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不是懂得憐香惜玉的大兵一個,現下唯恐陶子誤以爲他跟人小姑娘拎不清,當即便一聲大吼,“誰喜歡吃魚呢?”
小姑娘被吼得一愣一愣的,飯盒也不敢再往前伸了,紅了臉,一臉委屈,“你剛剛說的……”
“我說了嗎?什麽時候說過?!”他那張大黑臉,黑得和地上的黑炭有得一比,目光裏不自覺蒙上一層淩厲之氣,那是隻有在和壞人對決的時候才有的。
人小姑娘哪裏見過這臉色?不僅拿着飯盒的手在抖,聲音也發抖了,兩眼裏含了淚,楚楚可憐的樣子扁嘴,“你……你剛才說了……”
“離我遠點!”他又是一聲大吼。
小姑娘的眼淚終于啪嗒啪嗒掉了下來,捂住嘴,飯盒也扔了,連奔帶逃地回到原位。
幸好,音樂聲震天響的,除了周邊的人,也沒幾人留意到這裏發生了這麽大動靜。
這邊鬧騰完,音樂聲也停了,這一輪,綢花落在了宗洋懷裏。
提問的便踴躍了,最積極的是位愛八卦的女演員,笑問,“宗洋,最近你和你的小丁香姑娘走得很近啊,老實交代,是不是你的新女朋友?”
宗洋面色白淨,更兼長了一雙極勾人的桃花眼,此問題一問,他桃花眼含春,低頭脈脈凝視陶子,“我在努力中,小丁香,快快到我碗裏來……”
陶子暈了,怎麽變成這樣了?宗洋的眼睛是無法直視的,這演員面部表情豐富,眉目猶善傳情,他眼睛的柔情蜜意,快要滴出水來了啊……
陶子覺得自己有必要發言,不能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娛樂圈不比别的圈子,沒準第二天鋪天蓋地的就是她和宗洋的绯聞了。
但是,似乎沒有人給她說話的機會,起哄聲快把山谷都擡起來了,她的小聲音完全被淹沒在裏面。
最無法淡定的,是甯震謙了。
什麽快快到他碗裏去?這擺明了是在他的碗裏搶肉了!
他再次豁的就要站起來,被蕭伊庭給按住了肩膀。
“别拉着我!”他要去拼命的架勢。
蕭伊庭涼飕飕地在他耳邊道,“我不拉你,有本事你去跟她說到你碗裏來啊?”
“滾!她本來就是我碗裏的!”他沖破了蕭伊庭的阻撓,黑松似的站在那裏,大吼一聲,“囡囡!”
他的咆哮可比陶子的聲音有震撼力多了,在衆人的起哄聲裏脫穎而出,大夥再次停止了聲音,看着這個奇怪的酷帥男人。
“誰?誰是囡囡?”有人悄聲議論。
終于要說了嗎?左辰安兩口子和蕭伊庭都緊張地等着他的下文……
“囡囡,過來!”他立在那裏,面色黑沉。
陶子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沒什麽反應。
宗洋彬彬有禮地一笑,“南南?是誰?甯先生是在叫陳楠嗎?”他指着一邊的化妝師。
“不是吧?我跟甯先生不熟啊!”陳楠笑着搖手。
“囡囡!”他沉了聲音低喝,淩厲的目光注視着陶子,仿似要囫囵吃了她的模樣。
陶子很是無語,他這是要幹什麽?發号施令?他們之前明明都裝不認識的,現在要她這麽乖乖地過去?還當着這麽多人面?那得多尴尬?可是,如果這樣僵持着,或者她回答一句,她不是囡囡,那會是更尴尬的事,他的面子也就算掃光了……
遲疑間,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他的兩個“好”朋友。
蕭伊庭和左辰安也是相當的無語,恨鐵不成鋼就是這感覺了!老大,你這是在追老婆啊,懂不懂追的意思?那就得服得了軟拉得下臉賴得了皮說得了情話裝得了可憐,你這是在幹什麽?軍訓啊?要不要直接喊:囡囡!出列!跑步走!?
兄弟,現今我們是想救你也救不了了,你自己一路走好……
最後,還是夏晚露靈機一動,從大包包裏把一隻袖珍可愛小貓給掏了出來,嚷道,“大哥!南南在這裏呢!這個懶家夥,吃飽了鑽包裏睡覺來了!”
