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給了自己選擇,卻又沒有選擇,像個可笑的矛盾一樣。
蕭臨宇抿了抿唇,慢慢的舉起酒杯對着書靖幽微笑,他的笑容是一直以來的邪氣散漫,如風一般肆意張揚,完全不被束縛。涼薄的唇微微張合,一個簡單而又決絕的字從他的口中說出。
“會。”
他頓了頓,聲音變得冷寒:“不管是誰,我都會。”他依舊笑着,笑的那般放肆自由。“畢竟對我來說重要的人,對我父母不重要,對睿王府也不重要。”
仰頭飲下酒杯中的酒,蕭臨宇第一次覺得,舉杯澆愁,愁思卻猶如扯不斷的絲線一般包圍着他,纏繞着他,将他困在一種無法逃離的背叛之中。轉頭看向容洛,蕭臨宇伸手攬住他的肩膀,依舊那副哥兩好的模樣。
“阿洛,對不起啊!我以後可能會殺了你。”他的唇角慢慢勾起壞壞的笑,語氣漫不經心,“不過,你也可以殺了我,我不會怪你的。”
容洛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肩膀上支撐着他放肆壓下的重力。這樣的力道,對他來說并不算什麽,可是卻讓容洛一點都掙脫不了。
其實,容洛心裏很清楚,不是掙脫不了,而是即使掙脫了蕭臨宇的手臂,掙脫了他壓在自己身上的重力,也掙脫不了圍繞在他們身邊的未來。
早在很久以前,久在他們還是稚嫩的孩童,久在他們還分不清這個世上的是非與黑白,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一道道恍若赤金打造的無法掙脫的枷鎖拴住了他們。
随着時光的向前,他們開始懂得人情世故,開始是非黑白,開始分清好壞,開始懂得善惡,可是那一道道枷鎖卻始終伴随着他們。而且,永遠不能掙脫,除非,他們不再做自己。
容洛盯着蕭臨宇看了很久,才慢慢笑着回答:“好,真有那天的話,我一定讓你死在我的手上,我最好的朋友怎麽能勞煩别人來殺?”
“一言爲定。”蕭臨宇笑出聲音來,少年清潤如竹的嗓音仿佛一片映着碧海藍天的清泉,格外的純淡安甯,如初春三月中純雅的細雨。
這時,書靖幽站了起來,拿起他面前的白瓷描金牡丹鳳凰紋酒壺,替蕭臨宇斟滿空空的酒杯,繼續敬他:“第二個問題,阿宇你最重要的人是誰?”
“身邊的人。”蕭臨宇回答。
書靖幽接着給他斟酒,繼續敬他:“那你最恨的人是誰?”
“也是身邊的人。”
書靖幽‘哦’了一聲坐下,此時輪到容洛,他看着三人,沉思了很久,酒杯敬向書雲箋。
“雲兒,我們三個你最喜歡誰?”
“哥哥。”
“第二喜歡?”
“表哥。”
“讨不讨厭阿宇?”
“不讨厭。”
這三個問題一出,蕭臨宇立刻不滿的道:“阿洛你偏心,你完全就是特意放過郡主,問的問題太沒深度了。”
“少廢話,别管有沒有深度,反正我問過了,現在到你了。”容洛完全不理會蕭臨宇的抗議。
“郡主,小王剛才說什麽來着,阿洛也隻有對你才會這般溫柔大方。”蕭臨宇笑着出聲調侃容洛,容洛瞟了他一眼,并沒有說話搭理他。
見此,蕭臨宇緩緩的給自己酒杯斟酒,“阿洛,你放過紹敏郡主,我可不會,我從以前就對紹敏郡主很好奇,如今正好是個機會。”放下酒壺,蕭臨宇左手支撐着臉頰,右手舉杯向書雲箋。
“紹敏郡主,你爲什麽那麽恨秦王殿下?”蕭臨宇看着少女清麗絕色的面容,一字一句,冽如冰雪:“據小王所知,在你從桃源縣回來之前,他似乎一點都沒有做過于你有害的事情,你和他也沒有什麽大的交集,到底是什麽樣的理由會讓你如何恨一個人?”
書雲箋神情未變,但目光卻快速的波動了一下。她看着蕭臨宇,擡手飲盡酒杯中的酒,唇角的笑容如燃燒的火一般灼目。
“他曾經殺了一個對我來說無比重要的人,做了傷害我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不恨他?”
