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包,落入了他的手裏,他便沒有再還給她,一直抱着。
她懶怠與他争執,眉目間有淡淡的青白色,那是倦怠的痕迹?
很快,他便注意到她包上的小挂飾,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娃,紮了兩個羊角辮,穿彩條t恤,肚子圓滾滾的,撐得t恤往上翹,露出可愛的肚臍眼來。
他看着,忍不住伸手去按她的肚臍眼,軟軟的,很是好玩,忍不住笑出聲來,側過臉對她說,“挺像你!”
她隻是不理他,這樣的境況他還能笑出來,更讓她覺得悲憤。她快氣瘋了,要崩潰了,要絕望了,他卻什麽事兒也沒有,是否心中還暗暗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鬧?
“這個給我吧!”他自說自話,去取她的小娃娃。
亦在此時,他才發現娃娃的挂鈎是壞的,她自己用根細繩把娃娃栓在上面,而挂鈎和細繩上都沾了一點點血,不細看還看不出來,就這顔色來看,應該是新鮮血……
他眉頭一皺,抓住了她左手,眼見左手完好無損,便去抓她的右手。
她想到他要看什麽,把右手藏在身後,犟着不肯給他看。
他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極是嚴肅,“拿出來!”
他總是這樣的态度!
他和她說話從來都是這樣,要麽兇神惡煞,要麽冷淡堅硬,她不想自怨自憐,可是芊琪那張照片背後的文字不受控制地就鑽了出來:寶貝不肯拍,急着去吃紅豆冰……
心裏某個地方又開始作痛,賭了氣回他,“不要你管!”
他臉上頓時烏雲滾滾,揪着她手臂,“不要我管你要誰管?!出息了是嗎?”
虎口處的小傷,本來已經止了血,也不疼了,被他這麽一拉,反而把胳膊給扯疼了,他到底有多大力氣?
她疼得哼出聲來來,低頭對着他胳膊就狠命地咬,把所有的憋屈都委屈都付諸齒端。
他輕“嘶”了一聲,繃緊了胳膊任她咬,輕聲道,“你是小狗變的麽?肩膀上咬的還沒好呢!”
她一呆,臉色染紅。他說的肩膀,是她昨天晚上不堪疼痛時咬的……
被他一提,更是羞憤,齒上反加了力。
前排的某演員助理正好回過來,瞧見這一幕,便笑着打趣,“小倆口這是幹什麽呢?我說兵哥哥,不是要注意點影響嗎?”
陶子羞紅滿面,瞥向别處。
周圍的人聽見了,紛紛扭過頭來,瞧二人的情形也猜到是怎麽回事。
然小倆口吵架誰沒經曆過?再正常不過的事,是以誰也不把這想得多嚴重,反而拿他倆開起了玩笑,希望充當倆人的調和劑,把他們給勸和了。
“兵哥哥,媳婦兒生氣了,你怎麽辦啊?”有人笑問。
甯震謙性子原本木讷,八年軍隊生活,更是幾乎與地方隔絕,在與人打交道這方面已有所退化,何況是面對這群叽叽喳喳過于活潑的演員?他黑黑的臉上隐隐泛着紅,不知怎麽應對,隻繃緊了臉。
“哎,兵哥哥,你是怎麽惹媳婦兒生氣的啊?我們給你出出主意!”有人笑得更歡。
“是啊是啊!說說!”連續的慰問演出,疲憊的旅途,難得有笑料可以調劑,正好歡樂歡樂。
面對衆人期待而憋笑的表情,他一臉迷茫,話說他也正苦惱呢,不知拿她如何是好,于是很憨厚地微微搖頭,“我也不知道……”
“啊?”衆人大跌眼鏡。居然連怎麽把老婆給得罪了也不知道?
大家反應這麽大,讓他更覺不好意思,眉梢微蹙,難道媽媽說得沒錯,他果然比較呆瓜一點麽?
可是,這一大早上的,他真的不知道她在氣什麽,而她又一直哭,一句話也不肯說,讓他怎麽明白?
他覺得,她這個女人的思想構造比槍支坦克複雜多了,無論什麽型号的新型武器,隻要一到他手上,或者隻要一看圖,他馬上就能摸個清清楚楚,可是她呢?他摸也摸過了,就是摸不清她在想什麽……
“這麽着吧,兵哥哥,好好兒給媳婦兒賠禮道歉,女人嘛,就靠哄,當小孩兒似的哄着,哄開心了,一切就雨過天晴了!”一位文工團的女演員好心地勸他。
道歉?他已經說過對不起了啊……雖然他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到底對不起她什麽……就算他昨晚野蠻了一點,可是也不至于氣成這樣?
另一個男演員插了話進來,說得無比直白,“哄什麽哄?女人根本就不是理性動物!跟她講道理都白講!依我看啊,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撲上去壓倒!完事後包你雨過天晴!”
一陣哄笑之後,此提議遭來女人們的一頓炮轟,男演員被哄得直不起腰,仍“冒死”抗争,“我說的絕對真理!俗話都說了,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從床頭滾到床尾,自然就和了!”
甯震謙倒還好,臉黑,聽了這奇葩提議是否害臊也看不出來,陶子早已臉色绯紅,聽不下去,站了起來,大聲道,“司機大哥!我要下車!麻煩停一下!”
甯震謙聽了,喜得站起來道,“好!下車!”
陶子這才想到,就這麽下車,不是又被他拽回去了嗎?
氣惱地重又坐下,“我不下了!你下去!”
