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如此的表情,書雲箋已經明白,書靖幽此時在懷疑北陵青。他懷疑北陵青到底是不是真的北陵青?就算是真的,書靖幽也懷疑他的目的,他帶他們到此處的目的。
到處可見、而又沒有盡頭的通道,滿是銅鏡的房間,看到所有人行蹤的銅鏡,突然關閉的推拉門和突然出現的石壁,以及滿是北陵青面容的銅鏡,這一切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超乎人平時所見所聞,是一種未解的事物。
人在面對理解不了的事情時,會習慣性的将這些東西加以否定,這是人之常情,也是人性的弱點。
面對進入天塔後發生的事情,書靖幽會懷疑北陵青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哥哥,我一直都牽着狐狸的手,他不會是假的。”書雲箋開口,目光平靜的看着書靖幽。
如果有人扮作北陵青,她一定會發現。北陵青的眼神、目光、甚至肌膚的溫度,她都清楚至極,此時牽着的手,是她熟悉的觸感,熟悉的溫度。
聽到書雲箋這麽說,書靖幽的表情稍稍平和了些許。他看着書雲箋,眼神很溫柔,但同時又極其的擔憂。
“雲兒,你信九皇叔,哥哥信你,但這并不能讓哥哥信九皇叔。”書靖幽開口,語氣很平和。“有些事情需要解釋,畢竟一個人不可能完全理解另一個人,在發生事情之時,需要言語來闡述調和。”
目光望向北陵青,書靖幽的神情以及目光瞬間陰冷了下來。“九皇叔,靖幽很清楚,你此次讓雲兒進天塔解題,是爲了利用她的女子身份,刺激當時在場的天垣男兒,讓他們也進入天塔解題。但若是細想下來,就會免不了懷疑,你是爲了不讓扶桑認爲天垣男兒貪生怕死,還是爲了其他事情。還有,就算我們不追問進入天塔後發生的各種奇怪事情,你也該告訴我們,爲什麽會來這個房間?這個要求,靖幽覺得不算過分,就算是爲了這般在我面前袒護你的雲兒,你也應該給大家一個理由。”
聽到這話,容洛點了點頭,“這個問題,我剛才也問過九皇叔,如今靖幽再次提及,就請九皇叔給我們一個回答。”
走到石壁邊的銅鏡面前,容洛看着那些銅鏡,看着銅鏡中北陵青俊雅絕倫的面容,淡淡的笑了笑。“論及九皇叔身後景王府以及楚家的勢力,我榮王府、乾王府再加上阿宇的睿王府,怕都不能與你抗衡,但如今在天塔之中,我們都是孤自一人,并無背後的家族勢力,或許以多敵少有些不夠光明磊落,但很多時候,爲了自己,爲了自己重要的人,做回小人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阿洛都這麽說了,我自然是站在他這邊。”蕭臨宇看着容洛,沒有多言什麽,隻是這麽簡單的一句。
見容洛與蕭臨宇都與自己立場相同,書靖幽笑了笑,面向北陵青。“九皇叔,你應該很清楚,我們這些人之間或許有情誼在,但是能夠驅動我們行事的隻有利益。如今我、阿宇、還有阿洛的利益一緻,所以我們三人站在了同一立場之上。而九皇叔,你想要與我們同一立場,還是與我們相敵對,一切都看你的選擇。”
一瞬間,房間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北陵青身上,望着他們看北陵青的目光,有懷疑,有疏遠,有疑惑,還有敵意。
看着這些目光,書雲箋心中一緊,擋在北陵青的面前。“哥哥,表哥,小王爺,你們若是信雲兒,就不要這樣。”
“雲兒。”書靖幽看着書雲箋這動作,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我們隻是要一個回答,一個解釋,若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九皇叔都不能做到,你讓我們如何面對現在的一切?”
