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隐注視着眼前的書雲箋,對于她的無賴雖然已經領教過了,可此時還是有些不适應。不過書雲箋所說的人情确實是有,她要是不動聲色的放他走,便不會造成兩方的敵對,會有很大的益處。即使是兩方的益處,但也的确是個人情,所以他沒有拒絕書雲箋。
“什麽事?”蘭隐開口。
“借着保護之便,監視書月樓的一舉一動。”書雲箋的眼神在一瞬間冷若寒冰,但也隻有那一瞬,快的恍若從未有過。“書月樓表面上還是那般,沒有在蕭暮寒、蕭景疏以及蕭華筵三人中做出選擇,但她今日之舉,有對蕭華筵做出害處的可能性。同樣的,此消彼長,對蕭華筵有害,對其他人就有利。爲了你的主子,監視書月樓,應該是個不錯的行動。”
蘭隐沒有立刻答應,但他也沒有拒絕,隻是目光沉暗的看着眼前之人。
在書雲箋未回帝都之前,蘭隐對她的印象就隻是,自己主子的未婚妻,腦子好像有病。回帝都之後,與她也沒有什麽接觸,隻是在保護主子以及保護書月樓時見到過,對于這個少女,他的想法隻有一個,狡詐聰慧,行事詭異。
天垣寺中,他因爲刺殺書雲箋被北陵青重傷,在此之際,他發現書雲箋對自己過分了解,而且在知道自己要殺她之時,她也沒有借着自己重傷永除後患,這兩件事讓他覺得很奇怪。
這之後,他遇到了雲卿,那個和書雲箋眉眼很相像的小姑娘,并将她帶在了身邊。
遇到雲卿之後,他和書雲箋見面的次數增加了,對于這個人,他的印象還是如初,太過奸詐狡猾。而此時,她依舊這般狡詐,但讓他有些驚訝。
冷靜的态度,透徹的分析,處事的适宜圓滑,極富技巧的勸說手段,這人很聰明,很會做人。
“你有什麽要求?”蘭隐問道。這樣的回答便表明,監視書月樓這件事,他答應了。
“太過分的要求,拒絕。”蘭隐很直接的強調,做事之前,将一切都處理好,過後才不會有不必要的麻煩。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蘭隐雖然冷漠淡然,但也是一個冷靜通透、做事周到之人。
“我沒有要求,隻是希望你注意一下書月樓的動向,特别是與蕭景疏的接觸。”書雲箋回答。
“和秦王殿下?”蘭隐的言語雖然透着疑問,但看他的表情,以及語氣,似乎并不覺得驚訝。
“嗯!”書雲箋點了點頭,右手捏住了下巴,輕垂着眼簾沉思。她保持這個動作片刻後,再次看向蘭隐,“你守衛書月樓應該也有一段時間了,蘭隐。相信你不是瞎子,有些事情大概也看得出來了。”她稍微停了下,接着道:“應該看得出來吧!蘭隐,書月樓她也許已經喜歡上了蕭景疏。”
蘭隐表情未變,眸色微暗,“對待秦王殿下,玉真郡主的确有些不同。雖然刻意掩飾了一番,但有些東西不是掩飾就能掩蓋住。特别是感情,這種看似無形、實際有形的東西,隻要從一個人的神态動作上,便能看得出。”
“真情流露,自然是能夠看得出。”書雲箋此刻的語氣有些嘲諷,眼神也顯得些許寒冷,“然而,她對蕭景疏真情,便是對旁人假意,力的作用還真是相互的。”
蘭隐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好了,就這樣吧!”書雲箋笑了笑,對蘭隐道:“你可以回去了,書月樓那邊還要勞煩你忽悠了。”
蘭隐沒有搭理書雲箋,也沒有離開,他隻是看着蘇頌沉思。
書雲箋見他這樣子,便知他還有想殺蘇頌,完成主子命令的念頭。略微沉思了下,她開口道:“蘭隐,我們兩聊到現在,基本都聊開了,也沒有什麽好遮掩的。就剛才所言,到底什麽對你最有利?怎麽樣做好處最多?你應該很清楚,别犯傻啊!”
