眼神看向别處。
“喲,戀愛中的人果然不一樣啊,陸念之也開始玩憂郁?”童博毫不客氣地一腳踢在他腿上,“趕緊把腿收起來,不然老爸又得訓你沒個軍人樣子!”
陸念之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緩緩收起了腿。
“到底怎麽了?我來猜猜!你跟小囡表白被拒絕了?”童博完全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坐在了他對面。
依舊換來陸念之的沉默是金……
童博大跌眼鏡,“不會吧?你還沒跟小囡表白的?”
眼看陸念之并沒有反應,便知自己猜對了,驚道,“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合着你去當這麽久教官白混了?”
陸念之終于嫌棄地看了自己兄長一眼,“你知道啥?我是教官,她是學生,年紀又那麽小,我太那啥對她不好!”
“哦……”童博恍然大悟狀,仍然想笑,“什麽時候我們家鬼馬曈曈居然也懂得矜持,懂得爲他人考慮了?看來是真的這裏動了!”童博指着心髒的位置。
若是從前,陸念之的拳頭就要招呼過去了,可今天,他卻沒心情,無頭無腦地,突然問了一句,“我……真是大院最帥的嗎?當然,除了你。”
陸家兄弟從小到大就被尊上大院帥哥之首的寶座,因爲童一念血液的注入,他倆比老子陸向北還長得妖孽,可是,陸念之居然不自信了?
這讓童博差點驚掉了下巴,這還是他那個不可一世誰也不放在眼裏的弟弟嗎?
“你……遇到對手了?”童博揣測着問。
陸念之煩惱地握緊了手中的鏈墜,答非所問,“我後悔了!”
“後悔什麽?”難道後悔喜歡小囡?童博讨厭弟弟說話總是這麽半遮半掩的讓他去猜,不過,以他對弟弟的熟悉,他不該是這種輕易放棄的人。陸念之爲人,從來目的明确,感覺敏銳,無論是在事業還是生活中,都能準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麽,而且一旦認定便不會更改,是個極其執着的人。比如他酷愛的帆船運動,中學時莫名奇妙愛上,一發不可收拾,多麽艱難都堅持下來,到現在仍然癡迷不改,又如他酷愛的一條便裝褲子,也是一眼看中,穿舊之後的每一條都是那一條類似的款式。
兩人正在艱難對話,門外響起清脆的女聲,“二哥!我回來了!什麽事兒非要我回來啊?我忙着呢,骁骁他們回來我都沒時間,你這十萬火急的……”
樂顔話未說完便進了房間,發現童博也在,叫了聲,“大哥。”
看見樂顔,死魚一般的陸念之才突然活了過來,把小美人魚藏進口袋裏,迎上去搭住妹妹的肩,擁着她往外走,“我說樂顔,你如今長大了,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演出也會越來越多,有時候會不會覺得出行不方便呢?有沒有想過要一坐騎?”
“二哥?你的意思是……叫我回來是給我買車的?”樂顔喜極。
“嗯……二哥是誰啊,二哥最疼的人是誰啊?你說呢?不過你還沒拿到駕照呢,馬上報名去考怎麽樣?”
“好啊!可是,二哥,那能不能先把我的坐騎給騎回來放家裏看着給我點動力啊?”
“沒問題!我們抽空去選……”
“明天吧!就明天!”
“明天不行,明天我們得這樣……”
後面的話,兩人已經走遠,童博再也聽不見了,不過,憑他的經驗,這陸念之估計又在算計妹妹了……
第二天,小囡和骁骁約好去頤和園劃船,一大早的,骁骁就來接她了。
“咦,二齊他們呢?”小囡以爲是他們一起去的。
朱骁骁眨了眨眼睛,“二齊和皓子喝醉了還沒清醒,粟粟今天家裏有事,所以,隻有我和你了。”
“是嗎?那走吧!”小囡背上背包,不疑其它。
朱骁骁唇角露出淡淡的笑來,接過她的書包,自己提在手裏,“上車!”
今天開的還是二齊他爸的車……
小囡正打算上車,忽然聽得大喊聲傳來,“小囡!等等我!”
小囡擡頭一看,陸家的車開了過來,樂顔從窗戶裏探出頭來朝她大喊。
“樂顔!”小囡很是開心,骁骁好不容易回來嘛,自然要多一點朋友聚聚才熱鬧……她正爲其他三位小夥伴不能同去而遺憾呢,樂顔來的真是時候!“樂顔,你不是沒空回來嗎?”
樂顔急急跳下車來,“本來沒空啊!可是骁骁回來了嘛,怎麽也要抽出空來!”
“真夠兄弟!”小囡開心地捶了捶樂顔的肩膀。
樂顔有些汗顔,她真沒小囡說的那麽好,如果不是……都怪二哥!害她做壞人!
“那個……粟粟他們呢?”樂顔假意望了望周圍,并無小夥伴的影子。
小囡隻好把朱骁骁說的理由都說了一遍……
樂顔一臉遺憾的樣子,“太可惜了!既然要去遊湖肯定人多才好玩呀!”
“是啊!”小囡也深有此感。
樂顔眼睛一亮,“不如讓我哥他們一起去吧!正好,我好久沒和他們相聚了,小囡,好不好?”
“呃……”盡管小囡很不待見陸教官同志,可是好朋友這麽說,她怎麽能拒絕呢?“好吧……”
“太好了!小囡,我跟你坐一輛車,雖然我們才分開兩周,可是我感覺好久沒見你了,有好多話要和你說,你呢?和粟粟一起在新學校好不好?”樂顔拉着小囡的手,直接上了朱骁骁開的車,而後,爽朗地沖朱骁骁一笑,“骁骁,好哥們,好久沒見了!也給我們說說海校的事吧!”