“哥哥,狐狸會騙我,會欺負我,但他絕對不會害我。”書雲箋注視着書靖幽的眼眸,目光堅定到了極點。
看着這般的書雲箋,書靖幽遲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與此同時,北陵青突然輕輕一笑,擡手附在書雲箋的發上,輕輕的揉着,揉了幾下後,他看向書靖幽,聲音溫涼。
“靖世子。”
“你會這般失了冷靜,緊張着急,是因爲你怕敏敏會出事。怕這你一無所知的天塔,會對敏敏造成什麽傷害。所以,你将事情推脫到了我的身上。其實,你很清楚,我帶大家到這裏并無什麽深意,隻是随意的到達一處地方罷了。”
說完這話之後,北陵青的視線轉向容洛,聲音低了些許,但依舊那般溫潤清涼。
“榮世子。”
“你與靖世子相同,都擔心敏敏會出事。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爲你從不信任青,也從不信任旁人,爲了你和敏敏,你大概是想與靖世子以及宇小王爺,對我動手。等到了必要的時候,你一定會不顧及敏敏,對青下殺手。”
緊接着,北陵青的目光定格在蕭臨宇身上。
“宇小王爺。”
“你隻是選擇榮世子罷了,你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隻要不涉及你睿王府的榮辱安危,榮世子的決定,你都會幫他。無論對錯,都會。”
北陵青淺淺的微笑着,笑容淡然的如漫卷雲舒,如清風朗月。“病會傳染,情緒也會傳染。一個人害怕,就會傳染旁邊的人害怕,一個人懷疑,就會讓其他的人也産生懷疑。人就是這樣永遠立于天平的中間,然後因爲一個簡單的原因,偏向其中一方。”
書靖幽沒有說話,隻是垂首思慮北陵青剛才的言語。至于容洛,他隻是看着眼前,也沉默着不言。而蕭臨宇,他的目光落在容洛身上,眸色極爲的沉暗。
“算了,九皇叔不必回答什麽了,我們還是先從這房間出去。”書靖幽走到推拉門前,手附在石壁之上,猛用内力,那石壁連一絲的晃動都沒有。
見此,容洛走向書靖幽,“靖幽,我來幫你。”
“我也來幫忙。”蕭臨宇也走到了石壁邊上。
三人同時附手于石壁之上,運用内力,但這石壁依舊沒有變化。
“看來從這兒是出不去了。”蕭臨宇收回手,目光看向他處,他走到一面銅鏡前方,打量着銅鏡中那張俊雅絕倫的臉容。看了片刻之後,蕭臨宇向後一步,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那把劍極爲的奇怪,劍刃之上隐約能夠看到細密的花紋,如同纏繞大樹的藤蔓一般。
“阿宇,我這是第一次見你拔出宵問。”見着蕭臨宇的動作,容洛淡淡的說了一句,視線定格在那把劍上。“天下劍榜上排名第十五的宵問,據說與龍淵相同,非金屬器具打造,而是用地底深處的碎石打造而成。”
“宵問劍不大聽話,所以平時也懶得用它。”蕭臨宇笑了笑,握劍的手微微一動,他眼前的那面銅鏡便碎成了兩半,從牆壁之上脫落下來。而落在地上的銅鏡依舊是北陵青的臉,隻不是一分爲二的臉容。
“太奇怪了,這到底是怎麽一……”蕭臨宇看着注視着銅鏡中北陵青的臉,話還未說話,房間之中突然暗了下來,周圍一片漆黑。
黑暗于每個人來說,都會産生不同的感受。畏懼它的人會害怕,習慣它的人會淡然,無所謂它的人會平靜,但無論是什麽樣的人,在黑暗之中都會警惕起來。畢竟,眼睛看到的東西,不管多可怕,都是存在的。而黑暗之中,一切都是未知的,看不到的東西,即使不可怕,在人的思想中也會變得可怕。
黑暗,有的時候,會壓垮一個人。
或者說是,人的想象,有時候會壓垮自己。
“狐狸。”書雲箋伸手摸向身後,剛觸及到錦袍之時,一陣極爲奇怪的聲音向她急速而來。
她不知道這是什麽,但是卻本能的感覺到危險,連忙退居一邊,避過那聲音所朝向的地方。她聽着聲音漸漸遠離,連忙摸向一邊尋找北陵青。
“狐狸。”
“敏敏,别過來。”北陵青的聲音在她前方不遠處響起,語氣比平時要冷重了一些。
書雲箋發現他的異樣,正想詢問他發生什麽的時候。剛才那樣的聲音突然多了起來,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
如此的情景讓書雲箋一愣,她有些後悔今日身上沒帶夜明珠,否則也不至于現在落得這般被動的下場。
聲音快速的靠近,書雲箋連忙躲避,但那聲音太多太雜,光靠耳力根本分不清楚。手臂上被傷了之後,書雲箋才知道那些東西大概是刀刃之類的利器。
由于這些利器一樣的東西太多,再加上身處黑暗,造成了很大的障礙,不出片刻,書雲箋身上有幾處都被其所傷。
黑暗之中,除了那些東西的聲音之外,書雲箋還聽到血液滴落的聲音,不僅是在她此時所處的地方,她周圍到處都是那樣的聲音。
“敏敏。”
“雲兒。”
書雲箋聽到北陵青和書靖幽喚自己的聲音,立刻應了一聲:“狐狸,哥哥,我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