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之間,北陵青笑了一聲,聲音如靈動剔透的珠玉,帶着一抹清寒,卻又溫潤至極。
書雲箋立刻睜眸看他,見他笑看着自己,便直接别過了頭。“我反悔了,也叫了你爺爺,你準備怎麽辦?”
北陵青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凝視着她。宮燈溫暖的光芒下,書雲箋側臉的輪廓似乎染了明珠的清絕。
忽然之間,北陵青覺得,此刻的書雲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美麗。
他見過她在花叢中,被百花照亮的明麗,見過她在落水後,衣裳浸濕的清麗,見過她在與自己吵架時,倔強任性的不拘,見過她在努力做事時,專注無比的認真,見過她在與護舒寶吵架時,孩子般的調皮随意。
但都不及此時,她狼狽别扭之間綻放出的奪目光彩。
一瞬間,北陵青的目光變得無比柔和,眼中泛起的潋滟波瀾,讓人想起三月時的星月湖,緩緩的映照着兩側明麗流芳的光景。
“那我要不要也這樣喚你?”北陵青擡手附在書雲箋的發上,指尖的涼意在她的肌膚上暈染開來。“我也後悔了。”
“不必了。”書雲箋視線的餘角看了北陵青一眼,語氣淡淡的說了三個字。
“那你的事,我還能不能管?”北陵青繼續開口,手指慢慢的下滑,掌心輕輕的在書雲箋的臉頰處蹭了蹭。
“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要管,問我幹嘛?”書雲箋的語氣依舊淡淡的,依舊側着臉,沒有正面去看北陵青。
“那我以後還能不能碰你?”北陵青靠近書雲箋,唇在她的耳側,低低的詢問着。
書雲箋感覺到他的呼吸在自己的耳上流動,微熱,而又溫柔。
有些像溫泉水,滑過肌膚的瞬間,不自覺的舒展放松,又有些像是醇香的梅花釀,不經意間,便醉在其中。
緩緩轉頭看他,書雲箋微微睜大的眼眸中透着倔強以及不服。她抓住北陵青的領口,猛然的向自己一拉,然後就吻了上去。
簡單的觸碰之後便分開,書雲箋盯着北陵青,道:“臭狐狸,未免你再挑錯時間地點,我給你示範一下,像這樣完全沒有外人的地方才可以碰我,知不知道?”
北陵青眨了眨眼睛,如玉的臉容上浮現出一絲極爲微妙的表情。他凝視着書雲箋微紅的臉頰,倔強的眉眼,唇角的笑意如澄澈潋滟的漣漪一般,一圈一圈地,慢慢擴散開來。
“受教了,敏敏。”北陵青笑了笑,另一隻手也附在書雲箋的臉上。他溫柔的捧起她的臉,眉眼含笑。“那我現在便學以緻用。”
北陵青輕輕的覆上書雲箋的唇,如霜雪般融化了後的水滴一般,幽幽的輾轉在她唇上每一個細小的角落。唇齒間的旖旎纏動,慢慢的溢散出一絲馥郁而又沉醉的氣息,淡淡的香氣環繞,仿佛風中送來了遠處白璧優昙的清雅香氣。
他的吻依舊深情綿長,溫柔的似乎不帶一點的力道,吸吮交錯間如檀香細細燃起的薄淡雲煙,一時間迷了眼,失了魂,整個人似乎都隻能被他操控掌控。從唇齒間的旖旎輾轉,到肌膚間短暫觸碰,書雲箋就像是被征服獵人完全征服的獵物。
從始至終,随波逐流。
長久之後,北陵青才慢慢的放開書雲箋。
他的眉眼間流轉着柔軟的眼波,她的眸光安然而又甯靜。
他依舊雙手捧着她的臉,她的手則是抓住他雙臂的錦袍,手指微微顫抖。
“敏敏。”北陵青喚了書雲箋一聲,聲音在此時無比寂靜的深巷中,似乎隻有書雲箋一人能夠聽到。
“嗯。”書雲箋應了一聲,飛快的看了北陵青一眼。
北陵青注意着她的小動作,目光似乎更加的柔軟。他靠近書雲箋,額頭相抵。
“對不起。”
書雲箋眨了眨眼睛,輕搖了一下頭。“是我不該推開你,還說那麽任性的話。景爺爺之前說的話,你應該很在意吧!畢竟到現在,我和北陵絕還算是有婚約在身。”她微微的動了動,鼻尖不經意間摩擦到北陵青的鼻尖。“還有,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全是氣話,你都給我忘了,不許再提。”
“我也不想再提。”北陵青将書雲箋摟在懷中,手輕輕的撫着她的發。
書雲箋抱住北陵青,側臉貼在他的心口。耳側傳來的心跳,溫和間帶着安心。
過了一會之後,北陵青慢慢推開書雲箋,從袖袍中拿出一物。宮燈的光芒下,卿都幽夢仿佛染了一層溫暖的華光,格外的耀目。
“卿都幽夢也該收回去了吧!”
