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書雲箋爲北陵青這樣,他想到了很久以前的故人,所以這幾日也有些失神睡不着。
一開始他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愣了一下後坐了起來。他見書雲箋的神情比剛到自己這兒更加嚴謹,卻又更加孤涼,心中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臉上卻陰森的笑了起來,笑聲帶着顫音。
“郡主,若是找不到,便不要再找了,小生一直期盼着爲世子整理死後遺容,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了,郡主可不要破壞啊。”
他的語氣一如往常,書雲箋聽着心中越發絕望,但臉容上卻露出了笑容。
“黑無常,你知道嗎?我喜歡北陵青。”
“小生知道。”
“黑無常,你知道嗎?書家人和楚家人是不能在一起的,我會害死他。”
“小生知道。”
“黑無常,你知道嗎?北陵青大概知道自己會中火毒寒毒,但是他沒有逃避,就像是自己走上了别人爲他布置好的死路。”
“小生知道。”
“黑無常,你知道嗎?神醫解不了火毒寒毒,我救不了他。”
“小生……知道。”
書雲箋心中酸澀,再也說不出話來,她趴在棺材上,還是沒有哭出一滴眼淚,隻是她的笑容比哭更加的讓人覺得痛楚凄涼。
黑無常看着她,看了一會兒之後,站了起來,從自己的棺材,跳到了書雲箋呆着的棺材之中。伸手捏住她的臉,黑無常毫不憐惜的用力,而書雲箋隻是任他捏着,一點也沒有反抗。
“郡主,小生最重要的人,她是這世上最不服輸的女子,她的父親被兄長害死,兄長爲了家業殺她和其他兄弟姐妹,最後隻有她一人活了下來,而她最敬重的師父是仇人的後代,收她爲徒隻是爲了報仇,當時她經曆的事情,比郡主現在還要痛苦,不過她還是憑着那股不服輸的勁兒挺過來了。現在她已嫁做人婦,兒女雙全。”
黑無常松開書雲箋,頭靠在棺材上,笑容邪魅的看着她。不知道爲何,此時他臉上的那道早已經結疤的傷痕仿佛撕裂了一般,似乎有血流出,豔麗的詭異。
“這世上的毒既然有形成之法,自然就是有解救之法,這醫書上沒有,隻能說明,前人沒有鑽研出來,并不代表郡主救不了世子。小生遇到郡主時,你那張揚如火的樣子去哪兒了,如今這般落寞,小生看着真是心疼又生氣。”黑無常說着捶了一下自己的心口,演戲顯得十分浮誇。
書雲箋被他逗笑,同時也被他的話說服。她細想了想,覺得自己完全是被自己的心情給弄得悲傷絕望,北陵青又不是被人一槍爆頭,或者是子彈打入心髒沒辦法手術,隻是身中火毒寒毒必須同時解毒,否則另一種毒會深入骨髓,無藥可解,而沒有一個大夫能夠同時替病人解火毒寒毒,但這沒有不代表不能。
她看着黑無常,點了點頭。“對,黑叔叔說得對,醫書上沒有法子,隻能說明前人沒有研究出,我這麽聰明,一定可以。”
說完這話之後,書雲箋想到一事,表情又蔫了下去。
黑無常見她情緒轉化如此之快,忍不住笑出了出來,聲音詭異陰邪。“郡主你這副模樣,讓小生好生心動,真想殺了你,替你好好裝扮一番,欣賞你到時候的美麗模樣。”
書雲箋瞅了他一眼,對他剛才的話仿若無聞。微歎了一口氣,她道:“黑叔叔,狐狸中火毒那日早晨,我和他分開了,我主動的。”
“那挺好啊,年輕男女就得分分合合,這感情才能長長久久,不然一天到晚膩歪在一起,久了就煩了。”黑無常說着,唇角突然揚起,笑容越發的妖媚邪異,他靠近書雲箋,聲音陰森詭異。“其實郡主,小生和她也鬧别扭了,她怪小生和别的女子打情罵俏。”
“你,打情罵俏……”書雲箋上下打量着黑無常,腦中開始想象黑無常和别的女子打情罵俏時的樣子。一想到那場景,她突然一陣惡寒,身子忍不住抖動了一下。
黑無常呵呵的笑着,手附在唇上。雪白的手指,漆黑的指甲,鮮紅的薄唇,三種顔色融合在一起,成了一種極爲妖艶的畫面。
他上前,靠近書雲箋的耳側,低沉的、邪異的笑着開口:“屍體,女子的遺體,小生最喜歡和這些東西打情罵俏。郡主要不要也來試試,小生這兒有不少美男子的遺體。”
書雲箋幹笑了一聲,一把推開黑無常,從棺材中翻了出來。站在地上,書雲箋回頭看了黑無常一眼,道:“黑叔叔,感情要專一,你這樣怪不得黑嬸嬸生你氣。”
“郡主,小生不姓黑。”黑無常趴在棺材上,笑聲糾正她。
“你也不告訴我真名,我自然以爲你姓黑。”書雲箋瞅着他,道:“要不告訴我吧!”
