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月樓可是标準的大家閨秀,氣質高端,怎麽可能會去觀賞百獸之姿?至于蕭綻顔,她一直仗着她天垣長公主的身份,從來不将旁人看在眼中,如此自視甚高之人,又怎麽可能和書月樓談論這樣的事情?
但書霁良不會騙自己,所以她們的談論應該是有所目的。比如說,利用書霁良引自己去百獸園,然後以虎群攻擊自己。
這樣一來,自己就算出事,罪魁禍首也是百獸園的虎群,要不然便是拿百獸園的下人問罪,與書月樓和蕭綻顔,完全不會有所關聯,更不會怪罪到她們的身上。
想到這種可能的同時,書雲箋心中突然浮現出另外一種猜測。
她如今可以六七分确定,前世的三次遇難都是有人操控,而此次百獸園之難應該是書月樓和蕭綻顔所爲,當然不排除有人幫助她們,比如蕭景疏。
但冰宮以及鳳樓大火的事情,應該與她們無關,以她們的手段還做不到那樣的事情。所以,若是北陵青真的是因爲前世救自己,而導緻命不久矣,那麽鳳樓這場大火,她一定要竭盡全力阻止。
“姐姐?”見書雲箋沉默不言,玉郎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輕聲的喚她。
書雲箋聽到他的聲音,立刻回過神來。“怎麽了?玉郎。”
“沒事。”玉郎對着書雲箋笑了笑,清俊秀逸的五官,仿佛一塊已具雛型天然美玉,風華初現。
“那好,我們去吧!”書雲箋又捏了捏書霁良和玉郎的臉頰,目光寵溺,聲音溫柔。
鳳樓之上有三大庭園,一是百卉園,以盆栽四時花朵,呈現四季花色爲主。另一,是清頤園,院中是一片廣闊至極的青碧色草地,可以作爲騎射之地,也可以閑來無事于其中散步行走。至于最後一個,便是百獸園。
到了百獸園前,書雲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園前精緻絕倫的石牌樓。
此石牌樓是最常見的三牌樓樣式,屋頂爲庑殿頂,上面雕刻出瓦片的形狀。庑殿頂的下方,中間透雕出雙龍戲珠的圖案,兩側則是透雕出相同的鳳穿牡丹圖案。中間門洞的兩根石柱上,上方的位置,雕出細密雲紋,下方則是蓮花紋。而外面的兩根石柱上,上方雕刻獸頭,下方則是雕刻卷草紋。總體來說,真的是極爲精緻。
在石牌樓最高處的正央地方,有一處浮雕而出的牌匾,其上陰刻出百獸園三個字,并且描以紅漆,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石牌樓的前方,放置着兩尊白玉石獅雕像,雕工精細。兩側各放置着一塊大理石照壁,上面雕刻出龍鳳呈祥的圖案。
進入百獸園中,裏面的建築和現代的動物園有些相似,各種動物被分開圈禁于各處。比如鹿園,裏面圈養的便是各種鹿類,比如鳥園,裏面則是有各種各樣的飛鳥。
書霁良和玉郎都還是孩子,對于動物之類的自然很有興趣,不停的拉着書雲箋來回走動。至于書雲箋,她對于百獸園中的一切都無所謂,她來此處隻是想要證實前世在此救她的到底是不是北陵青?
逛了大概兩刻鍾,書雲箋在書霁良和玉郎的拉扯下到了虎園前方。熟悉的場景入目的瞬間,書雲箋腦海中便想到當時被虎群圍住的場景。
嗜血的眼眸,灼熱的呼吸,猛烈的嚎叫,以及被虎群包圍時,漸漸變得狹窄的天空。那時候,實驗室已經失控,她連最後的退路都沒有。不過當時,她并沒有覺得怕,隻是想着,被老虎撕成碎片,吃下肚子這種死法很憋屈,所以她在自己的周圍灑了很多的藥。
毒藥,老虎讨厭的藥物,各種各樣的藥。
似乎,将她平時鑽研的藥全部都用上了。
那時,她隻祈求,祈求那些藥能讓自己多活一會。
她覺得,隻要多一會,便會有人救她。
而結果,真的有人救了她。
在被虎群包圍的絕望中,她呆了大概兩刻鍾,那兩刻鍾可以說是她人生中最漫長、最絕望、最無助的時間。
等待希望的漫長,生存與死亡間的絕望,以及獨自一人茫然的無助。
在她的心,她的思想,她的意識,甚至她的靈魂都已經認定自己會在那個時候走向死亡的終點時,在她已經決定去死的時候,突然被人點了睡穴,沉入了黑暗之中。
醒來之時,她已經躺在自己的卧榻上,蕭景疏在她的旁邊,她就這麽自然而然以爲是他救了自己。
錯誤。
就這樣一直延續着。
在真正救她之人不明理由的隐瞞下,一直錯誤的延續着。
想到前世的錯誤,書雲箋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不過那都是過去,今生她不會再錯了,絕對不會。慢慢握緊兩側書霁良以及玉郎的手,書雲箋對着兩人輕笑了笑。“良,玉郎,我們進去吧!”
