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射和兵法,這兩樣桓墨玉肯定是學過,但對于他這樣的世家子弟來說,領兵打仗不是他們所朝向的目标,他們最終的路要麽是繼承爵位,要麽是在朝爲官,學習騎射和兵法,大多是爲了應付有些場合的需要,比如狩獵之時,對于這些,肯定是不會花費較多的時間和心思。
而書雲箋自己,前世她不懂武功,騎術勉勉強強,而射術這一方面,她根本沒有花心思去學習。至于兵法,在小時候北陵青學習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不能輸給他,便花了一番功夫去學習去鑽研,也和北陵青讨論過一些關于兵法的事情。今生,她特意彌補了前世的不足,學了武功,也在騎術以及射術上用了一番功夫,兵法方面,她自然也沒有荒廢,經常閱讀各國古人留下的兵書。
不過,書雲箋的這些事情,旁人是不知道的,所以她的這番話,于在場大部分人看來都是在誇大其詞。
“紹敏郡主,這樣的話,你居然也說得出來。”桓墨玉首先表示出了自己的不屑,言語極爲的嘲諷,“你這樣學識疏淺之人,竟想和本世子比試兵法,實在是可笑,還是你以爲本世子是那種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
書雲箋看了他一眼,并不理會他的嘲諷,淡淡的道:“聽桓世子的話,對自己應該很有信心,那便不要再多言什麽,我們就比試這些。”
“随便你,但本世子要提醒你,我們二人的籌碼就事實而言,本世子無論是赢還是輸,都不會對本世子有任何的影響,可你,你要是輸了,帝都肯定又有一場好戲可看了。”桓墨玉口氣突然轉冷,與他一向的年少張狂有些許的不同。“而且,相信看戲的人,應該會有很多。”
“我知道。”書雲箋眉間拂過一抹極爲清冷淡薄的神情,猶如深秋中的冷霜,“可我并未準備讓這場戲上演。”
桓墨玉嗤笑一聲,深深的看了書雲箋一眼,沒有再說其他。
與此同時,早就有話想說的尹尚終于尋得了這個機會開口。
“郡主,兵法也就罷了,這騎射方面,女子向來弱勢于男子,郡主選擇這個,對于自己似乎沒有優勢。”尹尚雖然覺得書雲箋剛才是在說大話,但他也沒有因此說出什麽輕視之言,反而就實際情況提醒書雲箋。
“尹院士真是多慮了,你所認爲那些弱勢隻是你個人的看法,這些于本郡主來說,并非是什麽弱勢。”書雲箋笑容平和,語氣卻透着一股森森傲氣。
尹尚本來是爲書雲箋着想,突然被她這麽一頂,頓時有些尴尬。然而這種情況,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國子學中學子大都身份尊貴,倨傲張狂,這種略顯不尊師長的事情偶有發生,在發生時,他們這些爲師爲長者,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郡主既然這般開口,尹某也就不多言了。”尹尚說。
“既然紹敏郡主與桓世子二人已經決定,那咱們這就去騎射場比試,下官明日便沒有時間,要是這比試推遲到了明日,下官就無法做這個證人了。”一直在一側沒有說話的沈遇之,此時終于說了他在這件事中的第一句話。
此言倒是提醒了桓墨玉,他沒有遲疑,直接對書雲箋道,“現在就去騎射場,你覺得如何?”
“早些比試完也好。”書雲箋笑了笑,低頭看了看自己衣裙,她今日穿着的是一件齊胸襦裙,騎馬倒是無礙,但要是再加上射術,這就有些不妥了。緩緩擡眸,她的視線移向尹尚,“尹院士,本郡主的着裝并不是适合騎射,不知國子監中有沒有什麽合适的衣物,可以讓本郡主暫時換上。”
尹尚想了想,正準備回答的時候,幽州突然先他一步,開口:“啓禀郡主,幽州這裏有适合女子騎射時穿的服飾,郡主若是不嫌棄,可以去換上。”
書雲箋看了幽州一點,點頭,“多謝太傅。”
“一般的比試都是三場定輸赢,騎射算是一場,兵法算是一場,如此看來,似乎還差了一場。”柳長亭出聲提醒。
“不用這最後一場,如果到時真的需要,那就再行商量。”書雲箋站了起來,對幽州說了一個‘請’字,意思是讓幽州帶她去更換衣服。
出了集賢堂,書雲箋和幽州走在前方,候在集賢堂外的嫦靜以及豐昀息跟在後面。
“郡主,你缺課的次數,已經足以讓你從國子學中退學。”幽州開口,第一句話果然是關于書雲箋的逃學問題。
“退學便退學吧!我不在乎這個。”書雲箋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幽州在國子監教學這麽多年,我的門下從未出過退學的學子,郡主大概會是第一個。”幽州側頭看了書雲箋一眼,目光不愠不火,不溫不淡。“郡主知道,這會給幽州帶來多大的不便嗎?”