衆人恍然,哦,原來南南是隻貓啊……甯先生是在找貓……
氣氛重新變得輕松,擊鼓傳花的遊戲重新開始了,夏晚露一頭汗,低聲對左辰安道,“還好我把米奇帶來了……”
米奇……左辰安始終對他家這隻貓的命運表示同情,一隻貓,卻被媳婦和女兒給整了隻老鼠的名字……
甯震謙失落地站在那裏,若不是蕭伊庭把他給扯下來,他會一直站着,心裏又酸又怒,酸的是,囡囡不聽他的話了,還用那種陌生的眼神看着他,怒的是,宗洋那個花花公子竟然敢觊觎他純潔的囡囡……
剩下的時間裏,擊鼓傳花玩成怎樣,花傳到誰手裏,誰又問了什麽問題,他都不知道,隻是綢花扔到他懷裏來的時候,他憑直覺,木然把花給傳給别人,而目光,卻一直停留在陶子臉上,如同癡了一般,看着她笑,看着她說話時唇形的開合,看着她目光如星星般閃爍,同時,也看着宗洋在她面前獻殷勤,一會兒給她拿水,一會兒給她拿零食吃,吃那麽多燒烤還不夠嗎?還要吃蛋糕?
他看着蛋糕上那一層薄薄的奶油就宛如看着宗洋那張小白臉似的,所有白色的東西突然在他眼裏都變得讨厭起來,當然,除了白乎乎的囡囡……
“老大!老大!”蕭伊庭在一邊撞着他的胳膊。
“走開!小白臉!”他低聲斥道。老二也長了張小白臉,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好吧,蕭伊庭敏銳地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這張臉膈應到老大了呗,不過,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老大,花……”
甯震謙這才意識到,恍惚中,音樂聲又停了,而這一回,花卻落在了陶子懷裏,他隻盯着她的笑容了,竟沒留意到……
他突然便緊張起來,這些人會問什麽問題?問她是否會答應做宗洋的女朋友嗎?不!他不能讓她掉進小白臉的碗裏去!
于是,他再一次激動了!激動地站了起來,大聲道,“我問!”
對于這個總喜歡站起來說話的冷酷帥哥,衆人已經見怪不怪了,隻是,他不是很酷嗎?一個晚上除了叫兩聲貓的名字,也沒見他說啥話,這會兒激動個啥?
比甯震謙還激動的是夏晚露,情不自禁抓緊了她家老公的衣服,目光亮亮地凝視着甯震謙,這一次,一定有突破了吧?
“老公?他會問什麽?”會問“will/you/marry/me?”還是“will/you/go/with/me?”她充滿了期待。
左辰安算是看透了老大的本性,對他不抱絲毫希望了,然,知妻莫若夫,他還不了解媳婦兒腦子裏想什麽?當即便潑了一盆冷水給媳婦兒,“别想多了,老大不是你老公我!”
夏晚露哼了哼,不是不信,而是浪漫主義的她,真心希望看到一場真情表白。
可事實呢?
她決定從此以後唯老公馬首是瞻,老公說的,絕對沒有錯……
那個木頭大哥,在醞釀了許久之後,在她如此強烈的期盼裏,終于開口了!
陶子其實也有些緊張,畢竟首長大人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會問什麽問題?别讓彼此難堪啊……
甯震謙看着她手裏的奶油蛋糕缺了個角,正是她咬了的,腦子裏便閃現出宗洋給她拿蛋糕的畫面,怎麽想怎麽不爽,冷着臉,冷着聲音問了句,“你……吃飽了嗎?”
縱然左辰安和蕭伊庭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被這個問題給雷到了,再一次要吐血,而夏晚露,則直接軟倒在左辰安懷裏……
宛若冷風吹過,其他人自是莫名其妙,難道這是帥哥的冷幽默嗎?爲何大家都不懂?這位帥哥,帥固然是帥的,隻是……好像腦子有問題?
就連陶子自己,也被這樣傻缺的問題弄得無所适從,傻傻地搖搖頭,又點點頭,“嗯……飽了……”
甯震謙便端端正正坐了下來,繃緊的唇線略略松弛,全然不把大夥異樣的眼神放在心上。
别人怎麽看他才不在乎,重要的是,他破壞掉了小白臉向囡囡提問的機會,誰知道那花花腸子會提怎樣的問題?
不覺夜漸濃了,擊鼓傳花玩了幾圈,大夥也覺膩味,又想了些别的遊戲招來,鬧到半夜,才開始分配帳篷準備休息。
陶子是沒有自帶裝備來的,所以,住哪個帳篷,一時有些爲難。
一名女演員開玩笑,“陶子,你就住宗洋帳篷算了!他照顧女孩,最有一套!”
陶子頓時不自在了,宗洋卻隻是笑,唯有甯震謙,很想告訴那位女演員,去補妝吧!褶子可以夾死蚊子了,大夥今晚不必備蚊香!
順手把蕭伊庭一拉,“你的帳篷呢?”他臨時被老三拉出來,也沒帶帳篷,本想着和老二擠一個的,現在,隻有把老二趕出去,想辦法把囡囡弄進他帳篷裏來。誓死捍衛領土的時候到了!怎麽也不能讓囡囡被小白臉給圈進帳篷裏去!