書雲箋看了看卿都幽夢,又看了看北陵青,擡手正欲接過之時,他突然道:“我給你绾發。”
“你會嗎?”書雲箋有些懷疑。
“小時候給娘绾過。”北陵青抓住書雲箋的肩膀,慢慢的轉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之後,他從随身攜帶的錦囊中拿出一把墨玉梳。
書雲箋從小到大也不是沒有男子爲她绾發,但都不及此時讓她這般緊張。玉梳的涼意與北陵青手指的溫度相同,可是和玉梳不同,他的指尖似乎帶着一種撩人的魔力,每次觸碰到她的肌膚,都讓她心中一動。
大概過了一刻鍾,北陵青簡單的給書雲箋绾好了發,類似傾髻,背後青絲垂落,兩邊鬓角之處也垂落着一縷發絲。
替她戴好卿都幽夢後,北陵青從錦囊中拿出一面掌心大的銅鏡給她。“覺得如何?”
書雲箋看了看,點頭。“比不上奶娘,但是比我強。”說完這話之後,書雲箋突然想到一事,擡眸盯着北陵青,道:“狐狸,你怎麽随身錦囊中裝着玉梳和銅鏡?”
“這是蘇菲的,你也知道它的性子,不知道多愛美。所以,我便随身攜帶這些東西,抽空便給它梳理身上的毛發。”北陵青從書雲箋手中拿過銅鏡,與墨玉梳一起放回了錦囊之中。
書雲箋一聽北陵青剛才那話,有些哭笑不得。“給蘇菲梳毛用的玉梳,你拿來給我绾發,你當我也是狐狸啊!”
“你不是嗎?”北陵青有些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你一直叫我狐狸,以後嫁給我,定然是要從夫,自然也是狐狸。”
“那我不嫁了,我才不要當狐狸。”書雲箋輕笑着說道,她越過北陵青,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北陵青輕笑了笑,并未再說話。他走到書雲箋的身側,慢慢的握住她的手,五指相扣。
“臭狐狸,你爲什麽來這麽遲?”
“你一出四時花廊,我便追了出去,不過追錯了方向。在找到你之前,遇到一個和你眉眼相像小姑娘,她見我向你所在方向而去,便問我是不是狐狸?”
“你看到雲卿了?”
“嗯,那姑娘和你小時候很像。她知道我是狐狸之後,便勸我和你道歉。我們吵架,竟然讓那那麽小的姑娘操心,真是有些好笑。”
北陵青輕笑出聲,握住書雲箋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書雲箋立刻發現這細微變化,側頭看了看他。
宮燈之下,北陵青側臉的輪廓如月華一般高雅矜貴,唇角微揚的弧度仿佛三月超然流逸的柳。
或許,她現在想要的幸福中,眼前這個人是不能缺少的。
喜不喜歡北陵青?書雲箋此時還不能确定。他們之間的感情太過綿長久遠,就像是流水一般平淡緩和,連一點較大的波瀾都沒有出現過。
他們不像世間的其他男女,感情來的轟轟烈烈,刻骨銘心,他們之間一直都很平淡,平淡的讓人有些分不清楚。
但他們有時間,時間會告訴她。
走回四時花廊前方,北陵青看了看半開半掩的朱紅色大門,低眸看了看書雲箋:“要不要再進去?”
“不要。”書雲箋搖了搖頭拒絕。
北陵青笑了笑,目光看向一個方向,眸色漸漸深暗起來。“那要不要去錦華泉雪中喝酒?那可是酒都錦州最負有盛名的一景。”
“喝酒嗎?”書雲箋低眸想了想,有些猶豫,上次在桐花台喝酒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走吧,小饞貓,看你的樣子,怕是酒瘾犯了。“北陵青忍不住一笑,帶着書雲箋向錦華泉雪的方向走去。
路途中,漸漸遇到宮人侍衛,以及來往的大臣以及其家眷。北陵青和書雲箋相扣的五指,在不知何時,早已經錯開。
到了錦華泉雪前,那裏守候的侍衛讓書雲箋一愣。“狐狸,裏面好像有不少人在。”
“沒事,大約都是熟悉的人。”北陵青溫聲的說了一句,向前走去。
書雲箋輕咬了咬唇,跟了上去。
錦華泉雪中的酒十分奇特,是酒水凍結成冰,然後再融化成酒,其酒香格外的醇厚濃郁。不過也因爲這奇特之處,這裏面比鳳樓的其他地方要寒涼的多。
到門口時,書雲箋看見候在那兒的楚葻,他的手中捧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兩件狐裘鬥篷。
北陵青拿起最上方的白色狐裘鬥篷,替書雲箋披上。随即,他拿起身下的黑色狐裘鬥篷,動作輕緩優雅的替自己披上。
兩件鬥篷的質地皆都是岐山天蠶錦,脖頸處的毛發,白色是雪一般的白,黑色是夜一樣的黑,毫無雜質。<