“嗯,姐姐。”書霁良微笑着點頭應道,玉郎也輕輕的點頭應她。
進入虎園之中,那裏面的一切似乎沒有任何的變化。
空曠的樹林……雄健的成年虎……地上的血迹……
滿園的下人……漆黑的鐵栅欄……手中的銅盆……盆中滴着鮮紅血液的肉塊……
一切都那麽的熟悉,那麽的刺眼。
目光順着那些端着肉塊的下人而去,書雲箋看到虎園的下人将那些肉塊丢到了鐵栅欄中。望着老虎撕咬肉塊的動作,書雲箋的視線不覺落在自己腰間的墨蘭之上。
說句實話,她現在心中已經起了殺意。不過她還是控制了下去,讓自己變得冷靜。對于書月樓的報複,她不急,她會等着最絕望的時刻來臨。至于蕭綻顔,她一直都無所謂,但現在,書雲箋第一次對蕭綻顔有了殺意。
身爲醫生,她珍視每一條性命,所以即使到了這個人命分貴賤的年代,她依舊不會随意濫殺人。但不會,不代表不殺,她珍視别人的命是一種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但這些東西在自己的命面前,還算得了什麽,說句不好聽的話,就是個屁,什麽都不是。
你死,我亡。
這兩個選擇,隻要是個正常人都會選擇你死,她自然也不會例外。鳳樓之事過去之後,她就會讓蕭綻顔再也嚣張不起來,天垣王朝的蕙安長公主會成爲過去。
“姐姐,我們靠近一些看,好不好?”書霁良望着鐵栅欄中的老虎,有些激動,又有些害怕。
書雲箋低頭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好,不過得小心。”
“嗯,良會小心的。”書霁良見書雲箋同意這事,立刻松開她的手,拽住玉郎向前。
望着兩個孩子弱小消瘦的背影,書雲箋看向一側的豐昀息,溫聲吩咐道:“小黑子,一會無論發生什麽事,你先帶良和玉郎離開,知道嗎?”
“郡主,你這話什麽意思?”豐昀息面無表情的看着她,語氣冷涼淡然。
“沒什麽意思,你照我的話去做就對了。”書雲箋笑了笑,走向書霁良和玉郎。豐昀息跟着她的身後,向前的每一步都給他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覺。
就像……就像被人推着走向死亡的深淵。
在離鐵栅欄大概六七米處,書雲箋抓住欲繼續向前的書霁良以及玉郎。
“老虎危險,不許再向前了。”書雲箋說着,不動聲色的将藥粉灑在兩人的身上。自從被虎群攻擊之後,她便開始研究老虎讨厭躲避的藥物,可能是因爲吃過虧,所以格外的執着。
聽書雲箋這麽一說,書霁良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沒有向前,他隻是看着正在被喂食的老虎,神情與目光都很興奮激動。
此時,鐵栅欄中的老虎吃着虎園中人喂食的肉塊,看起來極爲的溫順,像是大貓一樣。不過,書雲箋很清楚,它隻是暫時收藏了鋒利的爪牙而已。
待銅盤中血肉喂完之後,虎園中的下人從鐵栅欄近處退離。他們到書雲箋的面前時停了下來,微微的行了一禮。
書雲箋仔細看着那些下人,并未發現有什麽不妥之處。但是她可以确信定然是有所原因,那些虎群才會向她一人圍攻而來。
喂食老虎的下人一個個過來行禮,書雲箋很快便發現,其中一個下人不動聲色的将一個極爲普通而又不易發現的錦囊丢在自己的旁側。那下人的動作太過自然而然,若她不是特别注意這些,也不可能發現。
随即,書雲箋去注意那些老虎,大概隻有小半刻時間,原本溫順的老虎,開始變得暴躁,變得狂亂,随着一聲失控的狂叫。那些老虎猛然的沖向鐵栅欄,兇狠微有激烈。
見此情形,書雲箋立刻将書霁良和玉郎推給豐昀息。“快帶他們走。”
“郡主,你到底要做什麽?”豐昀息看了看那些老虎,猛然的想到一種可能,目光浮現出一絲淺薄而又隐晦的變化。
書雲箋對着豐昀息笑了笑,神情平和,目光安然:“我想要尋找一個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