蕭臨宇被書雲箋的回答驚了一下,本來清雅如月的少女,此時恍若烈焰鳳羽,炙熱明麗。
良久,他點頭,“原來如此。”
書雲箋沒有說謊,但是卻說了讓人誤解的話語。蕭臨宇并不知道她的真相,聽她這樣清晰卻又略顯歧義的回答,自然就以爲蕭景疏隻是殺了對書雲箋重要的人,至于那句‘做了傷害我的事情’,他不會想到是指蕭景疏曾經對于書雲箋的背叛,他隻以爲是蕭景疏殺了人,因此傷害了書雲箋。
“第二問題,小王想知道,郡主的師承何派?你修煉内功心法很奇怪,小王一直都很好奇。”
“我也不清楚,我在桃源縣的時候遇見師父,她在那裏呆了一段時間教我武功,但是從沒有提起她自己的事情。”
蕭臨宇點了點頭,微微垂眸。宮燈的光輝沿着他的長睫萦繞暈染,似一隻暗金的蝴蝶覆在他的眸上,輕展蝶翼。稍稍沉默了一會兒,蕭臨宇再一次敬向書雲箋。“第三個問題,如果最後登上帝位的是你恨的那個人,聖英德武孝皇帝的那道聖旨你又必須遵循,到那個時候,你會怎麽對待那個人?”
書雲箋揚唇一笑,笑容燦若熊熊燃燒的火焰直卷襲來,氣勢之勝,連蕭臨宇這樣散漫疏狂的人都爲之一震。“這道聖旨我一定不會遵循,沒有如果。就算有,我也會在這個如果可能發生之前,完全扼殺掉。”
說完,書雲箋的笑容變得甯和溫雅,她擡手替自己和蕭臨宇各自斟酒,然後敬向他。
“小王爺,輪到我不放過你了。”
蕭臨宇笑着飲下那杯酒,表情看起來倒也沒有什麽大的變化。“郡主問吧!小王很好奇,你的三個問題會是什麽。”
“第一個問題,表哥對于小王爺來說到底算是什麽?”
“第二個問題,小王爺有沒有想過,或許,日後我們有走同一條路的可能?”
“第三個問題,你會後悔嗎?沿着權利、義務、責任、期望太多太多東西混合在一起的這條路向前走。”
書雲箋沒有給蕭臨宇回答問題的時間,她隻是很快的将三個問題說出,然後接連敬了蕭臨宇三杯酒。
蕭臨宇看着她,并沒有回答,隻是慢慢的斟酒、喝酒,連接飲了三杯。喝完之後,他還是沒有回答,隻是用手指不停的在酒壺上滑動着。
如此大概過了一刻鍾,他才緩緩的開口,聲音是他很少有的冷寂。
“阿洛和小王從小一起長大,和九皇叔與紹敏郡主一樣,是不可替代的發小。”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對世事的理解不同,所朝向的位置不同,想要做到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同,所以可以讓我們一起走的同一條路并不存在。”
“至于會不會後悔這個問題?我蕭臨宇或許會後悔,但睿親王府的小王爺一定不會後悔。”
蕭臨宇說完這話,過了很久,書靖幽才緩緩拿起酒壺給自己斟酒,然後敬向書雲箋。“雲兒,哥哥随便問你三個問題,你随便回答就好。”
“嗯!”書雲箋點頭。
“阿宇和哥哥誰更好看?”
“哥哥。”
“阿洛和哥哥誰更好看?”
“哥哥。”
“九皇叔和哥哥誰更好看?”
“哥哥。”
書靖幽滿意的摸了摸書雲箋的頭,柔聲道:“乖妹妹。”
容洛看着書靖幽這模樣,立刻出聲打擊:“你這麽問雲兒,雲兒當然得如此回答,不信我來問雲兒?”他的視線望向書雲箋,“雲兒,你說表哥和靖幽誰更難看?阿洛和靖幽誰更難看?九皇叔和靖幽誰更難看?”
書雲箋頓時想将來攪局的容洛罵一頓。
見書雲箋不回答,容洛對着書靖幽燦爛一笑:“我剛才怎麽說的,你就别再問了,免得自取其辱。”
“滾一邊去。”書靖幽瞪了容洛一眼,笑容十分随意。之後,他替容洛倒了一杯酒,“該你了。”
“嗯!”容洛應了聲,動作輕緩的端起酒杯敬向書靖幽。
書靖幽愣了一下,清隽的容顔如慢慢散去濃霧的遠山,旖旎之姿一點一滴從籠罩的帷幕中悄然呈現。他端起酒杯喝下,聲音平和安穩:“問吧!”
“靖幽,我并沒有什麽特别的事情想問你,所以随便問你三個問題。”容洛飲完酒杯中的酒,方才道。
“喜歡蕙櫻公主嗎?”
“并不。”
“喜歡哪個女子?”
“尚無。”
“喜歡哪個男子嗎?”
書靖幽對着容洛翻了個白眼,淡淡的罵道:“你滾。”
“滾這樣的事情,我不會。”容洛語氣幽幽的答了一句。
緊接着,蕭臨宇将斟滿酒的酒杯敬向書靖幽,俊逸的臉容上笑容邪魅而又散漫。“靖幽,我也沒有什麽特别的事情想問你,所以也随便問你三個問題。”
蕭臨宇快速的飲完三杯酒,然後一連抛出了三個問題。
“喜歡什麽樣的男子?是不是我這樣的?還是阿洛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