“第一次嘛,難免的,以後習慣就好了。”書雲箋回答。
“這種事,幽州若是習慣了,怕是會被國子監辭退,幽州不想這樣的事發生。”幽州說。
“世上教學之處這麽多,太傅何必拘泥于一個國子監呢?”書雲箋笑笑。
幽州微笑,聲音清淡平和,“因爲國子監中教學太傅的俸祿比外面高。”
“這樣啊!”書雲箋笑出了聲音,對幽州表示自己的同情,“要是真有那一日,太傅也隻能默默接受了。”
“是啊。”幽州點頭,之後又不出聲了。
“郡主不會再來幽州這兒學習了吧?”半響後,幽州問了這麽一句。
書雲箋轉頭看他,幽州側面的輪廓極爲的甯然溫和,宛若一首在曆史中傳承至今的久遠詩句,那種甯然透着歲月沉澱的氣息,那種溫雅是一種可以柔和冰雪的溫雅。
“不會了。”書雲箋本想回答大概兩字,但覺得這樣含糊朦胧并不好,便給了幽州一個極爲準确的答案。
她不會再來幽州的門下學習,不會了。
“我就知道。”幽州笑了笑,對于書雲箋的回答似乎早就料到一般,沒有任何的意外。
與此同時,他們來到一處極爲清幽的院子,周圍種滿了紫荊。不過很可惜,此時并非紫荊的花期,這些紫荊之上剩下的隻有仿佛能夠跨越春夏二季的那一色深綠。
走進院子,幽州直接進入其中的一間房,從裏面的黃花梨木衣櫃中拿出了衣服。
“郡主記得要歸還幽州,這衣服的主人對于幽州來說極爲重要。”幽州将衣服交給了書雲箋,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些衣服後,走出了房間。
書雲箋低頭看了看,憶起幽州曾經說過的話,她想這衣服主人,大概就是幽州愛了快三十年的女子。這個時候,書雲箋忍不住去想,幽州到底是用怎麽樣的心情去看着那個女子慢慢長大,看着她尋找到意中人,看着她成親,看着她生子。
“大概還是會舍不得。”書雲箋自言自語了一句,讓與她一起進房間的嫦靜替她更衣。
這些衣服并不是國子監中女子騎馬時所穿的騎馬裝,隻是極爲簡單的紫色上衣搭配白色褲子,以及與狩衣樣式相似的一件外衣。衣服長度剛好,但有些大,好在還有一件束腰的薄甲,穿上之後,整個人顯得英姿飒爽,風采奕奕。
走出房間,書雲箋看着站在院中的幽州,笑道:“太傅,聞衣識人,對你來說很重要的那人,應該是一位英氣逼人,風華凜然的女子吧!”
幽州立刻轉眸看她,漆黑的眼眸中波動起一絲不爲人察覺的漣漪。他深深的看着書雲箋,看了有一會兒,才道:“郡主穿這衣服,沒有她好看。”
書雲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随意的笑了笑,“太傅會這樣認爲,完全是護短偏私。”
“或許吧!”幽州笑了笑,又道:“走吧,郡主,桓世子等你應該等的有些急了。”
“嗯!”書雲箋點頭。
今日,國子監中有教授騎射的安排,所以這時的騎射場中有許多學習騎射的學子在此。衆位學子在練習騎射時,國子監院士尹尚、負有盛名的太傅柳長亭、應邀請來教授騎射的羽騎尉都尉沈遇之,以及桓王府世子桓墨玉,這四個人竟然一同來到了騎射場。
此種情形,立刻引起騎射場中的衆學子猜測,但由于知道的信息太過稀少,完全得不出什麽結論。
四人來到騎射場後,尹尚吩咐騎射場中的助教在騎射場北邊騰出一塊地方,供書雲箋與桓墨玉比試,接着尹尚又讓助教準備靶子、馬匹、弓箭等等。待一切準備好,幽州與換好衣服的書雲箋也剛好到達。
“瘋丫頭,你倒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桓墨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後,言語張狂。書雲箋一向給人的感覺溫和安甯,如同水一般,而此時,她像火,粲然刺目。
“你這麽說,是在承認本郡主漂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