蘭隐看了書雲箋一眼,依舊沒有搭理她。不過随後他便站了起來,從房間裏閣慢慢走了出去。
他的腳步聲依舊極輕,但此時書雲箋卻聽的異常真切。
一聲,一聲的傳來。
一聲,一聲的遠離。
一聲,一聲的變輕,仿佛一點一滴的将威脅與死亡帶走。
蘭隐離開之後,書雲箋松了一口氣,替蘇頌号脈仔細診斷,但很快她發現有些不對。
她先前在乾王府吩咐護舒寶和蘇菲的原話,是讓它們在自己去之前,絕對不許任何人靠近蘇爺爺。然而在自己來的時候,護舒寶以及蘇菲已經不在此處,而且淺歌已經在給蘇爺爺治療。因爲是淺歌,所以當時她沒有注意到這點,可此時想想,終歸覺得有些不對。
雖然淺歌是自己的人,但以護舒寶和蘇菲的性子,就算是熟悉的人,也絕對不會違背自己的命令,不會讓淺歌靠近蘇爺爺。除非……
除非是狐狸。
除了他,護舒寶和蘇菲不可能再聽旁人的話。
書雲箋立刻站了起來,走到房門前,打開門後,看到外面站了這幾個人。玉案、楚葻、淺歌以及不知何時到此處的楚茙。
“淺歌,蘇菲和護舒寶呢?”書雲箋看向淺歌,問道。
“啓禀郡主,它們跟……”淺歌愣了一下開口,剛說到一半的時候,楚茙喚了句郡主,打斷了她的聲音,之後楚茙跪了下來。
他這動作在此時顯得有些突兀,書雲箋的目光很自然的轉移到他身上,緊接着,聽到他說:“禀郡主,世子先前回來了一次,是在您到蘇老先生房間前,蘇菲和護舒寶在那時跟着世子一起離開了。”
楚茙一說完,淺歌接着道:“世子說暫時不要告訴郡主,讓郡主安心替蘇老先生解毒,所以淺歌之前才未告訴郡主此事。”
“他回來後又離開,是楚園中的事情沒有處理好嗎?”書雲箋問道。
“屬下并不清楚,今日清晨,屬下等跟着世子去往楚園,在楚園聽蘊和少爺說,一會有客到訪,讓我們注意守衛,免得讓一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偷偷進來。這之後沒過多久,蘇老先生從帝都受傷中毒的消息傳來。”楚茙說,“原本,世子準備見過客之後再回王府,但楚公說待客之事他先替世子處理,讓世子回來看看蘇老先生,确定無礙後再過去。世子回來後沒過多久,淺歌和豐昀息到了房間,世子詢問了他們郡主的事情後突然說回楚園,不知道爲何原因?離開之前,豐昀息說現在自己不能呆在景王府,想要跟着世子一起,世子便讓他跟着,并吩咐屬下代替豐昀息留在郡主身邊護衛。”
書雲箋‘嗯’了一聲,臉色有些凝重,她覺得可能是自己太神經兮兮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轉念一想,可能是最近太平靜了,而今日又突然發生蘇頌受傷的事情,所以她有些大驚小怪。其實,應該什麽事都沒有才對。
抛去心中的雜念,書雲箋又問了楚茙一句,“有沒有人提起楚園今日到訪的客人是誰?”
楚茙搖了搖頭,回答:“屬下不知,世子并未提過此事。”
“好,我知道了,你去房間中守着蘇爺爺,他醒來後告訴我。”書雲箋說完,楚茙立刻拱手一禮走進房間。随後,她的目光看向一邊的淺歌,“可有發現什麽?那些太醫和大夫。”
“太醫和大夫并未攜帶什麽不該帶的東西,但有個太醫……”淺歌說到此處停了下來,右手指向一邊。
書雲箋這才注意到,一邊的地上躺着剛才所見的一位太醫。“怎麽回事?”她走了過去,發現那太醫的臉色烏青,雙唇呈現黑色,顯然是中毒的反應。
蹲下身,書雲箋觸了觸太醫的呼吸以及脖頸的脈搏,“死了?”她有些驚訝,仔細檢查了一下,“是斷魂草,和蘇爺爺一樣,是經過提純的斷魂草毒。”
站起身,書雲箋看向淺歌,眼神帶着示意。她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從她的眼神中,淺歌已經知道書雲箋要問自己什麽。
“這位方太醫的指甲中發現了斷魂草毒,中毒時淺歌替他延緩了毒性的發作,希望可以等到郡主出來,但最多延緩了一個時辰,還是來不及。”淺歌歎了一口氣,目光看向那已死的太醫。要是她的醫術再精湛些,就不會這樣無能,别說救人了,連幫郡主多争取些什麽都辦不到。
“指甲?”書雲箋又蹲了下來,擡起太醫的右手,仔細去查看。
一見她這動作,旁邊的楚葻連忙阻止,“郡主,小心中毒。”他不知道書雲箋就是神醫趙敏,加上剛才看到方太醫中毒後的情況,所以一見書雲箋這樣做,便心中擔憂。
“郡主不會有事,你們不要打擾他。”淺歌攔住他。
楚葻有些不相信,但看淺歌和玉案都這般平靜,也就沒有再說什麽。此時,楚葻想到剛才在蘇頌房間的事情,心有很是疑惑,但他沒有問出想問的問題,隻是安靜的呆在一邊,畢竟現在很不适合問這些事情。
就這樣過了大概半刻鍾,淺歌開口,“郡主認爲,蘇老先生中毒與這位方太醫是否有關?”
“有吧!”書雲箋搖頭。“但也可以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