“我?沒帳篷啊!打算和劇組的蹭一下呢!”蕭伊庭聳了聳肩。
這麽說,隻有辰安帶了?
他四處一看,隻見辰安在遠離他們的地方,正和夏晚露一起搭帳篷……
他于是走了過去,拍拍左辰安的肩,“幾個帳篷?”
“一個!”左辰安邊工作邊道。
“……你就是這麽組織露營的?我和老二呢?”他決定耍橫,“這樣得了!叫你媳婦兒把囡囡拖過來,我們五個人住一起!”
左辰安看了看自己小帳篷,“你認爲,你擠得了?就算擠得了,你忍心?”
“忍心!”甯震謙毫不客氣。老三想幹什麽?難道還想和媳婦兒在帳篷裏做點什麽?怕他們破壞好事麽?隻要老三忍心囡囡去别人帳篷,他就忍心當燈泡!更何況,他還在憋着呢!當兄弟的怎麽能就顧自己享受?享受完了還來膈應他?
左辰安郁悶了,交友不慎就是這樣的,可即便這樣,他還得爲他籌劃……
“給我搭好!我去找人說說!勻個帳篷出來!”他指指搭了一半的帳篷。
與此同時,陶子也在考慮她住哪個帳篷的事,導演走過來了,對她道,“你和陳楠住一個帳篷吧!就那個!”導演指了指一頂小黃帳篷。
“好的!”她愉快地答應了,這才是靠譜的事……
左辰安轉了一圈,回到甯震謙身邊,眼見自家帳篷已經搭好,暗歎到底是特種兵,出手不凡,一個頂仨。
“說好了!人勻出一個帳篷來!你跟老二去住!”左辰安拍拍他的肩,示意他識趣地趕緊走。
“囡囡呢?”這才是他最不放心的啊!他睡哪無所謂!就露天睡地上也無所謂!早習慣了!關鍵是囡囡!
“嗯,和化妝師住呢!”左辰安已經攬住了夏晚露的肩,準備和媳婦兒一塊入帳了!此帳同彼“帳”!
“這還差不多!”他滿意地嘀咕了一聲,又想起了什麽,“睡袋呢?”别人有帳篷勻出來,可沒睡袋勻……
“我就一個睡袋!”左辰安頭也不回,不滿地指指遠處的小黃帳篷,“你個大兵,要啥睡袋?快去快去!”
一個睡袋……
不是他甯震謙不純潔……
而是他實在憋火啊!稍稍敏感一點的詞都能讓他往某方面想,何況“一個睡袋”這麽暧/昧的意義……
“秀恩愛,洩得快……”他低聲詛咒了一句。常聽小兵們在羨慕嫉妒别人媳婦兒來探親的時候說這詞,他給用上了……
偏偏的,此時順風,左辰安聽見了,回頭一喝,“老大,你說什麽?”
他閉口走開,總不能當着老三媳婦的面把這句話再說一遍……
夏晚露撲哧笑出聲來,左辰安則哭笑不得,摟着媳婦兒進了帳篷,低聲威脅,“笑?我讓你驗證一下這話是不是真的!”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山谷一下安靜下來,各人都鑽進了自己的帳篷,偶爾,會聽到一些小聲的說笑,真正進入夜的靜谧了。
蕭伊庭也不見了人影,估計是先他一步進了帳篷,甯震謙便朝着左辰安所指的帳篷走去。
帳篷裏黑黑的,隐約可以看見一個睡袋,似乎有人睡在裏面。
他打開随身攜帶的手電筒,問了聲,“老二,你上哪弄來的睡袋?不是沒帶嗎?”
睡袋裏的人露出頭來,手電筒的光照到了此人臉上,甯震謙大吃一驚,“怎麽是你?”
陶子已經聽見了他的聲音,倒表現得并沒有他那麽吃驚,不過,這是怎麽回事?不是說好她和陳楠睡的嗎?她進來便隻看到一個空帳篷,裏面一個睡袋。
她以爲這睡袋是陳楠的,還不敢随便碰,在帳篷裏等了好一會兒,卻怎麽也沒見陳楠來。
一直等到外面沒聲音了,她才打電話給導演,導演告訴她,陳楠不習慣和陌生人一個帳篷,自己找别人擠去了,讓她一個睡算了!
所以,現在情況就變成這樣?
她忽然覺得,今晚的一切都那麽的詭異。所有的巧合,都是巧合嗎?
回想左辰安和導演初遇時的寒暄,暗暗眯了眯眸,心中暗哼。
甯震謙也似乎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心裏頓時花兒怒放草兒猛長的,兄弟,到底還是兄弟……
這樣,囡囡就不會陷入狼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