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不是傻瓜,對于書月樓如此行事的緣由,應該也有所猜測。”書雲箋開口,一字一句如殘月般冷凝清晰。
“我的任務是保護她的安危,酌情聽從她的吩咐,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蘭隐回答。
這話很顯然就是在忽悠人,書雲箋很明白,但她更明白,蘭隐會這樣回答是因爲,他不信任自己,更準确的說是,自己沒有能讓他信任的理由。
“你覺得其他事情真的不重要嗎?蘭隐。”書雲箋依舊笑得溫和,但目光在此時卻變得如凝冰般尖銳冷利。她看着蘭隐,聲音和語氣都無比的清冽,“包括她算計蕭華筵之事,你也覺得不重要嗎?”
蘭隐神情不變,依舊冷着一張臉,但此時他冷薄好看的唇微微上揚了一些,仿佛是在笑。而他的笑容,如凝雪一般精緻秀逸,如凝雪一般寒冷漠然。
“玉真郡主還在殿下和其他兩位殿下之間猶豫,殿下是她的一個選擇,她現在不會算計殿下,讓自己少一個選擇。”蘭隐諷刺。他很清楚,紹敏郡主所指玉真郡主算計暮王殿下是什麽意思。他所守衛的人是暮王殿下,在一定程度上,他的行爲也可以理解成暮王殿下的授意。今日行刺鬼醫蘇頌之事,是玉真郡主的吩咐,但若是不知内情,不知他現在一直守衛在玉真郡主身側,便會以爲此事自己是受暮王殿下的命令,但他不覺得,玉真郡主那個女子會是如此的想法。
“那你覺得,她爲何要挑撥你和北陵青?”書雲箋問。
“我覺得她是在報複郡主。”蘭隐說。
“何以見得?”書雲箋再問。
“行刺鬼醫蘇頌,成功的話,會讓九皇叔減少活命的機會,蘭隐這一行爲,會讓藍氏鬼衛與景王府及楚家成爲敵人,在如今這個時候,相信多藍氏鬼衛這一敵人會讓九皇叔有很大的負擔。郡主也應該是因爲不想九皇叔有太大負擔,所以才會想要和我談談,想要和蘭隐合作。另一種情況也大概如此,我沒有刺殺蘇頌成功,但我的行爲還是會造成敵對的後果,給九皇叔造成負擔。”蘭隐淡漠的看了書雲箋一眼,“如今誰都知曉,九皇叔對郡主的重要,想要報複郡主,從九皇叔這邊入手,應該是個很好的選擇。”
這段話,書雲箋承認很有道理,也将她的行爲和心情,分析的十分透徹。如果書月樓隻是乾王府的書月樓,書雲箋完全贊同蘭隐的看法,但書月樓現在不僅僅是乾王府的書月樓,她還是對蕭景疏有心的書月樓。
當一個女子,傾慕一個男子的時候,她的所作所爲更多會以那個男子的一切爲基礎。
“我們從頭到尾,重新分析一下此次蘇爺爺遇刺的事件,蘭隐。”書雲箋神情平靜,笑容溫和。“一開始,是你的主子,皇帝姑父或是蕭華筵其中一人對你下了有機會就殺了蘇爺爺的命令,之後,蘇爺爺被行刺,身中劇毒,此時書月樓吩咐你來刺殺蘇爺爺,而你不想因爲書月樓的命令和北陵青爲敵,但同時也想完成主子的命令,所以還是來了景王府。這樣看來,書月樓的确可能像你所認爲的那樣隻是爲了報複我,可是蘭隐,你細想想,書月樓真要報複我的話,爲什麽要選北陵青?她選擇我娘,我哥哥,我的弟弟妹妹不是更好嗎?北陵青所中之毒的特性,相信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就算蘇爺爺此時去世,北陵青也不會立刻毒發身亡,那書月樓要你做這件事,到底是爲了什麽?僅僅是爲了挑撥你和北陵青,讓藍氏鬼衛與景王府、楚家爲敵,讓北陵青多個敵人,這就是報複我了嗎?北陵青就算身中奇毒,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與他身後的景王府、楚家沒有一點關系,景王府和楚家的勢力擺在那兒,隻不過因爲北陵青身體的問題,可能會發生一點問題,但這真的能報複我什麽嗎?”
