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被吸引,是因爲看見花店門口擺着的一大瓶格桑花。
她知道有一種花,是幸福的意思,高原上極普遍的小花朵,杆細瓣小,看上去弱不禁風的樣子,可是卻是高原上生命裏最頑強的一種花。風愈狂,它身愈挺;雨越大,它葉越翠,太陽越暴曬,它開的越燦爛,它又叫做幸福花,還有一種花語,是“憐取眼前人”的意思……
而在藏族中,有一個美麗的傳說:不管是誰,隻要找到八瓣格桑花,就找到了幸福。
她從未來過高原,也不曾見過格桑花,隻偶爾一次在網上看到一組圖片和花的介紹,便被那漫山遍野的小花朵給吸引,更被描述它的那段文字和它的花語故事所吸引,于是,腦海裏就牢牢的留下了印象,并對這種花以及“格桑”這個美麗的名字充滿了向往。
也許是因爲格桑花讓她想到了自己。
她也不過是芸芸衆生最普通的一個女子,瘦小纖細,弱不禁風,可是卻頑強地在這人世間尋找她的幸福,風雨陽光,隻會讓她變得更加堅定!
格桑花一般都在夏天開,她沒想到會在春節期間見到,而且還是在花店裏!
“請問這是格桑花嗎?”畢竟沒有見過,雖然此花給她印象極深,自己應該不會認錯,可還是想問一下花店老闆以确認。
“是的,是格桑花!”老闆是個年輕女孩,走過來招呼她。
“可是,它不是在夏天開的嗎?”她一朵一朵地細細辨認,激動地問。
“是啊,一般是夏天開,這不是本地的格桑花,是外地來的,溫室養的。”女孩回答她。
原來格桑花溫室裏也能養……
隻是,溫室裏的格桑花還有它的意義嗎?
然而,她還是喜歡它,喜歡那個八瓣格桑的傳說,于是,站在花前,認真數着每一朵花的花瓣,隻是,這些好像都不是八瓣格桑。
他見她跑進花店,也跟了進來。
女孩都喜歡花,這點他還是知道的。
其實他對她的了解還真的算少,比如她喜歡吃什麽,喜歡什麽花,他都不知道。
想着她今天哭了一天,也甚是可憐,如果買一束花能讓她高興,也就買一束哄哄她吧,來時大巴車上的演員大姐不是告訴他嗎?女人靠哄。
以爲她會喜歡玫瑰百合之類,難道這不是女孩子們該喜歡的花嗎?誰知她卻站在格桑花前發呆。
“喜歡這個?”他有些訝異地問。
她正在數花瓣,“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這花兒有什麽可稀罕的?一到夏天漫山遍野都開的有,其實不就是野桔花嗎?”除了顔色鮮豔,他看不出這平凡的小花朵有什麽特異之處,值得她如此激動。
她懶得給他科普,數完了所有的花朵,都沒有八瓣的,很是遺憾。
“這個季節的格桑花很少,這些也是好不容易才分到一點,今天早上才來的,賣完就沒有了!”女孩又說。
陶子不想去辨清女孩的話是真是假,這才初幾呢?就有鮮花運過來了?并且小野花一旦溫室養,好像總少了些什麽。
甯震謙也看出她要買不買的猶豫神情,忍不住催問道,“喜歡的話就買吧!”
她搖搖頭,對他說“不了,我想要八瓣的!”
說着,走出了花店。
他也看出她似乎很喜歡這種花,沒找到她心儀的,失望已經很明顯地寫在臉上了,于是追上去安慰,“其實這花真的太常見了!夏天的時候你來吃幹巴菌,正好也是格桑花開的季節,你就會發現山上好多,尤其望妻石下面的山崖下面,開得最茂盛!”
“是傳說中嫂子去世的地方嗎?”她問。
“是的!就那片山坡!每年都開滿!”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笑了笑,沒說話。
她自然相信有着那麽美麗傳說的地方,必然也會開滿世界上最幸福的花兒,隻是,想必他也是每年都去眺望才會知道那裏花開盛夏吧?那個叫做望妻石的地方,他眺望的是誰呢?
笑紋漸深。
她隻是回過頭來等着他,和他肩并肩地行走。
其實,要很努力,才能跟上他的大步子,所以,很快的,又變成了他在前面疾走,她在後面猛追的局面。
她還是笑。
當她在前面的時候她會記得等着他,而每次,當她沒甩在了後面,她卻隻有撒開兩腿拼命追的命。
也許,這是注定吧……
注定他和她之間,是她的一路追逐。
半小時後,當部隊的車出現在他們面前接他們回去的時候,她才知道,原來早上的時候,他說的什麽今天沒有車出來的話是騙她的,這是否可以理解成,其實,他也并不想要她離開呢?
