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青目光微微一動,眸色頓時深暗下來。隻是,他的神情并無任何改變,依舊那般的溫然淡定,從容不迫。
“皇帝姑父。”書靖幽連忙喚了一聲,臉色驚慌至極。他快速站了起來,走到七星殿中央跪下。“雲兒向來胡鬧慣了,說話沒大沒小,求皇帝姑父饒過她這一次,靖兒日後一定好好管教于她,不讓她這般失言。”
書靖幽說話之時,容秋芙也走到七星殿中跪下。待他說完之後,她立刻向蕭鼎求情:“皇上,秋芙生有兩女,幼女蓉蓉身子底差,能夠活到現在已是上天垂簾,雲兒算是秋芙唯一的女兒,求皇上看着秋芙的面上,看在榮王府與乾王府的面上開一面。”
“皇上,是臣平日裏管教不嚴,才讓雲兒這般放肆,臣日後一定好好管教于她,求皇上饒了雲兒這一次。”書天欄也趕緊起身走到七星殿中跪下,向蕭鼎求情。
“饒她?”蕭鼎聽到這三人的話,冷冷的一笑,目光極爲的無情。他動唇,正欲說話之時,書天怡跪在了他的旁側。
“皇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書天怡看着蕭鼎,語氣沉靜安穩依舊,但神情卻顯露出一絲的着急。“從在建章殿,雲兒與筵兒解除婚約之時,她便向我們言明,她不會嫁于任何一個皇子。剛才,她不過是再次言明此事罷了。至于她所言,雖說是在頂撞皇上,太過放肆,但那的确是實話,我們這些長輩寵她,的确是因爲她相像于當年的娥皇公主,她這樣說,也并不是什麽大過啊!皇上。”
書天怡的話剛落音,蕭臨宇和容洛兩人已經跪了下來。
“表叔叔,臨宇一向言語放肆不羁,也曾經沖撞了表叔叔數次,表叔叔一向寬恕臨宇的失言,此次求您也寬恕紹敏郡主的失言。”蕭臨宇說完,便重重的磕了一下,頭伏在娥皇殿地面。
“皇上,雲兒……”容洛正欲開口求情,蕭鼎猛然一拍桌子,容洛的聲音停止,而已經站起來準備求情的榮王爺、蕭延嗣、蕭陌淺等人也都停止了動作。
蕭鼎一掃下面求情的衆人,怒道:“誰在求情,就與書雲箋同罪,立刻處斬。”
“好!”太後聽蕭鼎的話,立刻笑了起來。她從位置上起來,走下漢白玉高台,站在書雲箋的前方。
面對蕭鼎,她的語氣異常平靜沉穩:“那皇上就将哀家與丫頭一起處斬吧!丫頭若是不在了,哀家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思?反正皇帝你很習慣對自己的親人下手,斬了哀家,應該也不是什麽難事。”
“母後……”蕭鼎被太後這些話堵住,心中怒極,但是又下不去手。他可以斬了書雲箋,但是他怎麽能斬了生他養育他的母後?
“皇帝,要麽放了丫頭,要麽斬了我們二人。”太後對于蕭鼎沒有任何的心軟,直接将這樣一個殘酷的選擇放在了他的面前。
蕭鼎聽到這句話,臉色更加陰沉,仿佛海上風暴前來臨時的天空,一片濃郁而又厚重的黑暗。
此時,榮王爺和蕭延嗣、北陵絕等人對視了一眼,走到書靖幽等人的後方跪了下來,他們并沒有出聲求情,但其意已是十分明顯。
殿中的其他人見此情形,皆都沉默以對。在這一瞬間,上百人組成的壽宴恍若無人參加,顯得格外死寂詭異。
但這平靜并未持續多久,很快一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
“九皇叔,本相有些好奇。”衆人循聲望去,如今開口的是天垣四相之一的柴進。他身穿月白青繡竹葉長袍,面容秀美如女子,但臉色看起來太過蒼白,仿若患了重病一般。
“柴相好奇什麽?”北陵青側頭看向柴進,語氣溫良,沒有一點的改變。
“你既非紹敏郡主不娶,那麽定然喜歡她,既然喜歡她,爲何不向皇上求情?”柴進看着北陵青,唇角的笑意淺薄,但是卻又深遠。
北陵青笑了笑,側頭看向書雲箋。“青是喜歡她,這一生隻喜歡她一人。但青喜歡她,是青自己的事情,與其他的事情無關。”
轉頭再次看向柴進,北陵青的目光幽邃至極。“況且,皇兄并非出自真意要殺她,隻不過是想吓吓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既然如此,青又何必多費口舌?”