“好啊!”朱骁骁始終溫溫潤潤的樣子,唇角那淡淡的笑容終變得無奈,舉目看了眼另一輛車,不由想起一句話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知,誰才是最後赢家……
随着朱骁骁的車發動,陸家那輛車也開始起步,車内,童博抱胸而笑,“我們家樂顔還真有表演天賦,我說曈曈,你這麽做有點缺德吧?”
“别叫我曈曈!”陸念之盯着前面那輛車,“我啥也不缺,就缺女人……”
“……”童博爆笑,“小囡也算女人?充其量就是個女娃娃……”
“……我不介意等她再長大點。”他盈亮的眸子裏,閃着微光,“話說你呢,也老大不小了,怎麽沒一點動靜?你在法國那麽久,别是看多了外國妞,本土産的不習慣了吧?”
童博微微一笑,也學陸念之一樣,玩起了沉默。
陸念之情緒不錯,難得地關心起兄長的大事,“我看啊,你再沒動靜的話,媽媽會給你安排相親了,門當戶對,商業聯姻,适合你。”
童博仍然沒吭聲,此生再不會遇上那樣一個女子,那般震撼他的心,那麽,和誰結婚又不是一樣?商業聯姻就商業聯姻吧……
不願再談這個話題,他繼續和弟弟說小囡,“原來讓你沒有自信的人就是朱骁骁?話說曈曈,人家才十八歲的小屁孩,你一個熟透的男人會比不過他?”
被哥哥鄙視的感覺不好受,陸念之睨了他一眼,“我再強調一次,不許再叫我曈曈!你要我去公司總裁辦對着你辦公室大喊嘟嘟嗎?”
童博舉手投降,“我錯了,再不喊了。”
沉默了一會兒,陸念之忽道,“天時、地利、人和……我就不信這一仗打不赢!”
童博偏偏要觸他的逆鱗,幽幽地笑着,“天時地利你倒是有,我看你最欠缺的就是人和……人家十幾年一起長大……”
“閉嘴!”他半生不曾言過後悔,獨今天例外……
兩輛車相繼駛離甯家,屋子裏二樓的人也收回了視線。
陶子不免嘲笑,“怎麽不追出去攔截了?就這麽放他們出去?你放心?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甯震謙卻神采奕奕,“一山二虎,勢均力敵,誰也不會讓對方占了好去,今兒還真不用擔心!”
“……”陶子有點刮目相看的感覺,“我怎麽覺得幾十年你在我面前都是僞裝?”
“……不敢!怎麽敢?走吧,媳婦兒,難得周末,我們倆也帶着莫忘出去走走,他們去頤和園,我們換個園子逛逛?圓明園怎麽樣?”他打開衣櫃,真打算換衣服出門。
“你還想去學面人啊?”圓明園,滄桑依舊,隻是物換星移,人已不同,陶子想到那個捏面人的老人家,不由感歎,“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事,人生真是太短暫了……”
他一邊換衣服一邊道,“正因爲人生苦短,多以我們才要及時行樂!”
“我們老了,哪裏還有什麽樂子可尋。”那些年輕時的往事,影影綽綽在腦海裏,是怎麽也揮不去的,可是,也在提醒着她,一旦人喜歡懷舊回顧,便證明她是真真實實老了。
他把她的衣服也取出來,塞進她手裏,“無論有多老,我都陪着你,我都比你更老,怎麽會沒有樂子?”
見她意興闌珊,一時興起,去解她的衣襟,“還是,要我替你換才算有情趣?”
“去!一邊兒去!”她頓時大窘,“一大半年紀的人了,還不知羞!”說完,趕緊自己拿了衣服換。
他笑,這麽多年了,她這羞怯的模樣依然不改,想當年她撲倒他的時候又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真是一個矛盾的人啊……
頤和園。
事實證明,甯首長的決策和推理是完全正确的,一場預謀中的兩人之約一旦變成了多人之約,那便是什麽意思也沒了……
一行五人租了條六人船,在湖上慢悠悠地晃着,朱骁骁本就不是多言的人,這樣的境況,便隻如高中時那般默默注視着小囡和樂顔叽叽呱呱說話,什麽腔也沒搭。
而陸念之則半靠着,微閉着眼睛養神,妹妹和小囡說的話卻是一字不漏地進了他的耳朵。
三個男人中唯一正常的是童博了,給倆妹妹剝剝水果,不時在她們的交談裏插一兩句嘴,或者贊一贊這湖光秋色,總之,極盡一個大哥哥該做的本分。
輪到小囡說軍訓的事了,小囡便郁悶地談起了和葉妮的矛盾,“我真不知是怎麽得罪她了,盡給我使絆子,也不看看我甯小囡是誰,是好惹的嗎?打遍大院無敵手就是我啊!跟我橫!我會給她好果子吃嘛?”說着便把自己當天的英勇事迹誇大其詞地說了一遍。
陸念之便哼出一聲笑來。
小囡這才想到,這裏還有一個目擊整個現場的證人,頓時有些臉紅,“笑什麽呀?她本來就不是我對手!”
陸念之倏然睜開眼來,漆黑的眸子裏仿若這粼粼波光一般,陽光碎碎的光影璀璨一片。
小囡楞了楞,還從沒發現曈曈哥眼睛這麽亮,别人都誇她眼睛亮,看這一瞬,好像被比下去了呢……
“我笑啊!有的人像一隻小豬!”陸念之一雙閃亮的眼睛透着好笑的意味。
之前覺得他眼睛好看的小囡立刻被點醒,那亮亮的光芒也被她理解成了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