她甯願相信,是這樣的。
最終,她還是回到了他的宿舍。
早上時拼命逃離,不過幾個小時時間,卻乖乖地跟着他回來,仿佛,這是她的宿命。
屋子裏什麽也沒變過,就連被他翻亂的床,他也還不曾整理過,這是第一次,她看見他床上的被子不是豆腐塊。
什麽也沒有說,放下包包進浴室,需要洗去一臉的狼狽,淚水,血水,不知道留下多殘敗的印記,他說足以吓死幾個人。
她自己對着鏡子看了看,倒沒有他說的那麽誇張,許是他都給她擦幹淨了,隻是臉上那些紅疙瘩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自然好轉,反而因爲淚水的不斷沖洗和擦淚時的磨蹭,有些感染,更加泛紅了……
這樣一張臉,沒能把他吓倒,昨晚還成功勾/引了他,也算奇迹了……
她對着鏡子練習了一下笑容,今天哭得太多,她該笑了,像格桑花在風雨裏那樣笑……
換掉的床單還在浴室裏沒有洗,她蹲下來,用水泡了。
水面漸漸浮上來,沒了床單,一縷殷紅便從水裏升起,随着水流散開。
那是她一生最珍貴的紅色,其實走到今天,是她心裏的圓滿,不是嗎?最珍貴的紅色給了最珍貴的人……
情感的爆發和崩潰之後,她找回了理智的自己。
要麽分開,要麽忍受,而她在嫁給他的那一天開始,就從沒想過要分開啊……
即便在她氣極的時候,她也隻是想回家,而并非想要真正離開他,飯店裏那一大通認錯的話,多少還是帶了賭氣的成分在,直到現在,她都沒覺得自己千裏迢迢從北京來這裏這一遭錯了……
那個讓她念了二十年,愛了十年的,并且還要繼續愛他十年二十年一輩子的人,她怎麽舍得放棄?恨不能将他鎖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内,日日時時地可以看着他……
忍不住地,想多看他一眼。
輕輕走到浴室門口,往外看,正好可以看見卧室裏他的身影,正蹲在床邊,高大的身軀趴在地上往床底下看,隻是,床底下也沒有他想要找的東西,他臉上寫着失望……
而後,繼續在床單下翻找,終于,褥子底下的照片被他發現了,他拿出來,久久地凝視……
她轉過身來,面對着鏡子,努力告訴自己要微笑……
鏡子裏的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真的很亮……
那是因爲,所有的陰霾都沉落到了心底的最深處,疼痛,憋悶,都屬于她自己,别人看見的,便是亮晶晶的光彩……
她一直沉穩而鎮定,對于芊琪這個人的存在,也一直持沉默的态度,其實,如果早上他不搜她的包誣陷她拿了芊琪的照片,她這頭小獅子也不會被點了火……
這樣的沖突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
她隐隐覺得,芊琪這個名字就像他們之間的一顆定時炸彈,說不定哪天就會引爆,然後引起劇烈爆炸,就像今天一樣……
所以,看來她以後的路還很長……
至少她要學會控制好自己,盡量不去碰這炸彈的開關。
對于芊琪這個人,他似乎是不想解釋的,她也不會主動問,就這樣吧,讓時光來逐漸驗證……
她默默走回水盆邊,開始洗床單上那些血色痕迹。
虎口處的傷口沾了洗衣液和水,微微地刺痛……
耳邊回響着他說的話:夏天的時候你來吃幹巴菌,正好也是格桑花開的季節,你就會發現山上好多,尤其望妻石下面的山崖下面,開得最茂盛……
至少,前景是值得期待的……
她開始憧憬盛夏的到來,因爲他的邀約,因爲格桑花開,幸福花開……
下午,他依然去了團部,她便在廚房忙碌,爲晚上請方馳州吃飯的事做準備,她的廚藝不算好,得笨鳥先飛,多花點時間準備才是,第一次有人來家吃飯,總不能讓人嘲笑了去,說他的老婆不賢惠。
終于趕在他們倆回來之前,做好了七八個菜,又包了好些餃子,應該夠他倆吃了。
剛把碗筷什麽的擺好,就聽見他開門聲音,而後他和方馳州一前一後地進來了。
“喲呵,這麽多菜?嫂子可真夠能幹的,我有口福了!”方馳州一進來就不見外地笑道。
雖然他笑呵呵的,但陶子卻明顯看出他的精神不濟,眼睛裏也是紅紅的,好像熬了幾個通宵沒睡似的,上次看起來英俊白淨的臉龐,此時很是憔悴。
她記得方馳州的晚班是她家兵哥哥去值的,一個沒值晚班的人,怎麽弄得比值了晚班的他還狼狽?