說完此話之後,北陵青看向蕭鼎,眉眼柔潤清淺,溫其如玉。“皇兄,你吓也吓過了,氣應該消了不少,就吩咐侍衛放下敏敏吧!你看太後被你這麽一吓,臉色似乎都蒼白了不少,還有皇嫂,她如今身懷有孕,實在不宜這般行禮。”
蕭鼎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看着北陵青目光深遠。
他很清楚,北陵青這是在給自己找個台階下。而這也是如今最好的辦法,因爲,他不可能真的斬了太後。
隻是這麽多人求情,連他母後都以命相挾,要自己放過書雲箋。但即使如此,自己還是尋找空隙殺書雲箋洩憤。
而現在,北陵青這簡單的兩句話,便讓自己再殺不得書雲箋。如此的心機,連他這個久居帝位之人都要感到害怕。
默了默後,蕭鼎笑了笑,走到書天怡面前扶起她。“好了,别跪了,對孩子不好。”說完這話之後,蕭鼎看向下方跪地求情的衆人,道:“都起來吧!”
衆人立刻站了起來,目光看向蕭鼎。此時蕭鼎看了看還被侍衛壓住的書雲箋,揮了揮手,“放開郡主。”
“是,皇上。”侍衛立刻松開書雲箋,退出了娥皇殿。
書雲箋擡手捏了捏被侍衛押的有些酸疼的肩膀,神情微冷。蕭鼎看着她,半響後,才道:“雲兒,你可知錯了?”
“如果是指剛才的言語,那雲兒的确說的有些過分。若是指聖英德武孝皇帝的聖旨,雲兒無錯,我既沒有抗旨不尊,又沒有……”書雲箋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邊的書靖幽擡手捂住了嘴。
書雲箋愣了一下,抓住書靖幽的手腕,想要掙紮。書靖幽見她如此,立刻瞪了她一眼,道:“你給我閉嘴,别再多話了。”
被書靖幽這麽一罵,書雲箋忍不住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之後,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再多話,書靖幽這才放開她。
恢複自己自由之後,書雲箋看向蕭鼎,一副乖巧至極的模樣:“姑父,雲兒知錯了,不過雲兒決定的事情,不會改變。”說完之後,書雲箋向蕭鼎行了一禮,語氣溫和:“姑父,剛才被侍衛押住,雲兒的衣裙弄髒了,想回去換身衣裙,先告退了。”
蕭鼎沒有反對,揮了揮手:“去吧!”看他的那樣子,顯然如今的時刻也不想見到書雲箋。
“太後,娘,父王,舅舅,舅母,表哥,太子殿下,浔王,小王爺,北陵絕,多謝你們剛才替雲兒求情。”書雲箋對着此時站在她周圍的人笑了笑,目光極其的柔和。
“好了,你先去吧!”太後擡手撫了撫她的臉,柔聲道了一句。
書雲箋點頭‘嗯’了一聲,擡步離開。不過剛走了幾步,她又折了回來,瞪着北陵青。“臭狐狸,你跟我過來。”
“好。”北陵青笑了笑,擡眸看向蕭鼎。“皇兄,臣弟先行離開了。”
蕭鼎看了看兩人,點頭同意,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從娥皇殿出來,書雲箋和北陵青走在前面,豐昀息、嫦靜、淺歌、楚蓂、楚茳、楚葻以及楚茙這些人跟在後面。
一路上,書雲箋和北陵青都沒有說話,隻是不快不慢的向前走着,像是在散步一樣。
走了一會兒之後,北陵青側頭看向書雲箋,道:“敏敏,你是回去換衣,還是陪我去鳳樓船頭坐坐?”
“我沒那麽矯情,被人碰了碰衣裙就要更換,隻是不想呆在娥皇殿罷了。”書雲箋看向北陵青,輕笑了笑。
“好,那走吧!”北陵青握住書雲箋的手,拉着她向前。
鳳樓的船頭造型爲鳳首,顯然是爲了襯托鳳樓這個名諱。在鳳首頭頂的正中央插了一面黃色的旗幟,其上繡了昭敬二字。
北陵青坐到了鳳首之上,靠着背後的旗幟,而書雲箋坐在他的前方,身子完全倚靠在他的懷中。
望着眼前碧波萬頃的星月湖,書雲箋的眸色深暗,如濃墨一般無法劃開。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書雲箋擡頭看向北陵青,道:“狐狸,聖英德武孝皇帝的那道聖旨,是針對楚家人對嗎?”
“是。”北陵青低頭看着書雲箋,俯身吻上她的眸。
書雲箋立刻閉上眼睛,眸上是北陵青帶着淡淡涼意的唇,如湖水一般柔軟而又涼淡。
“敏敏,在奚雲台時我曾告訴你,女姝是楚奚青梅竹馬且定下三生的未婚妻。此事,你還記得嗎?”北陵青抱緊書雲箋。
“嗯,我記得。”書雲箋點頭,輕笑了笑。“現在是不是要給我講故事了?”
“其實,也不算是故事,隻是一段往事,這段往事關系了蕭氏皇族、各王府、藍氏鬼衛以及五大世家,其實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不過卻又都假裝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