“不能,這報複不了我什麽,報複的是北陵青,以北陵青的性子,就算與藍氏鬼衛爲敵,就算千鈞一發,就算四面楚歌,也不會讓我有一絲一毫的擔心,那麽她到底是在做些什麽?給北陵青增加重擔,讓我看着難受?殺了蘇頌,讓北陵青減少活命的機會,讓我痛苦?我想應該都不是,她的目地應該是針對你,針對北陵青,針對你要守衛的蕭華筵,針對北陵青所處的景王府,針對你手中藍氏鬼衛的勢力,針對北陵青手中楚家的勢力,那麽這樣一來,得益是誰呢?”書雲箋歪頭看着蘭隐,笑容溫和淡雅,如冬日風雪後的暖陽,透着暖意,但仍舊遮擋不了冬雪本質的寒冷。
蘭隐面色沉凝,表情漠然,但黑色瞳眸中翻滾的千思萬緒已經表明,書雲箋的這一番話,對他産生了影響。
輕垂眼簾,房間昏暗的光線中,他欣長卷翹的睫毛下暗影生成,落在眼瞳之上,似乎比剛才更加的黑暗深遠。
“得益的人很多,相信你也應該心裏有數。”書雲箋笑了笑,再次向蘭隐伸出手,“所以,我們合作吧!各爲其主也沒有關系,互相争鬥也無所謂,隻要在面對共同的敵人時攜手,不相互捅刀,就足夠了,你覺得如何?”
“我同意你的看法,也覺得合作的想法不錯,但我們不能合作。”蘭隐沉默很久之後,緩緩說了這麽一句。
“不能的意思,不是不可以,而是沒有辦法,你的沒有辦法,應該是主子的命令。蕭華筵沒有理由下這樣的命令,因爲和我合作,便代表不與北陵青爲敵,這樣的做法,對他沒有壞處,那麽能對你下命令的就隻剩下一個人了。”書雲箋笑,目光遠幽,“皇帝姑父,是他對嗎?但他不會未蔔先知,猜不到我會說出和你合作的事情,所以他應該對你下過這樣的命令,類似‘不要和書雲箋、北陵青等人有任何接觸’,或者‘不要借助楚家的力量’這樣的命令。”
蘭隐擡眸看了她一眼,語氣森冷,“慧極必傷,郡主這般聰穎,可能會早逝。”
“我命由我,不勞天地,就算早逝,也絕對不用他人動手。”書雲箋一副無所謂的态度,“不過蘭隐,你何必這麽聽話?我們暗中合作,不爲人知,不就好了嗎?”
“我還是拒絕。”蘭隐有些不想理眼前的書雲箋,再隐秘的事情,隻要發生了就會留下蛛絲馬迹,怎麽可能會不爲人知?
書雲箋有些無語蘭隐的堅持,想了想後,道,“蘭隐,在天宮之中,北陵青以淵蘭對戰鳴鴻的事情,你應該聽過,當時我用天玄九音破壞了他們的對決。現在,隻要我用天玄九音,聲音必然會驚動其他人,以我的功力确實殺不了你,但以天玄九音,無論是阻擋你對我和蘇爺爺下殺手,還是在其他人到來前拖住你,我都可以辦到,所以現在我比較有優勢。”她笑了笑,“你應該不想被别人發現吧?”
“你想以這個威脅我與你合作?”天宮發生的那件事,當時蘭隐也在場,他雖然沒有親自與書雲箋過招,但從當時的一切來看,書雲箋此時所言非虛,她的确有這個本事。隻是……
蘭隐冷哼一聲,神情冷漠,“我不受任何人威脅。”說着,他的劍從劍鞘中慢慢抽出。
“不受人威脅就不受人威脅,你拔劍幹嘛,要和我拼命嗎?”書雲箋看了一眼蘭隐手中的劍,瑾瑜早已被淵蘭折斷,他此時用的不是瑾瑜,而是另外一把劍,劍鞘以及劍柄上都雕刻着藤蔓一般纏繞不斷的圖紋。
“我說蘭隐,你就不能溫柔點嗎?這樣冷着一張臉,會沒有媳婦喜歡的。不對,你有了雲卿,她雖然還小,但幾年後就可以嫁你了。話說我一直很好奇,你爲什麽将雲卿帶在身邊?你和她是怎麽遇見的?對她那麽好,是不是有什麽企圖啊?”書雲箋剛還在和蘭隐說合作的事情,突然扯到這上面,立刻八卦起來。
蘭隐本來已經停止了拔劍的動作,但聽到她這話,立刻繼續拔劍。
“嚯,做過的事情,還不許人說是吧?你說不受任何人威脅,但現在卻仗着武功比我好來威脅我,你這不是欺負人嗎? ”書雲箋不滿的叫道。
蘭隐一聽,嘴角有些抽搐,顯然是被書雲箋的無賴給驚着了。但她這麽一說,蘭隐要是再拔劍,還真是應了她的話,所以蘭隐雖然極度不爽,還是把劍給收回去了。
“威脅我也無用,我不能和你合作。”蘭隐還是那句話。
書雲箋看着他,稍稍沉默了下,道:“既然如此,合作的事情作罷,你走吧!”
蘭隐一愣,顯然是沒有想到書雲箋會這麽好說話。但這個想法沒有持續多長時間,書雲箋接下來的話就擊破了他的想法。
“我讓你離開,這就不會造成藍氏鬼衛與景王府及楚家的敵對,這種情況算來,你欠我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