“不說,小生的真名早就舍棄了,和過去一起舍棄的。”黑無常此時的笑容和尋常有些不同,似乎多了些書雲箋看不懂的東西。随即,他将這幾日盛京之中發生的重大事情告訴了書雲箋。
其一,北陵青上交公文,辭去司隸監掌印一職,蕭景疏等人立刻呈上奏折,推薦自己的人,想要掌控司隸監。
其二,藍淵祭請求與天垣聯姻,人選蕭鼎決定在王府之中挑選。
其三,五大世家中除了禦家,其他四家的當家以及家族中樞人物皆都到了盛京城。
說完這些話,黑無常拍了拍棺材,一副很正經的模樣來打聽八卦。“郡主,小生問你,你當時爲何要和世子分開?回答就當做這些日子郡主在小生這兒的代價,不說可不行哦!”
書雲箋看着他這般有些無奈,之後她開始認真的回想那時自己的心境:“當時覺得是我害了他,所以很痛苦,就想着要逃避。”
“郡主也不算逃避,你這麽努力想法子幫世子解毒,如此堅強,是個乖孩子。”黑無常擡手拍了拍她的頭,笑容邪魅,聲音陰森。
書雲箋知道他在安慰自己,輕笑着點了點頭:“謝謝你,黑無常。”
“别謝小生,是世子在太後大壽前囑咐小生的。”黑無常看着書雲箋,一字一句,聲音異常陰詭妖邪。“世子說,你難過時隻要能哄你高興,就給小生想要的代價,小生誇郡主,幫郡主,隻是爲了世子的代價罷了。”
書雲箋一愣,心口溫暖的疼痛。她看着黑無常,搖了搖頭。“就算是爲了那個代價,你也不會爲了我放棄自己的生意,我知道黑無常你對我好,和代價沒有多大的關系。”
黑無常不說話,隻是呵呵的笑着,笑聲詭異。
書雲箋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圍棺材以及地上淩亂擺放的醫書。“黑無常,我回去了。”
“郡主慢走,要是路上出了意外,小生一定第一時間爲你收屍。”黑無常依舊是尋常時的語調,尋常時的語氣。
從店鋪中出來,書雲箋一眼便看到坐在門前的豐昀息。他大概是聽到了開門聲,立刻回過了頭,見是她,便站了起來。
“小黑子,你一直在這兒等我嗎?”書雲箋看着眼前如女子一般秀美的少年,語氣和以前似乎沒有多大區别。
豐昀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搖頭:“屬下還要吃飯,方便,睡覺,沒有一直。”
“好實誠的孩子,就不知道說一直,讓我感動一下嗎?”書雲箋笑着打趣豐昀息幾句,目光随即看向此時滿是朝霞的天空,那絢麗的色彩似乎是一個人一生所有的顔色。
看了一會兒,書雲箋道:“小黑子,我把狐狸給踹了,現在又想和好,你說我是不是太善變了?”
“女子都善變,郡主不用覺得自己很特殊。”豐昀息依舊面無表情。
書雲箋瞅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小黑子,看不出來啊!你也挺伶牙俐齒的。”
“多謝誇獎。”從始至終的面無表情。
回到乾王府,玉案等人一如既往,沒有誰好奇問書雲箋這幾日呆在何處。沐浴之後,她坐在書桌前,仔細回想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然後将所有的事情通通整理了後寫了出來,經過仔細推敲,得出了一些結論。
她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确定,前世的迦葉洞與鳳樓,今生的迦葉洞與天宮,這兩個地方就是讓北陵青中寒毒以及火毒的地方,中毒的途徑基本相同,但書雲箋覺得今生北陵青的中毒有很蹊跷的地方。
前世的事情如今已經得不到查證,但今生這件事才剛剛發生,書雲箋從其中發現了很多疑點。
首先,就是那個可以取下納米實驗室的女子,按照那女子那日的話,她可以知曉應該有不少像她這樣穿越的人。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目的爲何,但是這種事必須要多加注意。
其實,便是那個暗中促使北陵青身中寒毒火毒之人,她相信那個男子的家族應該就是這麽多年來讓楚家家主活不過三十的罪魁禍首。而且,她覺得,那個男子的家族很有可能是暗地裏的那個‘他’。就算不是,這兩者之間,一定也有着不同尋常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