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不覺得我說的對嗎?”書雲箋見北陵青不說話,繼續道。
北陵青微微搖頭,側過臉,目光轉向此時波谲雲詭的天空。明明剛才還是晴空萬丈,暖日悠悠,現在卻已不見明日,隻見一片暗晦不明而又不可捉摸的卷雲。
“你說的很對,北陵玄檀的确是在自尋死路。不過這條死路,不是每個人都能走,他想要走,資格還不夠。”北陵青不疾不徐的開口。
書雲箋明白他的意思,語氣不覺淡了幾分。“狐狸你的意思是,即使有你的舉薦,皇帝姑父也不會将他納入考慮之中。”
“倒也不至于那般,皇兄還是會考慮他,但選擇他的可能不及其他人。”北陵青頓了頓,輕咳了一聲。
聽到他的咳嗽聲,書雲箋立刻靠近他,抓住他的右手,手指附在腕間替他号脈,這之後便是一段時間的沉靜。
“狐狸,按照脈象來看,你應該不會經常咳嗽。”書雲箋手指離開,目光卻一刻不曾離開北陵青的臉。“但是你的情況,似乎與我所診斷的脈象不符。狐狸你說,是我誤診了,還是有人從中作梗。”
北陵青揚了揚唇,伸手捏着書雲箋的臉頰。“你沒有誤診,是我從中作梗。”
“狐狸你……”書雲箋剛開口,便被某人捂住了嘴。
“敏敏,我必須讓他們以爲我的身體情況很差,爲了我的目地,必須這樣。”北陵青柔和的微笑着,靠近書雲箋,唇輕輕的觸了觸她的額頭。“好了,關于這個問題,我們就直接忽視吧!說其他的。”
書雲箋白了他一眼,伸手拉下他的手,語氣聽起來有些不悅。“好,不說這個,你覺得最後會花落誰家?”
“若我是皇兄,我會選擇靖世子。”
“爲什麽?”書雲箋眯了眯眼,遮蓋住眼眸中的冷然。
“如今最穩定是乾王府,所以靖世子是最好的選擇。”北陵青環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第一個原因自然是聖英德武孝皇帝的那道聖旨,隻要有這道聖旨,無論乾王叔選擇幫助誰,無論誰最後成爲儲君,乾王府都是不倒的。第二是書月樓的存在,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就算書月樓選錯了人,最後成爲儲君的那個人也一定會将她帶入宮中,男子對于得不到女子一向格外執着。這第三個原因便是芙姨和你,有芙姨在,榮王府的選擇便會比較靠向乾王府,若是選擇相同,有兩個親王相助,再加上薛家,其成功的機率便會大大增加。而有你在,我的選擇,楚家的選擇也會變得不同。”
北陵青頓了頓,手抓住書雲箋的手腕,手指在她的腕間細細的摩挲着。“但是也有一個可能,皇兄會選擇堂兄,可這個可能一旦成真,便說明皇兄決心已定,到時候我大概會很忙。”
書雲箋知道他說的這個可能指的是什麽,但她不願意去想,她覺得還有一絲可能,蕭鼎還有一些人性不會這樣做。她擡頭看了北陵青一眼,忽視他最後說的那句話。“皇帝姑父權謀算計這麽多年,這些利弊他大概都能看得到。哥哥,的确是最好的人選。”
說完這些,書雲箋想了想後,問道:“狐狸,你、景王府、楚家支持的是誰?”
“那你呢?身爲操控八尉都尉之人,你的選擇又是誰?”北陵青盯着她的眼睛,那純粹漆黑的眸子,恍若無邊的黑暗。
從這一句反問之中,書雲箋便知道北陵青的選擇是不會告訴自己。但她也相信,北陵青有他的理由,而這個理由,不告訴自己,對自己更好。
書雲箋伸手,掌心貼在北陵青的臉頰之上。他肌膚的溫度,似乎不似細碎白雪的涼,而是一種玉石的柔軟溫潤。
“我曾經有幾日想選自己的小妹夫,還想着讓你幫我,但我不想坐上的那個位置,又怎麽能讓我們家蓉蓉坐呢?”書雲箋輕笑了起來,語氣随意到了極點。“所以八尉的選擇我還不知道,也有可能隻是一直看大戲吧!在一切都不會涉及到我還有我在意之人的基礎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敏敏,你的品格最近好了不少啊!”北陵青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開口。
書雲箋點頭,很直接的承認:“我的品格一直很優秀。”
北陵青輕輕的笑出聲,俯下身子,在她耳側道:“品質優秀的紹敏郡主,你能不能告訴護舒寶昨天在這兒呆一天一夜是幹什麽來了?”