雖然心中狐疑,卻不便妄加猜測,禮貌周到地招呼他進來坐。
此時的她,正系着圍裙,穿着新買的粉色兔兔拖,而進門的鞋架上,放着甯震謙那雙藍色的。
在一片軍綠色爲主色的房間裏,這兩種顔色實在很惹眼,方馳州一眼就注意到了,尤其對那雙藍色的兔拖很感興趣,看了好幾眼,然後對着甯震謙笑。
甯震謙臉色慣常黑,“你小子就随便坐吧!反正你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那是!我們倆什麽關系啊!你的就是我的!嫂子,我跟你說,這家夥以前沒襪子穿的時候就老順我的穿!”方馳州笑着打趣。
甯震謙橫了他一眼,“去去去,明明是你順我的!”
方馳州也不再辯解,走到鞋架邊,拿起那雙拖鞋,“哎,這個穿着舒服!隻有家裏才有這穿!我這腳,穿皮鞋趕了幾天路,累壞了,讓我穿穿這個解放一下!”
“一邊兒去!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甯震謙一把搶了過來,“什麽都是你能穿的?坐那待着去!”
“嘢?這麽寶貝?襪子都能給我穿,一雙拖鞋還不行?”他笑着在小餐桌邊坐下。
陶子明顯聽出他是在打趣,抿唇笑笑,“你們倆先吃着,我去煮餃子去。”
“這餃子……不是速凍的?”方馳州見她手上還沾着面粉,很驚訝。
“是啊,我自己包的,可能包得不好吃,你可别見笑。”陶子笑道。
方馳州啧啧稱贊,“甯子,你是哪輩子燒高香了娶到這樣的媳婦兒?這年頭哪還有姑娘會包餃子?”
在兄弟面前,甯震謙很低調地哼了哼鼻子,“就做得幾個小菜,沒啥大不了的!”
好吧,謙虛謹慎是優良的革命傳統,她懂……
卻聽方馳州連連給她送高帽戴,“什麽叫沒啥大不了的?有本事你下廚房給我瞧瞧啊?我可是聽說嫂子十項全能啊!還是著名女主播吧?而且還是作家,又會唱歌,慰問演出那晚還專門給你獻唱了一首《兵哥哥》,把你給美死了吧?”
甯震謙給他斟了杯酒,不以爲意,“那哪是給我唱的?是代表所有家屬,給全團官兵唱的!”
“是嗎?可惜了,我怎麽沒趕上!對了,嫂子,什麽時候把你的書給我拜讀拜讀呗!”方馳州又道。
甯震謙卻馬上給否定了,“得了,她就瞎寫!騙騙未成年少女!哪能拿得出手!”
呵呵,呵……陶子深刻地體會到自己當了一回孩子……她家老甯說話的口吻怎麽越聽越像她爹呢?一般隻有自個孩子被别人誇的時候,當爹媽的才這麽說自己孩子。也罷,她從小沒嘗到過父愛的溫暖,今兒體驗一回吧……
不過,她挺汗顔的,她的小說還沒能出版呢,所以也确實如他所說,拿不出手……
于是隻能灰溜溜地進廚房,順着甯震謙的話說,“我那還真是瞎寫着好玩,不值得一看,不值得……我還是煮餃子去了,你們先吃!”
當她把餃子煮好端出來以後,兩人已經喝了兩杯了。
她不在的時候,他倆似乎沒怎麽說話,隻喝着悶酒。
她想,是不是因爲自己在這的原因,影響他倆談話了呢?于是盛了一大碗餃子,對甯震謙道,“我給虎子送碗餃子去,你們吃着,我就回來!”
甯震謙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圖,點點頭。
她知道,自己終于做對一回了……
端着餃子來到餘政委家,隻有餘嫂和虎子在家,原來今晚輪到餘政委值班。
餘嫂和虎子也正在吃飯,她便把餃子送上,“嫂子,給你們加點兒餐吧,我自己包的,也不知味道怎樣!”
虎子喜歡吃餃子,拍着手歡呼,“還是阿姨好!比震叔叔大方多了!震叔叔小氣的,那麽多調料包也不給我分!”
“調料包?”陶子如今是全團唯一一個聽不懂調料包這個笑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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