他自然不會下車,,司機也沒打算停下來,隻當沒聽見剛才他倆的話。
車裏于是又鬧哄哄起來,有人便勸陶子,“姑娘,這大過年的,你來部隊一趟也挺不容易,他在這麽遠的地方,你們本來就聚少離多,在一起的時候就少鬧點别扭。這男人啊,有時候确實可恨,可是,就沖着他們常年四季不着家這份辛苦,體諒體諒,看着我們這麽多人給他求情,就給他個台階,饒了他算了,誰讓我們是軍嫂呢!”
“是啊!我們都是文工團的,自己是軍人,也是軍嫂,特理解軍婚的不易,姑娘,就饒了他吧!啊?”
一時,大家七嘴八舌都給他求情,陶子聽在耳裏,隻覺憋屈,聽這話,好像還是自己不夠懂事,給他找茬似的。她覺得自己上這趟車是上錯了,低了頭不說話。
大夥兒見勸着沒用,又開始想别的法。之所以這麽積極,一來是旅途實在無聊,二來也真心想勸他倆好。
其中一女演員又道,“有了!昨晚姑娘不是唱了首《兵哥哥》表達自己的相思之情嗎?這樣,兵哥哥,你也唱首歌吧,總得禮尚往來啊!唱首感人的,把媳婦兒給感動了!”
甯震謙低頭看了一眼身邊悶不出聲的陶子,烏雲籠罩的臉上有幾分窘迫。
大夥兒都覺得這個主意好,紛紛出謀劃策,“兵哥哥,唱《知心愛人》吧,唱完牽着媳婦兒的手回家!”有人給提了個全民會唱的老歌,給兵哥哥降低難度。
“唱《因爲愛情》啊!女人喜歡聽!”
“還是唱《牽手》吧,溫馨!”
其實大夥兒挺爲兵哥哥考慮的,太流行的,兵哥哥肯定不會,所以都選的一些老歌,或者耳熟能詳的。
“兵哥哥,你自己說吧,這些歌兒都挺不錯的,你選首!”
他看着眼前一雙雙熱切的眼睛,動了動唇,“我都不會……”
“啊……”衆人暈倒狀,一片。
“那《敖包相會》會嗎?”流行的不會,整民歌吧!民歌總會吧?
他眨了眨眼,不好意思再搖頭,可是也不能昧着良心點頭啊……
衆人徹底絕望了,“你會什麽歌?”
他本來還想搖頭的,可是那實在對不住眼前這一雙雙眼睛,勉強去回憶,艱難地說出兩個歌名,“《打靶歸來》……和……《一二三四像首歌》……”
這兩首其實也是濫竽充數的好麽,每首都隻會唱前兩句,還是部隊拉歌的時候唱過,每回他都隻唱前兩句,後面的就充當南郭先生混一混了……
衆人再度狂暈……
兩首……
第二首的歌名還說錯了……
一年輕女孩不堪忍受,提醒,“大哥,那叫《一二三四歌》……”
他無可奈何,望着衆人,無力……
“算了!唱歌這一招,pass!”
“哎,我說姑娘,我們都這麽費勁了,你就說句話呗!”
大家都忙着給他出主意,倒是忽略了一邊的陶子本人,這時候想起她來,紛紛看向她,才發現,她竟然在這亂哄哄的氛圍裏靠着車窗閉目養神,大家叫她,她也不醒,不知是真睡着了,還是逃避。
甯震謙見狀,便朝大家輕輕“噓”了一聲,示意謝謝大家了,别再打擾她休息。
衆人沒趣地散去,車廂裏又陷入沉默,有的演員戴上了耳機聽歌,有的,索性學陶子,開始閉目養神。
大巴車依然搖搖晃晃地往前走,甯震謙抱着她的包,習慣性坐得筆直。
忽的,感覺她包裏震動了兩下,并響起輕微的蜂鳴聲,想叫她,但見她雙目緊閉,也許真是睡着了,便沒打擾,打開包把她的手機拿出來看,果然是有人發短信。
隻是一串号碼,可見并不是手機通訊錄裏的人,可以看見短信前半截内容,第一個字就是“親”。
他眉頭一跳,果斷打開短信查看,隻見内容如下:親,淘淘回家過年了哦!淘淘給您拜個晚年,祝新年快樂,萬事如意!親,正月初八,淘淘強勢回歸,屆時諸多驚喜,親一定要想念淘淘哦!
他眸色暗沉,握着手機的手加重了力道。
繼續翻看她的信息,有一條來自一個叫苗苗的女人的,寫着什麽?除夕大拜年,親愛的你實現人生三願:吃盡天下美食,穿盡天下美衣,色盡天下美男……
這都什麽狗屁朋友?!他情不自禁在心裏罵了句髒話。
再繼續翻,忽略那些公式化的群發短信,又找到一條可疑短信,來自江楓,明顯的男名,還很有意境,短信也夠讓人咬牙:可愛的桃桃小朋友,新的一年,願你越長越漂漂,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載,期待與你再撞火花,能有新的突破,麽麽哒。你的第一美男上。
呵,剛看完一個色盡美男的,這就來了個美男嗎?還第一美男?
漂漂?什麽意思?
最後一句麽麽哒又是什麽意思?
再撞火花?火花?
新的突破?
他把手機拿出來上網查尋,終于明白漂漂就是漂亮的意思,麽麽哒原來是親親的意思……
他的臉徹底黑到了無窮盡,這個問題,他必須正視了!他側目,盯着她狀似熟睡的臉,眼中冷光幽幽。
而她,在車身的搖搖晃晃中怎麽可能睡得着?直覺上感到有些異樣,睜開眼來,對上一雙目光犀利的眸子,而她的手機,正被他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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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加更,還有一更哈~!麽麽,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