這件事,書雲箋本來就沒想着能瞞過北陵青,但她也絕對不會主動告訴他。如今他直接說了,她自然也不會隐瞞。
“名義上它是回娘家,實際上是幫我監視你,我這個回答夠嗎?”書雲箋語氣幽幽的詢問,表情漫不經心。
北陵青微微點了點頭,微笑:“自然夠,監視到什麽了沒?”
“嗯,我想知道的已經知道了,不過還有一件事,想問你一下。”書雲箋往北陵青懷裏靠了靠,雖然如今是盛夏,但北陵青的身子涼的很,她感覺挺舒服的。
“什麽事?”
“狐狸,那些人的屍體你是交給黑無常處理的嗎?還是直接丢到亂葬崗。”
北陵青低頭看她,言語散漫:“他們來行刺已經丢了性命,再讓他們暴屍荒野,不能入土爲安,這多不好意思啊!所以,隻能多多麻煩黑無常,他估計也習慣了吧!”
“你們這是長期合作嗎?”書雲箋不禁滿頭黑線。
“算是,人數多的時候,他還會便宜一些。”北陵青停了一下,很認真的道:“不過每次這麽多具屍體,黑無常一個人也忙不來,什麽時候給他介紹個媳婦?讓媳婦幫他。”
“黑無常有說過他看上了一個女子,拐到手就讓我們見面,到現在我都沒有見過那女子,大概是還沒有成功吧!”書雲箋笑了笑,想起一件事,便開口問道:“狐狸,你和黑無常怎麽認識的?我和他是在桃源縣認識,快兩年了。”
“他和娘認識,七年前,娘第一次帶我去他的店,那時候他便和現在一個樣,一心想替我辦身後事,一直如此熱切殷勤。”北陵青低低的笑出聲,語氣聽起來比剛才要輕松很多。“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不過應該也不是什麽無關之人。在我們身邊的人,又有哪個是完全沒有關系?”
“是啊!”書雲箋側頭看向離他們距離不遠不近的豐昀息,原本一點關系都不可能涉及的鬼族,如今不也是和他們交織在一起。而黑無常,和這帝都各種各樣的人有着往來,應該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兩人在此處坐了大概一個時辰,便進了樓閣中北陵青的房間。在房間中,北陵青處理事情,書雲箋陪了他一會兒,便詢問蘇頌所在的房間,去與這位早年名動天下的鬼醫談論關于寒毒火毒,以及北陵青的情況。讨論過程中,蘇頌那個暴脾氣差點和書雲箋打了起來,但最終蘇頌念及自己是長輩,自己的年紀比較大,才勉強不和書雲箋‘一般見識’。
就這樣平和的過了兩天,這日傍晚時分,書雲箋和北陵青、蘇頌用過晚膳之後就準備回乾王府,北陵青自然是要送她回去。從一蓮托生中出來,沒走幾步,便看到楚葻疾步而來。
“世子,郡主。”他在兩人前方一米處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單膝跪下行禮。
“有什麽急事?”北陵青自然清楚自己的手下,一眼便猜到發生了什麽事情。
楚葻擡頭,拱手答道:“啓禀世子,宮裏剛傳來消息,爲扶桑長公主及平西王世子的送行宴上出現意外。皇上賜婚,将蕙櫻公主賜婚于靖世子,靖世子以暫不想成家回絕皇上,誰知蕙櫻公主竟然一頭撞向大明宮中的大柱,當場昏迷。”
“皇帝姑父可有即刻怪罪我哥哥?”書雲箋抿了抿唇問道。
楚葻搖了搖頭,“皇上并未立刻怪罪靖世子,隻是命他守在蕙櫻公主的寝宮漪蘭殿。”
書雲箋‘嗯’了一聲,擡頭看向北陵青,“狐狸,你覺得皇帝姑父突然将逢君姐姐賜婚給我哥哥,是不是太奇怪了點?逢君姐姐和無止禅師的事情才過去不到半年,這時候賜婚并不是深思熟慮後的做法。”
北陵青揮手讓楚葻退下,之後便拉着書雲箋,一邊走,一邊開口:“皇兄應該選擇了那個可能,選擇了堂兄,但他必須給舉薦靖世子的乾王叔一個拒絕的理由。”
“什麽理由?”書雲箋已經知道了,但她需要旁人給她一個準确無誤的答案。
“違背皇恩的理由,百姓輿論的理由,以及在扶桑外使來臨時不懂分寸的理由。”北陵青淡淡的道,笑意清冷如雪。“淑甯長公主,娥皇公主,我父親母親,看過這麽多人的結局,對于皇兄這個天子的爲人,敏敏你難道還不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